“请诊脉吧。” 沉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大夫打了个哆嗦,赶紧坐到木椅上。他托起那只手,放好,专心号脉。 怎会是个年轻男子? 大夫心中惊诧,没想到鬼还有龙阳之好。 俄顷,只听鬼问:“怎么样?” 大夫谨慎地回答:“脉象像温病,诊病需望闻问切,我得再看看他的脸。” 浓黑鬼影站在床头,拉开纱幔,让病人的脸露了出来。 即使满面病容,也能看出他样貌俊美、气韵高雅,绝非寻常男子。大夫瞧一眼便撇开视线,唯恐冒犯,惹出祸端。 “这位公子体虚脉弱,似有旧疾。”大夫敛眉低目,“请问他是否从北方过来?” “他确实身有旧疾,从京城来此地休养。” 大夫道:“北方天寒,腾州温暖,他远道而来,遭逢冷热忽变,外加旧疾未愈,就容易得温病。” “病症严重吗?” “这种发热不算重病,我给他开几副药,一日两顿,早晚煎服。若无其他疾病阻碍,三日之内必能康复。” 大夫说完,战战兢兢地瞄了眼鬼影。 只见鬼影欠身,将男子的手放回锦被里,仔细掖好被角,合拢床幔,而后才转向他:“有劳大夫。” 大夫提笔写完药方,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还有一事,需格外注意,你……你们近日,可、可曾……” “不必忌讳,有话请直说。” 大夫硬着头皮问:“可曾行房?” 鬼沉默片刻,反问:“行房了又如何?” 此话问得大夫心梗,换成平常小夫妻这般问他,他定要斥责叮嘱一番,然而眼前的是鬼! 他没敢多嘴,只能委婉提两句:“行房过甚有损阳气,公子病弱,需休养生息。” 床幔里响起一声轻咳,沙哑低柔的话音飘出来:“多谢大夫,我记住了。段昀,送他回去吧。” 裴玉的温病来势汹汹,幸亏退得也快。 喝过两顿药之后,白天便开始退烧,盖着冬被闷出一身热汗,临近子时,体温已恢复正常。 裴玉稍微精神了一些,感觉浑身粘黏得难受,但段昀不让他深夜沐浴,唯恐再把人冻着。 暖炉放在榻边,段昀用浸透热水的帕子给裴玉擦身。他自知体寒,热巾帕层层叠叠裹住手,避免冰凉的肌肤直接碰触裴玉。 装着佛骨的小锦囊挂在裴玉胸前,佛光照着段昀焦痕蔓延的脸庞,他擦过裴玉汗津津的脖颈,正欲拈起锦囊往下擦,却被裴玉抓住了手。 裴玉倚在床头,想从段昀手中拿走巾帕:“我自己来。” “怎么,害臊了?” 裴玉低声道:“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如此服侍。” 段昀笑起来,在热水盆里洗了洗帕子,然后指尖轻巧一挑,让锦囊落在裴玉肩上,接着给他擦洗胸膛。 “我就喜欢这么伺候你,乖乖待着,别乱动。” 裴玉攥住锦囊,用手掌遮挡佛光,尽量让段昀少受灼烧,认真道:“其实我已经好多了,依我看,这佛宝没必要时刻随身携带,不如先收起来。日后我若感到不适,再取出来也不迟。” 此话刚落,段昀果断否决:“想都别想!” “……” “裴玉,你以为我不了解你的性子吗?真按你说的那样,恐怕你能强忍到生魂离体。” 段昀说着话,手上动作没停,握着裴玉侧腰将人转过去,脱掉内衫,露出吻痕斑驳的后背。 裴玉淡淡道:“生魂离体不是正好?与你做一对鬼鸳鸯,省得体弱多病的肉身累赘。” 段昀气得牙痒痒,忽然低头咬住裴玉后颈,齿尖重重一碾,听到裴玉的闷哼声,才松开牙。 裴玉偏头瞪了他一眼。 段昀扯过绒毯卷住裴玉半裸的身子,阴沉沉地说:“你想都别想,还没到阳寿该尽的时候,就给我好好活着。” 裴玉并非真想找死,只是看不得段昀反复受灼烧之苦,他捂着锦囊,用脚踢了段昀一下:“离我远点。” 段昀纹丝不动,眼神晦暗至极。 裴玉道:“我可以乖乖带着它,但你也必须听我的话。我何时取下它,你何时再碰我。” 气氛僵持了数息,段昀最终万般不情愿地退出床幔,站在榻边活像一只被锁住的烈犬。 继而又听裴玉无情地说:“后退,至少离我六尺远。” 段昀咬牙切齿:“差不多得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心疼我?” 裴玉:“后、退。” 段昀还想争辩一下,但隔着帘幕窥见裴玉冷肃的表情,只得咽下话,忍气吞声地挪了半步。 不仅如此,裴玉还将他的后路堵死,躺下睡觉前警告道:“不许趁我入睡时偷偷靠近,但凡被我发现一次,我以后都不会相信你了。” 段昀素来爱对裴玉亲亲摸摸、搂搂抱抱,这禁令简直是残忍。 他抓心挠肝地守在床榻边,盯着裴玉看了一整夜,无数次想过去。 裴玉鬓发乱了,垂在鼻端会遮挡呼吸;裴玉脸颊有点红,是不是又发热了;绒毯被裴玉掀出了缝隙,得掖好才行…… 然而段昀都硬生生忍住了。 待到日上三竿,裴玉悠悠转醒,撩开床幔,只见他眼珠猩红几欲滴血,扯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你醒了。” 裴玉面不改色,起床穿衣洗漱,吃了饭,喝过药,若无其事地说:“今日我想出去走走。” 段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从这里下山进城,起码有八十多里路。你不让我碰,追风也不能载你,凭你的脚力走到天黑都到不了山下。” 庭院错落的花树间,有一匹体格健硕、毛色油亮的黑马。它低着头嗅闻花朵,见到裴玉走近,欢欣朝前踏出一步,又被裴玉身上散发的佛光逼退,藏到花树后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我不下山,就在林中散散步。” 裴玉站住脚,看着花树后的马:“它叫追风?” “追风逐日,你给取的名字。”段昀走过去,顺了顺追风的鬃毛,“它很喜欢你。” 裴玉倒是想摸一摸追风,可惜他身怀佛骨,除了段昀,没有鬼物敢近身。 他转身走向院门,段昀立刻抬脚跟上。 追风看到他们离开,便越过篱笆默默尾随,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 此后数日,裴玉连手指都没让段昀碰一下。 直到大年除夕夜,段昀实在憋不住了。 夫妻相伴守岁,竟然还得相隔六尺,这叫什么事! “裴玉……”段昀死死地盯着裴玉,“你真忍心如此对我。” 长夜漫漫,闲来无事,裴玉提笔写信,刚写下“兄长展信佳”几个字,听见段昀的话音,笔尖一抖,差点弄脏信纸。 他抬脸看向段昀:“那你想怎样?” “我想亲你,想摸你,想咬你,想抱你。” 段昀倾身压着桌案,逼近裴玉,一字字地说:“我想要你。” 裴玉被他眼中欲念灼得脊骨发麻,转眸错开视线,镇定问:“有多想?” “想疯了,宁愿被佛骨焚成灰,也非要碰你不可。”段昀唇角蹭着裴玉的耳垂,“别折磨我了。” 裴玉气息微顿,不动声色地解开腰间衣带,然后搂住了段昀的脖子。 “来。” 轻柔的一个字似火星溅进滚油,积压已久的欲念瞬间燃烧,段昀猛地抱起裴玉,两步来到床榻间。 衣带缀着锦囊掉在木椅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段昀没脱裴玉的衣衫,意乱情迷地亲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对。 佛骨呢? 裴玉上衣敞开,光洁玉白的胸腹被亲得潮红,他抓着段昀头发,察觉段昀停顿,轻喘着问:“不想要了?” 段昀脖颈青筋暴起,狠狠地吮了下裴玉,旋即起身回堂屋,拿来遗落在木椅里的衣带,抛到裴玉胸口。 裴玉歪过头,目光滑向段昀的身体:“你……” “叫我的字。”段昀喑哑道,在六尺之外的位置席地而坐,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玉,自给自足。 “裴玉,叫我溯光。” 他嗓音充满黏稠的情欲,张口催促裴玉的时候,眼神更似汹涌的热潮,将人吞没。 裴玉如他所愿,自然而然地低唤了一声。 “溯光。”
第21章 日子一天天溜走, 冬去春来,暖风穿山过岭,吹得北方冰雪消融, 枝头冒出了新芽。 二月初,裴真收到远方寄来的书信,拆开一看是裴玉的笔迹,悬了整整三个月的心总算落下。 信很短, 只有寥寥几行, 新年问好、报平安、结尾提了句暮春回京,措辞十分客气,没有半分亲昵的意味。 裴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心想能收到昭华的书信已经算意外之喜,态度疏离实属情理之中。 毕竟昭华失忆后,他们至今没见上一面。 思及此事, 他就来气。 若非顾虑弟弟的感受,他必定派人偷偷砸了段昀的棺材! 裴真面无表情地收起信纸, 心情沉郁地想:段昀的独占欲如此强盛, 迟早有一日视昭华为禁脔。昭华一个凡人,如何逃得出厉鬼的手掌心?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几日后, 裴真去金灵寺烧香,特意拜见了住持净尘。 “见微近来有一事难解, 望大师指点迷津。” 净尘坐在蒲团上, 掀开眼帘看他:“你想问裴玉的事?” 裴真:“大师料事如神。前因后果大师早已知晓, 见微不再多言,只想问家弟与段昀之间的纠葛能否化解?” “因果已成,永世难解。” 裴真面色立变, 不死心地追问:“当真毫无办法吗?” 净尘无波无澜地说:“你见他身陷囹圄,岂知他甘之如饴,各人有各人的因缘罢了。” 裴真无言以对,深深地叹一口长气,无奈道:“大师说得对,是见微着相了。” 离开前,他又问了句:“大师可知家弟何日归来?” 净尘看着门外抽芽的古木,目光悠远而平和,回道:“老衲将佛骨交予段昀之时,告知过归还期限,若他信守承诺,三月末你便能见到裴玉。” 裴真感到一丝安心,向净尘欠了欠身,默默退出佛堂。 暮春三月,钟秀山顶的桃李开得繁盛,通往金灵寺的长阶落英缤纷。 裴玉抱着玉匣拾级而上,临近寺门,转头对段昀说:“你留在此处等我。” 离金灵寺越近,段昀走得越艰难,千年佛蕴威压施加于身,所受折磨更甚佛光灼烧。但他不愿让裴玉脱离自己的视线,强装无事,忍痛笑道:“我进过一次,自然能进第二次。” 裴玉早已熟悉段昀的秉性,毫不留情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这等着,不准跟进来。” 段昀反驳:“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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