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十九岁了。” “你不在,这里蚊虫好多,咬得我难受,都挠出血了。” “来的路上好热,已经半个月没下过雨,瀑布的水都少了。” “玄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玄鳞,我好想你。” “……” 平静的水面碎开,荡起圈圈涟漪,投在水面的人影破碎不堪,面容难辨。 次年春。 李青辞一路通过县试、府试、院试,获得秀才身份,秀才遇公事可禀见知县。 这天,李青辞拿着十两金子和一沓子纸,求见知县。 李青辞感佩县衙众人为丰水县辛苦操劳,特捐十两黄金,用以修缮县衙房舍。 知县拒接,言称这是分内之事。 再三推拒后,知县无奈接下黄金,连同那一沓子纸张。 次日,李青辞进城,在城门口、船只桅杆等诸多地方见到了他的画。
第39章 “玄鳞,我今天二十岁,及冠啦!” “院里那棵小树苗又长大不少,已经超过了房檐。” “不对,不能再叫小树苗了,因为它现在开花了,是一棵成熟的树,浅绿色的细小花朵缀满枝头,又香又漂亮。” “我很期待它长出来的果子,是不是和当初你给我的一样甜。” …… “好吧,果子很小,吃起来很涩。” “不过,静婉说果树头一年结的果子都是这样的,后面就甜了。” “……” 又一年秋。 李青辞送走各路恭贺的人,独自来到水潭。 “玄鳞,我考中了举人,现在有资格做官,每月都有俸禄。” “我要走了,开年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暂时回不来了,没办法再等你。” “对了,第二年的果子还是有些涩,没有你给的好吃。” 一个人来,又一个人离开。 李青辞拎着鱼篓走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他跑过来。 “干爹~~” 韩元宝拖着长长的尾音,跑得一颠一颠的,脸上的软肉跟着抖动。 李青辞俯身抱起他,还没等直起腰,就听见陈静婉的怒吼。 “臭小子!给我滚过来!” 李青辞抱着人叹气,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无奈道:“你又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韩元宝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捂嘴偷笑不说话。 很快,陈静婉出现在李青辞视线里,就见她满头满脸的面粉。 陈静婉提着擀面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喊道:“青辞,你放下这混账小子,我今天非要给他屁股打开花!” 韩元宝一听,连忙搂着李青辞的脖子,可怜兮兮地喊干爹。 陈静婉走到近前,抬手给他脑袋瓜一巴掌。 韩元宝瘪着嘴,开始哇哇大哭。 李青辞只好隔开两人,看着陈静婉劝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还不知事。” 陈静婉冷笑:“不知事?我藏到老鼠洞里的糖块他都能翻出来吃!” 李青辞继续劝:“算了,用不着动气。” 紧接着,他岔开话题:“水谚呢,我钓了半篓鱼,让他收拾了等会炖汤喝。” “趁现在天还没冷起来,他拉着柴去城里换炭了,估计晌午前能回来。”陈静婉看着假惺惺装哭的韩元宝,忍不住伸手掐他脸,等把人真拧哭了,才舒心地换了口气。 李青辞抱着韩元宝轻哄,一边点头:“行,那我去收拾鱼。” 陈静婉笑道:“你歇着吧,我去弄,再说了,你已是举人大老爷,再干这种事不符合身份。” 李青辞抿了抿嘴,皱眉看着她,一脸无奈。 陈静婉哈哈大笑:“还不是你手慢,让你收拾鱼,天黑了才能吃上晌午饭!” 她接过李青辞手里提着的鱼篓,随意扫了一眼,不禁叹气。 都是些小鱼,最多也就巴掌大。 看来那个男人还没回来。 她敛去思绪,引着人往家走。 晌午,韩水谚回来了,一进门就喊:“婉婉!婉婉!” “厨房!”陈静婉高声应和,语气夹杂着不耐。 李青辞每次见到这次场景,都忍不住想笑。 韩水谚回回等不到进屋查看,一到大门口就开始喊人,而陈静婉虽然手里有活,但依旧会短暂停下,高声回答。 这时,蹲在李青辞脚边的韩元宝立刻站起来,撒腿往外跑:“爹!你回来了!娘又打我!” “该!谁让你小子不听话!”韩水谚先给他屁股一脚,把人踢得踉跄,然后才抱起他,“打哪了?还疼不疼?” 韩元宝委屈道:“全身都挨打了,疼~” 韩水谚哼笑一声:“疼着吧,长长记性。” 韩元宝瘪着嘴,两条小短腿乱蹬。 韩水谚一点不惯着,放他下来,又给他屁股一脚:“玩去吧。” 韩元宝颠颠地跑出去了。 韩水谚站在厨房门口探看,见陈静婉正忙着,便转头跟李青辞说话:“你今个算是来着了,我打了半斤好酒,婉婉腌的咸鸭蛋也能开封了。” 李青辞笑着点头:“行,给我装几个带走。” 吃饭时,李青辞被韩水谚哄着喝了两杯酒,他酒力一般,眼下晕乎乎的。 韩水谚驾着骡车送他回去,临走时,韩水谚摸着他的脑袋,嗓音温和道:“青辞,没什么过不去的,当时我爹硬逼着我退亲,手腕粗的棍子砸在我身上,满口都是血,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但你看,我现在过得好好的,每天都很开心。” 他知道李青辞心里有个惦记的人,那人走了,估计是不回来了。 李青辞没说话,抬手掩面。 韩水谚给他盖好被子:“没事的,好好睡一觉,日子长了就好了。” 李青辞低低嗯了一声。 韩水谚离开了。 李青辞伸手捞过枕畔的毯子捂在脸上,毯子不洇水,流出来的水珠只能顺着脸颊往下淌,等流到下巴滴到脖子里,只余一片寒凉。 …… 屋外下起四指深的雪,又在太阳的照耀下逐渐化去。 李青辞提着包袱进城,把抄好的书放在柜台:“张掌柜,以后我不抄书了。” 张掌柜笑了笑,神情有些感伤,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他数好银子递给李青辞,玩笑道:“多亏了你,我这书肆生意好了不少,旁人都传,在我这抄书能抄出一个举人大老爷!” 李青辞抿嘴一笑,赞同道:“此话不假,多谢您。” 张掌柜又掏出五个铜板递给他:“拿着买俩鸡蛋吃,这看着你一年比一年瘦。” 身为举人肯定不缺这五个铜板,来给李青辞送礼的豪绅,出手最低都是五十两银子。 李青辞还是欢喜地接过来,认真道谢,一如当初那个十五岁的小少年。 只不过,如今青年的眉宇间总拢着一股散不去的郁色。 李青辞一个人在街上闲散走着,想着添置些东西,在路上用。 “李老爷!” 一声呼喊响在身后,李青辞转身回看。 孙掌柜笑着作揖:“李老爷安好,这个月您一直没来,现下已是月末,您的告示还印吗?我好提前准备纸张。” 李青辞扣住腕上的珠串,默了默,他摇头:“不印了。” 孙掌柜失了一单生意,心有失落,但仍面上带笑:“啊,好,那李老爷慢走,我就不叨扰了。” …… 年后初六。 李青辞站在院中,望着这座他住了十五年的宅院,突然觉得世事讽刺。 他八岁来到这里,只是视这里为遮风挡雨的房子,心里一直觉得京城那座宅院才是他的家。 而如今,他要离开这个他和玄鳞一起生活过两年的家,回到京城那座房子里。 李青辞站在船头,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河流,忽觉无力。 他从水潭里挖出了很多金蛋,一省六州十七个县,全都张贴了他的画。 但是杳无音信。 天下那么大,仅大雍朝就一京,两陪都,十六省,四百八十府州,一千二百三十四县。 太大了。 天下真的太大了。 想找一个远离人烟的妖无异于大海捞针。 最初那一年,李青辞还幻想着哪天玄鳞会突然出现,后来幻想渐渐淡去。 他去省里考试,马车坏了,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远到最后他抬不起脚。 他瘫坐在地上时,又开始幻想,玄鳞会不会突然出现抱他起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连风都没有。 一年、两年、三年…… 他等累了,心思也淡了,强迫自己接受玄鳞不会回来的事实,可内心深处还是保存一丝不切实际的、天真的幻想。 又是一年桃花开。 李青辞参加殿试,获二甲传胪,赐进士出身。 李家一门两进士,被传为一时佳话。 来李府道喜的人络绎不绝,门槛都快磨薄了一层,高琼枝长兄携其夫人、小女,亲自登门向李青辞贺喜。 对于他们的来意,李青辞心知肚明,他只露面简单客套两句,并未接茬。 待他们走后,高琼枝回到正堂,朝着他直言道:“我兄长虽然官职不高,但他是吏部文选司的主官,掌管官吏的班次、职级以及升迁调动等事宜,若你想快点往上爬,少不得他的助力。” 李青辞看着她没说话,心知她会错了意。 见他不开口,高琼枝道:“你是不满意我这侄女?她相貌品行俱是中上,你娶她不亏。” 李青辞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不满,令侄女很好,只是我没有娶妻的打算。” 高琼枝眉心一拧,正要再问,却被打断。 这时,下人来禀:“大少爷,老爷唤您过去问话。” “知道了。”李青辞掀袍起身,转身离去。 这些年,他父亲一路高升,现任户部左侍郎,官居正三品。 但住的还是当初那个二进的宅子,只不过在娶高琼枝进门后,买下了西边的邻宅,中间打通,重新修葺大门连为一家。 如今,西院腾出来给他住,他爹和高琼枝住在原处。 稍稍走了一段,他来到正房东侧间,站在门外喊道:“爹。” 屋内并未有人应声,只响起一道指节敲击桌面的轻叩。 李青辞推门进去,直接道:“您找我有事?” 李贞泽搁下笔,眼神离开案桌,身体后仰靠在椅背,冰冷的视线审视李青辞:“你要去工部?” 李青辞点头:“是。” 他一早就向高琼枝表明了去处,高琼枝没说什么,当即就去找了她在吏部任职的兄长。 话音落地,李贞泽那张一脸病容却依旧俊美的面上露出轻蔑,语气冷漠:“也就这点出息,跟你娘一样,浑身一股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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