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准话?” 李青辞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有人会给他一个准话。 赵玄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引一道雷劈了他。 晚间。 李青辞满身疲惫,头发擦到半干,就撂下帕子上床安寝。 他脸朝里,保持一个侧躺的姿势,身子微微蜷缩着。 在他熟睡之际,合拢的帷帐被挑开,被窝里钻进来一具泛着凉意的身躯。 他蜷缩的身子被打开,整个人落进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里。 李青辞睡得半梦半醒,觉得鼻息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好真实的感觉,不同以往做梦的时候。 心有所感,李青辞从昏沉的意识中醒来。 他刚一有动作,玄鳞就照着他屁股扇了一巴掌:“真是没良心的,又不等我,说话不算话。” 李青辞此时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很快,多种情绪被掩在怒意和怨恨之下。 他扯了扯嘴角,神情讽刺:“你几时说话算话过?” 黑暗中,他的所有神情都落入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 玄鳞感觉他不太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小崽儿,怎么啦?” 李青辞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小心,闭上眼,敛去眼中的一切情绪,平静道:“就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有点想你。” 玄鳞啧了一声:“那附近的河水好多泥沙,一点都不干净,我就往远飞了一点,也就泡了一会儿,这不很快就回来了。” 确实。 很快。 跟十年八年比起来确实快了很多。 九个多月就回来了。 李青辞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在他耳边问:“你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泡水,是必须要泡吗?不泡会怎么样?” 玄鳞语气随意:“不怎么样。” 李青辞攥了攥手,维持平静的语气:“所以你不泡水并不会死。” 玄鳞登时皱起眉,嫌弃道:“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我是蛟,又不是离了水不能活的鱼。” 李青辞吞咽一下,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那你每次出去泡水是为了什么?” 玄鳞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舒服,这就跟你冬天喜欢泡热水澡一样。” 李青辞抬手扶额,笑了一声,笑容极为苦涩和嘲讽。 原来只是为了舒服。 只是为了舒服!!! 并不会怎么样,不会死、不会伤。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那些贫苦百姓可能一辈子也泡不上一次热水澡,不照样好好活着。 舒服不舒服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李青辞双手攥得很紧,一股压抑许久的怨怼翻腾上来。 他抬手在玄鳞背上狠狠砸了一拳,凑到他脖子上毫不留情地咬下去。 玄鳞语气诧异:“好好的,舔我干什么?” 李青辞怒极,气得理智全无,他摸着玄鳞嘴唇:“嘴张开,舌头伸出来。” 玄鳞一头雾水:“你要干什么?” 李青辞提高音量:“伸出来!” 玄鳞听得直皱眉,拧他的腰:“你瞎叫唤什么,怎么了?是哪疼想让我给你舔吗?” 李青辞沉默不语。 玄鳞拍他的脸颊:“说话,是哪疼吗?” 李青辞垂下眼皮:“我想让你给我舔舔舌头。” “舌头怎么了?破皮了吗?还是你又吃田螺了?” 说着,玄鳞低下头,探进李青辞嘴里,还没开始舔,他的舌尖骤然被咬住了。 玄鳞愣住了。 好陌生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疼。 他已经很久没疼过了。 舌尖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鼻翼翕动,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玄鳞后知后觉,他好像流血了。 寂静里,一声吞咽的咕嘟声显得十分刺耳。 玄鳞立刻退出来,快速掐住李青辞的脖子:“别咽!” 可惜晚了。 话音刚落,李青辞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他整个人痉挛起来,蜷缩着身子,紧紧捂着腹部。 好烫!太烫了! 玄鳞一把扯开他的手,手掌贴在他腹部,缓缓用力,同时低头覆在他唇上,轻轻吹气。 过去好一会儿,那股仿佛要将李青辞烧成灰烬的烈焰,终于消弭。 李青辞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都是汗,脸色青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 玄鳞松松抱着他,不敢用力,手忙脚乱,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李青辞感受着嘴里的腥甜,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玄鳞,疼吗?” 玄鳞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李青辞是想咬疼他。 玄鳞气得牙根痒痒,戳着李青辞的脑门说:“你个傻子!你提前跟我说啊,我伸出舌头让你咬,心里也有个准备,就不会让你把血咽下去了。” 李青辞挑衅的笑容僵在脸上,默了默,鼻尖酸涩难忍。 玄鳞见他眼圈红了,连忙把他搂进怀里:“你到底怎么了?身上哪还疼吗?是肚子还难受吗?” 李青辞抽了抽鼻子,抬起酸软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跟他紧紧贴着脸:“我没事,就是突然想闹脾气。” 玄鳞松了一口气,同时气得不行,上下扫了他一圈,最终拧了一下他的屁股肉:“你真是吃饱了撑的,非得找揍,不挨打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李青辞不说话,手脚并用,紧紧缠在他身上。 玄鳞摸着他汗湿的脖子,叹了口气。 他操纵水流把人清洗干净,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 李青辞趴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早。 李青辞刚睁开眼。 耳边就响起一声叹息。 “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每次回来你身上的肉都要少,就这么一会儿,也不知道你怎么折腾的。” 李青辞道:“我升官了,现在操心的事情比较多,瘦一点也正常。” 玄鳞语气悻然:“什么破官儿,都把人当瘦了,还不如不升。” 李青辞不置可否,只含糊嗯了一声。 心想,还是要升官,升官之后权力更大,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他想改变京城内的河渠流向,将百姓倾倒的生活污水与正常的河流区分开来,形成两套河渠水系。 前两日,有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说他们宅院后的水渠臭气熏天,上游百姓家里的粪水都往河里倒,他们希望都水司能够整改。 这正好是个契机。 正想着,他的脸颊被戳了戳,玄鳞问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天快亮了,你今天要不要出去干活?” 李青辞点头:“去。” 玄鳞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 两人坐上马车,玄鳞伸开腿踢了踢:“马车是换了一个吗?感觉比之前大了些。” 李青辞点头。 玄鳞啧了一声:“行吧,不过还是好小。” 李青辞道:“先忍一忍,以后你就不用坐了。” 玄鳞听完高兴:“怎么,你又要升官了?可以给我换大马车?” 李青辞轻笑一声,没说话。 玄鳞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眼中满是笑意:“小崽儿真厉害,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官当得有模有样的,挺像那回事儿,小脸一板,还挺唬人。” 李青辞勾了勾嘴角。 玄鳞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怅惘:“虽然你个头没长,但我总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的,小崽子的眼睛没有以前亮了,身上那股幼态彻底褪去了,现在是个成熟的大崽子了。 小崽子只到他胸口的时候,两个眼睛圆溜溜的,又明又亮,巴巴地看着人,别提让人多稀罕了。 现在的小崽子,眉眼萦绕着一股倦怠,感觉很累的样子,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玄鳞说完良久,李青辞敛着眼皮没言语。 玄鳞也没再说话,指腹抚摸他的眼尾,很认真、很专注地凝视着他。 李青辞对上深沉的视线,弯着眼睛笑了笑。 玄鳞忽然皱起眉头,他凑近李青辞眼前:“你脸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条细纹?是划到哪了吗?还是谁打你了?” 小崽子笑的时候,眼尾会泛起几条褶皱,就像他鳞片上的划痕。 两人离得很近,悠长湿热的气息打在眼睛上好一会儿。 李青辞闭着眼,语气平静:“没什么,笑多了就会这样,人都是这样的。” 玄鳞扳过他的脸,指腹一直在他的眼周刮擦,像是在试图抚平他的皱纹。 玄鳞压着眉眼,神情不虞,语气烦躁起来:“这玩意怎么回事?压不平吗?” 李青辞缓声道:“你还记得咱们之前在河里见到的那只乌龟吗?它壳上有很多划痕,就像我脸上的这些细痕一样,这些痕迹一旦留下,就永远没有办法再祛除了。” 玄鳞疑问:“那你会蜕皮换鳞吗?这张脸会换一个新的吗?” 李青辞摇头。 玄鳞抿了抿嘴,语气大失所望:“你们人怎么这样,用旧了的皮竟然不能换掉。” 李青辞摸着自己的脸,心想,这一刻他这张脸是最新的,以后会越来越旧。 玄鳞摸着他的眼睛说:“要不你以后少笑点儿,这玩意儿像是刻在皮肉上一样,我瞧着真不顺眼。” 玄鳞像是不信邪一样,一直抚着李青辞的眼尾:“这东西疼不疼?” 李青辞摇头:“不疼。” 顿了顿,他又道:“你快给我揉疼了。” 玄鳞愣了一下,移开手指,发现李青辞眼尾红了一圈儿,他略有些心虚,凑上去舔了舔。 舌尖在那些细纹上狠狠碾了两下。 李青辞闭着眼没动。 玄鳞脑袋往后稍稍一退:“再笑一下。” 李青辞照做。 玄鳞凝神盯着他的眼睛看,那些细纹丝毫未变。 玄鳞泄气了,破天荒的感觉到无能为力。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眼神落在李青辞低垂的眉眼上,玄鳞心里不大高兴:“算了,小崽儿,你还是经常笑吧,这玩意儿不疼不痒的,要长就随它长吧,开心更重要。” 李青辞没抬眼,轻声问:“你觉得我这样难看吗?” 玄鳞语气诧异:“这跟难看有什么关系,我的鳞片上之前也有很多划痕,非常深,甚至有的鳞片都要断成两截了,不过后来蜕皮,它们都换掉了。” 玄鳞说完,见李青辞垂头坐着,看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便开口打趣他:“你是一个漂亮的小崽儿,脸上就算多几条划痕也是漂亮的。” 李青辞听完心情复杂,有些无语,一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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