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手里的马儿喷着热气,刨着前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河边伸。 李青辞叹了口气,稍微松开一些缰绳。 马儿喝水的间隙,他下意识地打量此处的地势,不远处就是成片的村庄,这河堤修得有些浅了。 思绪漫无目的,直到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响起,李青辞才回过神来。 “囡囡!囡囡!别怕!娘这就来救你!” 河中有人落水,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在浑浊的河水中上下起伏,身影若隐若现。 扑通一声,小姑娘的娘也跳进了河中,但是她离得远,河水流动较快,离小姑娘还有一大截儿距离。 岸上有两三个汉子在快速奔跑,想从岸上跑到小姑娘身前拦截她。 李青辞快速扫视一眼,当机立断。 他朝水中纵身一跃,快速游到河中,拦在小姑娘前头。 小姑娘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是她个头长得不低,有些重量,再加上她落水惊慌,手脚一直扑腾,李青辞抱着她踩水有些吃力。 这时,岸上赶过来的几个汉子,扑通跳进水里,游到近前把他二人拉过来。 前头泅水的汉子,一看就是个浪里白条,水性十分好。 他接过李青辞手里的小姑娘,一边抱着人踩水,一边还能张嘴跟李青辞道谢。 “多谢您救命之恩,上岸后您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让我们好好感谢您。” 李青辞抹了把脸上的泥沙,眯着眼摇头。 一行四五个人朝岸边游去,李青辞缀在后面。 突然,他小腿抽筋,一个浪头打过来,他登时被淹在水里。 手脚一旦失去控制,整个人就像轻飘飘的一张纸,李青辞顺着湍急的河水,快速朝下游漂去。 李青辞沉在水中,竭力保持镇定,想恢复手脚的控制,奈何前头捞小姑娘时,力气耗了大半,现在他手脚绵软无力。 挣扎许久,他嘴里呛了几口水,意识渐渐昏沉。 在意识弥留之际,李青辞生出一股浓烈的绝望和不甘。 他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岸边大声呼唤着:“救人!快救人!!” 这时,一根长长的桅杆横在李青辞身前,但是李青辞却没有力气抓住了。 肺里的空气耗尽,他整个人彻底失去控制,顺着河流而下。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脚腕,拽着他往岸边拉扯。 岸边的百姓纷纷出力,抛杆子的,伸手拽人的,好一会儿忙活,终于把李青辞从河里捞了上来。 李青辞在河里呛了几口水,被人拉上来时躺在岸上昏死过去。 附近的百姓和他的随从,立刻将他抬上马车去城里看大夫。 等李青辞再度恢复意识时,离落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身上起了高烧,他脑袋昏昏沉沉,觉得嗓子干渴无比,身上忽冷忽热,但李青辞却在心里笑了起来,他还活着。 太好了,感谢上苍垂怜。 在此地停留了五天,李青辞身上的烧反复两次,终于彻底退了下去。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风寒,李青辞清瘦不少,眉眼透着一股很深的倦怠。 他坐在马车里,忽然瞥见了胸前发丝里的一根银白,他拔掉白发,挑开帘子望着车外,眼神虚散着,落不到实处。 凡人的生命很脆弱,寿命也真的很短暂。 世事无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死去。 李青辞摸着心口的鳞片,心想,如果他这次死了的话,玄鳞该去哪找他呢。 他原以为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陪着玄鳞挥霍,但其实不是的,他不再年轻了,一场意外,就有可能夺去他的生命。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日薄西山。 他不想把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空等上。 …… 回到京城后,李青辞任工部都水司主官,奉皇命,督造皇宫西苑重建。 晚间。 李青辞坐在桌后,环顾一圈空荡荡的房间。 他攥着心口的鳞片,垂头沉思良久。 直至后半夜,他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提笔书写,去信给白云观。 …… 自从回京后,李青辞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他既要忙着皇家西苑的督造,又要操心霖泽园的事宜。 霖泽园之前修建的工程全部推倒重来,一应布局和用料全都由他亲自过目。 这天。 李青辞休沐,他请白云观的赵玄真喝茶一叙。 赵玄真听完李青辞的话,当即皱起眉:“你到底要做什么?是要对付谁?” 李青辞淡淡道:“这重要吗,赵道长只需要提供阵图即可,剩下的事我着其他人去办,不会让你担干系。” 赵玄真嗤了一声,没说旁的。 李青辞看出了他眼里的鄙薄,但是并不在意。 这个赵玄真今年二十有一,在道术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有能力又是个年轻人,年轻气盛些、轻狂些,也实属正常。 赵玄真懒得跟这种俗人废话,他搁下茶杯,当即就要起身离开。 李青辞道:“你有能力不假,可白云观日渐式微,在当地受两任知府打压,现在观里每天的香客不过十数,大殿的神像金身斑驳,照你们观目前的情况来看,五年内也别想重塑金身。” 赵玄真身形僵住,维持着半起的身形。 李青辞道:“此番是我向朝廷请命,让你过来为皇家别院堪舆,不出五日,你师父给你寄报喜的信件就会送达。” 赵玄真当即就要质问他,为何对他们白云观了解得如此清晰。 视线一转,落在他身上的官袍,顿时明了。 他是都水司主官,掌天下水系,漕运比陆路快了两倍不止,消息最为灵通。 李青辞并不想威胁赵玄真,令他心生抵触,因此放缓声音:“你安心留在京里为皇家效命,顺道帮我一个小忙,此后你们白云观定会香火鼎盛。” “小忙?”赵玄真语气讥讽,怒吼道,“你让我布的是缚龙阵!稍有差池,我会受到反噬,到时候万劫不复,你能帮我解脱吗?”
第60章 李青辞道:“这个阵法只是有备无患,很大概率是用不上的,赵道长不必为此担忧。” 赵玄真觉得他不知所谓,转过头,冷哼一声。 李青辞道:“听闻赵道长手里传下来一根雷击木,专克妖邪,我想要一截儿,不多,一乍即可。” 赵玄真听完,登时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怒声驳斥。 李青辞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愿意为白云观捐一千两黄金,当做香油钱。” 赵玄真一时哑然,默了默,他咬牙切齿道:“雷击木在观里,我没带在身上。 李青辞轻笑道:“不妨事,你写一封书信,我着人送回白云观,来回也就半个多月,正好顺道把黄金运回去。” 赵玄真气势低下去,不情愿地点头。 不过,他也有要求。 赵玄真旋身坐下,与李青辞相对而坐。 “世上真龙难寻,常人难以见其踪迹,但近龙者,如蛟、螭等常出没于水泽处,别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但是我能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水蛟气息,你要抓的就是这条蛟。” 李青辞沉默,不置可否。 赵玄真从身上掏出一个两指宽一指长的瓷瓶:“等你事成之后,我要一瓶它的血,还有三枚心口的鳞片。” 李青辞眼神一凛,眉眼压得极低,阴沉地盯着赵玄真。 赵玄真怔住,莫名气虚,他吞咽一下,稍稍错开眼,避开李青辞的视线。 李青辞一改方才温和的态度,神色阴鸷,眼神带着浓重戾气:“赵道长想必听说过一句话,叫民不与官斗,我能调动白云观附近的漕军,赵道长再厉害,能以一当十,能以一当百吗?你观里的师父师叔伯、师兄弟能挡得住吗?” 赵玄真闻言大怒,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猛地拍案,朝着李青辞厉喝:“你敢!你敢乱杀无辜、草菅人命!” 李青辞神情轻蔑,下巴微抬,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叫无辜,白云观里藏有邪佞歪道,蛊惑百姓,按律依法查处,这叫明正典刑!” “我自然不会造下杀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府衙里有的是空闲的牢房,关个三五十载,不成问题。” 赵玄真怔愣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青辞。 他万万没想到李青辞竟然是这种人,亏他之前还以为李青辞是个好官。 赵玄真几番挣扎,终是低下了头,他掀起衣袍,跪在李青辞的身前:“算我求你,给我半瓶血,一枚鳞片行吗? 李青辞沉默,他低头看着眼前弯下去的脊背,暗叹一声:“你要血和鳞片做什么?” 赵玄真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语气哽咽道:“我师父才四十二岁,降服一只吃人的虎精时,腹部被獠牙咬穿了,虽然留下一条性命,但年岁不永,最多能撑两三年。” “你要抓的这条蛟,道行不浅,已有化龙之势,我想用他的血和鳞片炼丹,为我师傅续命。” 李青辞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我现在做不了主,等日后我再答复你。” 赵玄真急忙问:“要多久?” 李青辞眼神迷茫一瞬,轻声道:“多久?我也不知道,等着吧。” 赵玄真满腹怀疑:“你莫不是在诓我?” 李青辞嗤了一声:“亏你还是修行之人,命运一事,何必强求,你师傅有这个福气,他就等得到,没这个福气,死了也不亏。” 赵玄真同样嗤之以鼻:“话说的好听,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强求,那你抓这条蛟干嘛?” 李青辞怔了怔,莞尔一笑:“也是。” 赵玄真见状脸色复杂,难以名状。 两人不欢而散。 …… 燥热的天气,渐渐过去,迎来清爽的秋天。 李青辞站在月湖旁,低头看着清澈的湖水,伸手掬起一捧,凑到脸前嗅了嗅。 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整个园子的地基重新铺就一遍,所用的木材和石料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远远的,赵玄真一看见李青辞,就气不打一处来。 早知道他就不来京城了,现在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白天在皇宫西苑当值,晚上还要来这儿赶工。 李青辞走到他近前,问道:“还有多久能完工?” 赵玄真绷着脸道:“最快也要三个月,我就只有一个人,两只手,就算我一天不吃不睡,也只能画十张符,你这个园子这么大,那位又是个了不得的,少说也得要上百张符才能压得住。” 李青辞没有操之过急,缓声道:“有劳赵道长,不急,你仔细着来,别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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