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好奇怪呢,怎么控制欲这么强的人能找到对象?” 豹纹男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们不敢坐奶茶店里了,在附近晃悠了一圈,快九点才去Glass。我按许啸给的定位去找,这个酒吧还挺隐蔽,要先穿过一家便利店,到一条窄巷子里,都是民国时代的老房子,屋檐飞翘,砖瓦暗红,现在都被改成咖啡馆了。 走到小巷尽头还要再右拐才是Glass,两扇推入式玻璃门,里面光线暧昧,如同一个幽深的巢穴。 我和顾还走进去,酒吧面积一百来平,酒客东一撮、西一撮地围坐在酒桌边喝酒摇骰子,清一色的男人——果然是同志酒吧。 我们一进来,客人们的视线如同倾巢出动的马蜂,往我们的脸上一通狂叮。我略略扫了一圈,没看见陈雄。吧台边没人,我挽起顾还的手臂,两人走到吧台边,一名身材健硕、蓄着络腮胡的年轻男子给我们倒了两杯柠檬水,面带笑容问道: “生面孔啊,怎么知道这里的?这里的位置很偏,没人带路一般找不到。” “朋友介绍来的,”顾还拿起酒水单随手翻了翻,“一杯金汤力,一杯榨橙汁。” “开业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来我们这点榨橙汁的客人,毕竟橙汁是给小朋友喝的饮料。” 顾还搭上我肩膀: “是啊,我家小朋友爱喝。” 酒保讪笑了下便去调酒了,顾还长腿一跨,又挪到酒保面前的座位,继续和他搭话: “你记忆力很好啊,能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新来的。” 酒保看顾还的眼神,暧昧得能在空气里溅出火星子来: “因为你们长得好。” “长得一般的常客呢?” “经常来那还是能记住的。” 顾还点开陈雄的照片,把手机递到酒保面前: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哦,他啊,挺奇葩的这个人,他每次来都点一杯酒干坐着玩手机,也不跟人主动说话,人家跟他搭话他也不理,看着也不像这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酒吧。” “可能是爱喝你调的酒,”顾还的安慰很巧妙,“酒吧里有有没有监控?” “没有,”酒保竟然能从顾还的美男计里捞回魂,警惕地反问,“你们和他有过节?可别在店里闹起来啊?” “怎么会呢,我们是良民。” 顾还接过酒保递来的鸡尾酒和橙汁,对我使眼色,我们换到没人的角落坐,顾还状似亲昵地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贴在我的耳朵边说: “这个陈雄有问题。” 许啸给我发来消息,陈雄的位置在八点后便没再移动过,应该是在家。 “他今天不会来了。” 陈雄和林龙腾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需要陈雄费如此大的功夫来混淆视听?关于我爸的死亡,林龙腾又知道多少?陈雄我还没接触过无法判断,贸然上门又容易打草惊蛇。 顾还吸了一口我的橙汁,随后嫌弃地砸吧嘴: “难喝,撤吧。” 我和顾还刚要走,一群人打打闹闹地进来了,正是在奶茶店里遇见的豹纹外套男!豹纹外套男一见顾还,眼里冒出饥渴的绿光,不由分说就和他的朋友们把顾还又拽了回来,非要跟我们一起喝酒。 为了不被怀疑,我们只好跟他们摇了几局骰子,然后输得屁滚尿流,被拼命灌酒,都是顾还替我喝的。 随着众人的哄闹、激动、亢奋,酒精的燃烧,我感觉身体里的氧气要不够用了,即使我滴酒未沾,却还是感到轻微的眩晕,大概是味道过于纷杂的香水气味和高分贝的尖笑,他们的笑都像是唱戏的在吊嗓子,声音越笑越尖,钻得我脑袋疼。 “我出去透透气。” 我站了起来,顾还想跟我一起走却被无数双手拉住,宛若掉进盘丝洞被女妖精缠得动弹不得的唐僧,我向他投去“祝君好”的安慰眼神。 一出Glass,冷风马上迎面给了我一记重拳。 酒吧门口有个立式烟灰柱,我走到烟灰柱边点了根烟,打火机吐出火苗的瞬间,我发现巷子尽头有一扇暗红色的如意门——但我不记得来时有看过这扇门。 Glass招牌的灯光是亮度较低的暗紫色,视力差或者有夜盲的人可能就看不到了。我又多看了两眼,门上贴着一对造型怪异的门神,不是常见的神荼郁垒、尉迟恭秦叔宝,而是两个小娃娃。 左门是个男孩,脸是青色的,眉毛的部位也生了一对眼睛,他有四只眼,手里举着一条和他手臂一般粗的漆黑锁链,咧开血红的嘴对我似笑非笑。右门是个女孩,她有三只眼睛,但不是二郎神那中长在额头上,而是长在两眼之间,眉毛倒竖,冲我怒目相对,她双手高擎一面白色长条状幡旗,这是引魂幡,而那面引魂幡上赫然写着三个毛笔大字——林双全。 忽然门开了条缝,里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我全身汗毛炸起,刚想逃进酒吧里,却听到有人还喊我: “小勇,你过来。” 只要我还记得他一天,我就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声音,这是父亲的声音!我有一瞬的迟疑和迷茫,门后的声音继续说: “你不是要找我吗?” “……” “小勇……小勇……” 呼唤我的声音越来越近,从门后绕到门前,来到我跟前,我的右耳蓦地发凉,那道声音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喊我: “小勇。” “我找的不是你!” 我大吼,同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登时一个激灵,是豹纹外套男,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 “你大半夜站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呢?惊死个人喏。” 那扇如意门不见了!我面前是一面红砖墙,由于年代久远,墙砖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缝,角落还有好几摊干涸的秽物。我恍惚地摇摇头,手里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我匆匆嘬了口烟蒂,搪塞道: “不好意思,我有点喝醉了。” “屁嘞,你明明一滴酒都没喝。” 豹纹外套男吁出一口烟喷在我脸上,眯起倒三角眼: “刚才,你是不是见鬼了?”
第15章 豹纹外套男告诉我,这条街上的老房子,百年前都是军阀的姨太太们的住处,后来国军败逃台湾,那些军阀都顾不上带走她们,更有心狠手辣的甚至直接把不受宠的姨太太们都杀了,而那些苟活下来的姨太太们也都晚景凄凉,郁郁而终。她们对军阀心怀怨恨,困在原地无法脱生,需要有人来替她们超度。 豹纹外套男猛地凑到我跟前,他身上有很浓郁的烟味、酒味、香水味,如同一根行走的气味万花筒,他把声音压得很小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喝多了在吓唬你?我真的亲眼见过!就在今年八月,你进来是不是有根电线杆,我当时就在那边抽烟,听有女人在哭,我就转头在看,电线杆后面大概三四米的地方有个女的,不是抖音上那种高叉旗袍摇扇子的美女,穿的是那种袖子宽宽的下摆很长的上衣,下面穿半裙,一直哭,哭得特惨。” 豹纹外套男打了个寒噤,把烟蒂碾灭在烟灰筒里: “我刚开始没意识到她是鬼,毕竟我自己也爱穿得奇奇怪怪的,就问她怎么了,她口音很重,说她是小军阀的姨太太,这个军阀撤逃时把她杀了,要我为她去官府伸冤!OMG,这都21世纪了哎,哪来的官府?”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拜托,时代变了,我怎么帮她伸冤嘛!” 既然如此,我也将刚才遇到的情况简单描述给豹纹外套男,听得他眉头紧皱: “你回应它了?” “那不算回应吧……” “你傻啊你,鬼就是想方设法要引起你的注意,它知道你感觉得到它,就会缠上你。” 完了,又要被莫寥嫌弃了,我已经可以想象莫寥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 “如果被缠上了要怎么办?” “找神婆啊,万一闹出人命就完了!” 我的右肩一沉,一阵热烘烘的气息从我身后拥来,随后顾还整个人都趴到我背上,妈的,好重,我只能用力支撑着顾还,好让他不把我压倒。 顾还的脑袋在我肩膀上拱来拱去,变得非常黏人——顾还喝醉了。豹纹外套男要帮我一起扛顾还,却被顾还防备地挥开,我只好独自扛着顾还,踉踉跄跄地踱出小巷。 我咬牙走了一段路,感觉全身的关节像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发出咯咯吱吱令人牙酸的闷响。 “你怎么喝成这样?” 我见识过顾还的酒量,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他刚入职时被几个前辈黄白红混着来,灌了可能有四五斤,把所有人都喝趴了他还面不改色地问我要不要去唱K。 “小顾……我、我真的……要被你压死了……” 我竟然连声音都在颤抖,可是真的太他吗重了,重得邪门,我怀疑顾还在整我,刚好这时路过一个分类垃圾箱,我威胁他: “你再压我,我就把你丢进不可回收垃圾里!” 顾还不吭声,死活要赖着我,我拿他没办法,总不可能真把顾还丢垃圾桶。 我吭哧吭哧累出一脑门的汗,总算把顾还塞进车后座,顾还的手臂还箍在我的腰上,我越推开他,他收得越紧,我快被他勒吐了,只好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卡在车门口,无视过往路人异样的眼光,搜索附近的酒店。我特地挑了间全国连锁的四星级酒店,订了一间双床房。 我又好言好语地哄了顾还一会,他总算松手,倒在车后座上昏睡。 等红绿灯时,顾还忽然回光返照地坐起,眼珠子像两枚漆黑的钉,从车内后视镜里冷冷地钉住我的视线,接着顾还开口喊我名字,林双全。顾还从没叫过我全名,他是真喝醉了,我不想搭理醉鬼,顾还把手从后座伸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几乎是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喊我: “林双全。” 正常情况下人的吐息应该是热气,更何况顾还喝了酒,然而他嘴里喷出来的气息却是冰冷的,像一阵阴风钻进我的耳孔里,我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呵呵。” 顾还眯起眼睛,掩嘴浅笑,神情姿态完全是个娇羞的端庄少女,我登时感到浑身恶寒,刚要骂顾还,他“咚”地倒回车后座。我叫了顾还几声,他一动不动,也不回应我,再次断片。 在大马路上我也没办法下车查看,直接一路把醉倒的顾还载到酒店里。 车驶入地下车库需要经过一段光线黯淡的下坡,我不经意地斜了眼车内后视镜,里面映出一个身影——不是顾还,而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衣、脸色死白的女人! “我操!” 我吓得猛踩刹车,与此同时车滑入暗区,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得骇人的摩擦声,我立即用手机自带手电往后照,女人不见了,只有顾还半死不活地横躺在后座,我用手电光去晃他,顾还像只做噩梦的狗,哼哼唧唧地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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