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时背井离乡的一名落魄公子,竟在这时代狂流中搅动了如此风云,影响至今。 神仙总是对时间的流逝没有太多的知觉,乍听一听人间事,才觉出这光阴陡转,世事变幻,如梦一场。 “我亦有心想去见一见如今的苏大人,”虽然知道如今的苏辕投身于一匹战马,无法交流言语,他还是想去看一看那时与他擦肩而过的沧海遗珠如今的模样。 “不知阁下可否应允。” “当然,”长生道:“既然先生与苏先生有缘,不如一同前往。” “既如此,”施天青收好了灵石,一手揽住林焉的肩,“也带我一个如何?” “若非阁下出手相助,我难寻至苏先生,”长生对他亦十分客气,像是丝毫没有被他讹了数万灵石的模样,眼里只有感激。 林焉扫了施天青一眼,“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去办,不如你先与长生同行?” 长生正要答应,施天青却凑在他耳边耍赖道:“我可对什么苏先生马先生的没兴趣,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只知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第39章 刘仁 ===================== “原来你还记得那孩子。” 去往天阙峰的路上,施天青恍然道。 “百年前我让他在此处修行,如今我得以离开白玉京,自然要来看看他。”林焉道。 天阙峰位于南陈极边远的重峦叠嶂之中,数座山峰高耸入云,周围缭绕着如同仙气迷障的一般的雾气,有仿佛有空灵之感,身在其中,只觉通体舒畅。 施天青忽而收了御剑的法术落在地上,手里还拽着林焉,“这风景如此秀丽,飞在上头有什么趣儿,不如阿焉陪我走一走?” 林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跟着收了法术落在地上。 大抵是刚下过雨不久,松软的泥土还有些湿润,踩在上头软绵绵的,听着耳边一两声鸟鸣,倒真有了些枕石漱流的意趣。 “别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施天青道:“有件事儿要同你说。” “十里香的‘鲛人’查出来了?”林焉问。 “阿焉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林焉好笑地看向他,方才他那一副孔雀开屏的邀功模样都写在脸上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然而听他这样说完,林焉还是顺着他道:“既如此,你便说罢。” 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并肩走着,连步伐都近乎一致,山风不经意间吹过颊边,施天青未曾束起的发丝被吹起,露出他笑意渐渐淡下去的侧脸。 “那日问寒大抵是听错了,”施天青道:“十里香的确做着不干净的勾当,只是那根本不是什么鲛人生意,”他看向林焉,眸光晦暗不明,一字一顿道:“而是药人。” “至于孔雀明王是否牵连其中,我尚未查出,他们炼造药人的基地,我亦未寻得,辜负殿下了。”
林焉意味不明地望向他,却将他神色皆收入眼底。沉默半晌,他忽然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不轻不重地按了按施天青的手心,而后便又收回了手,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施天青在他收回手后默默蜷起掌心,在他耳边道:“这件事我会继续查。” 林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气息,就连并肩的距离也拉开了些许,莫名的心绪躁动着,他压下心头起伏的情绪,对他道:“我知道了。” 林焉不是话多的人,在施天青也沉默下来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变得格外安静,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御剑。 清雅安静的林间,唯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不多时,天阙峰的牌匾已近在眼前。 “你在此处等我。”林焉偏头对施天青道。 他既然答应了替施天青保密身份,便会尽量避免他与白玉京中的人直接交涉,天阙峰的掌门虽在人间值守已久,但亦是隶属于白玉京的仙官。 施天青明白他的意思,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好,”他重复了一遍林焉的话,“我在此处等你。” 林焉与他对视一眼,忽然笑了。他转头进入天阙峰的地界儿,递了拜帖,便有弟子去报信,又有弟子引着他去见掌门。 他在正厅等了许久,也不见掌门过来,他正想问问引他过来的弟子,却发现外头有些嘈杂。 他有些莫名地走过去推开门,殿外围着的一群弟子皆是白衣飘飘,许是没料到他突然开门,吓得一愣,为首的那位弟子勉强沉下气色道:“师弟师妹未曾得见仙人,听闻殿下来访,一时好奇,唐突冒昧了,还请仙君恕罪。” 林焉的神情淡淡地从众人脸上扫过,方才道:“无妨,散了吧。” 围观的众人立刻作鸟兽散,林焉回到殿中,心头却微微染上一抹疑虑。 为首的那大弟子说的话听起来还算可信,天阙峰的上的弟子无一不是奔着上白玉京去的,见到他好奇也是正常,只是他们的神色看起来实在不像好奇,说是畏惧和慌张倒更多一些。 正思量着,那掌门终于来了,“见过三殿下。”他一边擦着额头汗,一边赔笑道:“门派中一时事物繁忙耽搁了,还望殿下赎罪。” 林焉坐在他侧手的主座之上,尝了口方才沏上来的清茶,“雅山君别来无恙。”他寒暄完便开门见山道:“百年前我曾让孔就送了一名学徒至此,亦曾修书与您,如今我禁闭之期已过,特来看看那孩子。” 雅山君又擦了擦额间的汗,“原来是为这事。” 他亦喝了口茶,“刘仁那孩子十分聪慧,我虽遵循您的意思,并未给他什么过于特殊的对待和指导,只与旁的学生一般对待,可他尤爱勤学苦练,约莫五十年前便已悟了道,又修行了许多法术,灵力亦有极大的进阶。” “哦?”林焉道:“他入的什么道?” “金。”雅山君又喝了一口茶,像是渴坏了,仔细瞧,就能见着他嘴唇轻微的颤抖,“他来时腕子上带着一枚银镯,后来就是摸着那银镯入道的,修的是五行之金。” 林焉点点头,“多谢您这百年来的指导,您说,我若是如今带他去锦华门参与考教,是否合适?” “这……”雅山君讪笑一声道:“应当,应当吧。” “雅山君看起来似是有些为难?”林焉道:“若是这孩子习性不佳或是旁的,您尽管与我说便是,不必讳莫如深。” “怎会,”雅山君摇头道:“那孩子是这百年间,我天阙峰上最优秀的后生。” 从一开始就似有若无的疑虑萦绕在心头,林焉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雅山君的异样,他思忖片刻,索性道:“若您不介意,可否将刘仁带过来,与我交手一二,我亦可评断他如今的修行。” “刘仁他……他近几日跟着师兄们去人间修炼了,”雅山不经意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低着头道。 “雅山君,”林焉忽然开口,声音甘澈如泉,“你看着我。” 雅山君猛地一惊,半晌,似是想抬头对视上林焉的目光,可那头却像是被千斤巨石给压制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觉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最终雅山君终于在林焉淡而温和的笑意下从椅子上跌跌撞撞地走下来,跪在林焉面前道:“我对不起殿下啊——” 林焉眉心微蹙,心里的那点不安终于扩散到最大,“刘仁究竟怎么了!” 雅山君不住的磕头,内心的慌张暴露无遗,这几日辗转反侧不能寐,终是颤抖着声音交代道:“刘仁跑了!” 他话音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 百年前三殿下亲自修书于他,他便受宠若惊,这些年来,刘仁亦是没有辜负他和殿下的信任,修行十分刻苦,功力更是远远超过了与他一同入门的学生。 前几日听闻三殿下禁期将至,他还特意亲自去考教了一番刘仁,指着他在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也让他能在三殿下面前立个大功,留个好印象。 可谁料到,这孩子居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他这几日每天都惴惴不安地忧心林焉来寻人,今日之所以迟到,也是因为他听闻三殿下来访,一时惊惧过甚,差点厥了过去。 他恳恳切切道:“我实在不知刘仁为什么要私自离开天阙峰,我只能向殿下保证,这百年间,我绝无半分苛待刘仁,他与天阙峰同仁亦是交好,绝无欺凌之事!” 林焉蹭地站起来,手脚变得冰凉,却堪堪稳住了声音,使自己不显得过于慌张,“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他忽然顿住话音,似是不敢再说。 雅山听到林焉的问话,心脏猛地一抽,缓缓闭上了眼。 事实上,刘仁消失那日,原本是和同门一起在邻近的山上练功,而那里是没有天阙峰的屏障保护的…… 他刻意将林焉往刘仁自己逃跑的话头上引,却不料三殿下实在是太敏锐了。 见他陷入了僵硬的沉默中,林焉的眼皮微微地跳动着,指尖掐住桌案。 就在焦灼之际,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便是方才为首的那个大弟子,他跪倒在林焉身前,绷住脸道:“仙君在上,恕我唐突闯入,此事与掌门无关,都是弟子一人之过。” 林焉把目光挪至他脸上,就听那大弟子道:“那日我带师弟师妹们去练功,途中曾遇见过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时我发觉刘仁看那老人的眼神似是有些惊讶,我随口问了师弟几句,他只说是认错了,我便没有再过多追问,谁料……” 他顿住话音,极重地呼吸了一声,少年人薄薄的嘴唇因为紧张,已被咬出了血痕,“谁料那日练功结束后,刘仁就不见了……” 不知何时,方才散开的小徒弟们这会儿又围到了殿门外,皆是用方才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林焉,不安里交错着慌张和恐惧。 林焉终于明白了他们眼中的担忧和恐惧从何而来。 他正想开口,却不料又一个女弟子冲进来,跪在大弟子身边,仰头对他道:“仙君莫要怪大师兄,此时我亦有责任……” 女孩儿紧紧绷住下颚,分明眼神里充满恐惧,却坚定道:“那日分散练功后,我见到刘仁师兄和那白发老人走在一处,我以为是那老头遇上什么难处,刘仁师兄向来乐于助人,我便没多想,亦没有报告给大师兄,不然必定会引起大师兄的警觉!大师兄平日里待我们很好,若仙君要责怪,还请饶恕大师兄。” 她说完,又有接二连三的弟子过来,跪在大弟子身后,皆是说着平素掌门与大师兄对他们如何好,请求林焉念在过往,宽恕掌门与大弟子的过错。 林焉往后退了一步,坐回椅子上,支着手按压着眉心。 若天阙峰这一帮师徒不是在编瞎话,那么想来刘仁的消失多半是和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老人家有关。 而且若那大弟子对刘仁见到白发老人时候的神情描述的不差,那么刘仁……应当是认识他的。 修仙者与常人寿数难以相提并论,若那老人是凡人,怎么着寿数也该有一百多岁了,长寿至此者实属难得,况且刘仁若是在上天阙峰之前见过那人,如今百年过去,就算他还活着,相貌也该大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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