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能见到问寒了。” 林焉闭了闭眼,片刻后才道:“问寒说,若是碣石君死了,他必不独活……” 施天青明白了他这几日都神思不属的缘由,忽然问:“我若死了呢?”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林焉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自是好好活着,”他道:“你我是什么关系,我何故为你伤情?” “那如果我害了你,你也会追杀我咯?”施天青揶揄道。 林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施天青的眸色颤了颤,但并不明显,不过一刹那,那双桃花眼里便盛满笑,把别的情绪全遮在了后头。 “阿焉你威胁我,”他做作地搓了搓胳膊,又拽着林焉的胳膊摇,“吓死我了,我今晚都睡不着了,非要赖着你一起睡。” “拿开。”林焉瞪了一眼被他扯皱的袖子。 “我不拿开,拿开了,阿焉就走了。” 他的表演十分夸张,就装成差涕泗横流了,林焉被他故意装怪的模样逗笑,施天青才长吁一口气道:“你可终于乐了。” “这么喜欢哄我高兴?”林焉唇边还缀着一点笑意,“你图什么?” “图你好看。” 他把林焉从椅子上拽起来,“你与我都别在这儿干等着了,我来前听西斜君说今日人间有烧霞,你去看么?等看完了烧霞,问寒自然就回来了。” “也好,”林焉顺着他站起来,两人正往外走,却撞见一个人正在门口等着,“你是何人……为何不叫人通传?” “见过三殿下、青霭君,我是从前孔雀明王的侍从,第一回来白玉京,不懂通传的规矩,又怕惊扰了殿下,故而一直在这儿等候。” 那人低眉垂眼,双手捧出一个盒子递给林焉,“明王从天牢中递信出来,让我务必将此物从族中取出,交给殿下,权当做个纪念,无论殿下丢也好留也罢,都不打紧。” 林焉和施天青对视一眼,前者接过那锦盒,一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金钗——孔雀翎。 明亮的白玉京将那金钗衬得格外金光闪闪,富丽堂皇。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孔雀明王谋划的么?” 人间寂寥无人的山头上,夕阳渐落,西斜君没诓人,无边无际的烧霞火红耀眼,一抹一抹的光彩给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壳。 林焉把玩着手里的孔雀翎,“看起来很像他,只是……” 施天青躺在他身旁,双手枕在脑后。 “按照师尊和明王的说辞,那孔雀翎是明王赠与师尊,又被师尊赠给了鸢尾,之后我们在刘家岭被孔雀翎引入了南陈,等过了几日赶到幽冥时,鸢尾明显是刚死不久,我总觉得,鸢尾不是因孔雀翎而死。” 林焉单手支着头,侧躺着居高临下与施天青对视。 “可明王最后让人把孔雀翎交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碣石,落川,这两件大案皆是由孔雀翎串起来的,也是孔雀翎的踪迹指引我们发现了最初的端倪从而查了下去。”施天青道:“我想,他特意把孔雀翎给你,便是让你明白你猜的没错,孔雀翎的出现并非巧合。”
林焉沉吟片刻道:“我总觉着,明王身后另有其人,而他此举,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之前的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从而不再追究多想,亦不至于牵连出他身后之人。” “为何?”施天青问。 “我有种直觉……”林焉低声道:“这场针对白玉京的揭露,不会到此结束。”他垂眸重复:“就算明王被关押在天牢,那背后之人的筹谋也不会停下来。” “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不能堂而皇之的露面,”林焉道:“他需要一把刀,替他揭露这一切,而他选择了我。” 施天青微皱了眉,他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早在碣石君的事情时,他便这样和林焉说过,可他没想到林焉说起这样的猜测时,竟然是平静而毫无怨恨的,“你就这样甘心为人所利用么?” “施天青,”缤纷错落的云层落进林焉的眼里,他眯了眯眼,带着几分沉静和坦然,“如果我三殿下的身份能更加顺利地帮他刺破蒙在白玉京上那层虚伪漂亮的锦缎……” “我愿意做这把刀。” “阿焉,”施天青道:“你是三界的储君,你应该想的更明白些,而不是意气用事。” “正因为我是三界的储君,我才要竭尽全力守护好我的每一个国民,无论他是生在白玉京,幽冥,还是人间。” “施天青,”林焉看向他,眼里是闪烁的光:“你能冒着生命危险请命平定幽冥,在得到无限尊崇后却不在白玉京享乐,而是为了幽冥族人不受欺凌,带兵驻扎幽冥几百年,负伤无数,殚精竭虑,直到被人陷害封印千年。” “……你不是,早就做了那把甘愿献出自己的刀么?” 施天青怔忪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唇边才化开一点有些刻意的笑。 “阿焉,那是失忆前的青霭,不是你现在见到的这个施天青。” 他平静地摇头道:“我没有那么伟大,也不配让你这样评价我。” 林焉闻言凑近了他,自上而下望着他的眼睛,云霞被落在他身后,施天青的眼睛里只能装得下他一个。 “怎么?”施天青挑了挑眉,抬手从林焉背后揽住他的腰,“不想听我说话,便拿美色蛊惑我?” 林焉没吭声,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施天青任由林焉动作,眼里欲色愈加深重,落在林焉背后的手一紧,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吻上那双绝色的眼睛。 橙红色的光芒之下,暧昧的身影交叠,青丝散乱,被鬓边的汗水沾湿。 浓重的喘息声下,施天青低声道:“阿焉……你不该把我从琉璃灯里放出来。” 一向聪明的林焉许是被那天的烧霞迷了眼睛,到底是没有觉察他的言外之意。 他只是背过身子,俨然一副不爱听我便不理你的少爷模样。 他们不欢而散地离开,走前施天青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林焉宫中的小仙官急着找他回去,他只好目送着林焉走远。 其实后来他一直很后悔,那天在红霞之下,他没有多看看他。 * 三殿下的宫室之内,林焉听着眼前的小厮低声言语,嘴唇因为过于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用力攥着扶手,骨节隐隐泛白。 问寒跑了。 问寒带着碣石君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囚禁他们的孤岛。 一个被化灵石牌封禁了法力,一个被永安公主吸尽了灵力,绝不可能逃出那个连林焉都无法仅凭法术打开屏障的孤岛。 诡异的是,那屏障毫无破损,丝毫没有被法力破坏过的痕迹。 那是落川、凤栖、西斜三大元君联手铸成的屏障,除了三位元君联手,或是天帝来,林焉再想不到任何法子能让那屏障不受损而开闭了。 他急急向天帝禀报了这个消息,天帝的神情却不像他想象的那般气恼,而是有些微妙的平静,“他终于露面了。” “他是谁?”林焉皱眉道。 天帝叹了一口气,“朕曾经的大弟子,你师叔们的大师兄,叛出白玉京的魔君……碧桑。” 其实三界本没有魔物这一说,自仙君碧桑叛逃后,天帝震怒,故下旨将他划为魔族,碧桑亦是魔族的第一个魔,为防止有人追随碧桑与白玉京相对抗,但凡碧桑手下,无论神鬼妖人,皆被划为魔物,人人得而诛之。 可饶是如此,白玉京上早些年仍有留下书信,扬言去追随魔尊的人,就连幽冥和各个妖族也时常来报,说是有族人投奔了魔族。 可这些人都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就连碧桑本人,叛逃几千年多年,却从未有人见过他,若非幽冥的往生簿显示他还活着,甚至都有人怀疑,他已经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您是说,魔尊能打开这道屏障?”林焉很快明白了天帝的意思。 天帝微微颔首,“除了朕与三元君,若有一人灵力深厚到能打开那屏障,除了碧桑,朕再想不出其他人。” “当初父亲派我去人间引诱魔君出现,却一直徒劳无获,如今……他终于出现了。”林焉神色有些复杂。 “此事你且瞒着,不要告诉任何人,对外只说孤岛的屏障有所损伤,朕会下旨碣石君择日再行刑,明日只对永安一人行刑。” “儿臣明白。”林焉低头道。 天帝握着他的手关切道:“永安公主虽只是凡人,又在沉星牢被关押了百年,可她身上毕竟有碣石君几千年的灵力。父皇把她交给你来处置,虽是为了磨炼你,可无论如何,你要先以自己的安危为首要,若是情形不对,千万要及时抽身,不要勉强。” “别担心,”他拍了拍林焉的肩,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关切,“朕明日会在你身边看着你的。” 林焉一时心暖,真切道:“多谢父皇。” “启禀天帝,西斜君和凤栖君已到,正在殿外候着您。”传话的小仙官走进来道。 林焉听了便道:“那孩儿先告退了。” 天帝微微颔首,“去吧。”他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像个八卦孩子的老母亲一样,在他身后补了句玩笑道:“明日青霭君监斩,”他无视了林焉带着三分窘迫的神情,笑呵呵道: “他也会看着你的。”
第65章 绝情 ===================== 淡金色的云气缭绕,沉静而庄重的白石台一望无垠,雕龙刻凤的白玉石柱如破云天,纤尘不染,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带着无限威严,牢牢立于石台正中,仅是望上一眼,便教人心生畏惧。 这便是白玉京上专设的行刑台。 此处杀伐气重,平日少有人至,今日却围了无数宫人,奏乐念经,各司其职。 林焉穿得很隆重,华冠朝履,蟒袍玉带,白玉京上终年不灭的耀目白光将他鲜红的华服照射得熠熠生辉,衬得他肤色格外白。 他不似问寒喜欢这些鲜亮的颜色,若非要求着朝服,他本不愿穿。 遥遥望去,高大巍峨的监斩台遗世独立,更显天地无上威严,天家巍峨气派。 各司其职地仙官已经整齐有序地立于监斩台之上,有条不紊地着进行着行刑前最后的检查工作——等正式开始后,监斩台上便只能留监斩官一人。 林焉一抬眼,便看见了立在正中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青霭。 他实在太打眼了,正红的华服配上他总是殷红如血的唇,调和出几分勾魂夺舍的颜色,那是极具攻击性的美,如同剧毒的蛇。 林焉走过去,在一众人的拥簇下冠冕堂皇地开口,“青霭君。” “三殿下好。”施天青略低头向他行礼,眼神却有几分僭越地看着他,仿佛恃宠而骄的祸国妖妃。 “你这里,一切都妥当?” 监斩官听起来似乎只是做看客,其实并不然,神仙行刑不比人间,无论是施法者巨大的内力波动,还是受刑者可能爆发出的灵力冲击都是难以预料的,尽管这么多年不曾出过岔子,但受刑者与行刑者的灵力差距越小,行刑的过程便越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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