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开启,春阳毫无阻隔地照了进来,一室生辉。 “那又怎么样?”韩楚楚问。 “所以啊,这虫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会跑进你的碗里。如果韩姑娘不相信,我让人去外面墙角找百梧虫来,虫子绝对会往外跑。” “就算虫子不是在这房间出现的,也有可能是侍应盛上来掉进去的,还有可能是煮羹汤的时候就有的。” “羹汤是沸水煮的,一个小虫子早就毙命了,你刚刚也说了,你看到的时候虫子还在动弹。羹汤是用碗盅盛上来的,侍应在你面前开的盖,那时你并未见到虫子。” “好一张利嘴!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难道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不准是你的袖口带进去的,再者你也没有一直看着这个碗盅。蒋姑娘,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一直在观察薛巧儿反应的蒋婧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她立时回道:“我觉得薛姑娘说的……没错。” “表姐,你怎么向着她呢?” “要不这样吧,韩姑娘,我们各退一步,这顿餐钱就免了,再送您一盒本店新出的点心,总归给你带来不愉快,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啦!” 薛巧儿手扶在腰腹处,躬下身赔礼。 看着原本说话半步不让的薛巧儿俯下了身姿,韩楚楚只觉一口气挤到喉头,又被生生压回去大半。 蒋婧和韩楚楚离开之后,薛巧儿坐在柜前,托腮看着洒进来的光影出神。 “丫头,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何掌柜走了过来,他看出来,薛巧儿心绪不佳。 “行,那就劳烦何叔了。云梢,我们走了。” 回去烧几个好菜,喝几杯小酒。 心情好的时候喝酒,不好的时候也喝酒,没办法,谁叫她千杯不醉呢! * 隔壁的周家喜事临门,经过会试、殿试,周坤高中二甲进士。虽然原本目标是一甲,但是一家出了进士已是光耀门楣之事了。 周家宴请街坊四邻。一来是庆贺周坤金榜题名的喜宴,二来呢,周大娘和周坤即将搬离此地,也算是饯别宴吧。 宴席上,赞叹声、祝贺声不绝于耳,好话说不尽听不完。周坤要入朝为官了,朝中有人好办事,以后有什么事儿说不准可以求人家帮忙,这时候不攀关系更待何时。 薛巧儿和小竹说了句简单的“恭贺及第”,便坐下吃饭了。 …… 星子疏落,忽明又暗地眨着眼睛。 宴席上的宾客三三两两地离席,薛巧儿和小竹帮周大娘收拾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 “薛姑娘。”周坤叫住了薛巧儿。 “周大哥。”
“这个是金溪书库的牌子,拿着它便可去书库借书看,我见你喜欢看书,便把它送与你。” 周坤手里拿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字,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 书库是前代的大儒所建,其中藏书堪比宫中的藏书阁,为方便勤勉好学的读书人借阅,大儒制了木牌。经过年代更迭,木牌只剩下一两百个了。 周坤手中的木牌,是学院的山长因惜才之心赠予周坤的。 薛巧儿并不太清楚木牌背后的故事,她接过木牌,“谢谢周大哥。” “不知周大娘和周大哥将要搬至何处?” 薛巧儿聊到家常,这是周坤乐意回答的。 “我们将要搬到崇庆街,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又闲谈了几句,薛巧儿和小竹回去了。 周坤看着隔壁院子苍劲的古树,心道以后见面便不容易了,再也不能扯个理由前去敲门便能见到。 “阿坤,她是个好姑娘,但是和你身份不配。” 周大娘的话音在背后响起。 如今,不少权贵官宦人家榜下捉婿,年轻又俊逸的周坤自是热门人选。 “至少成为不了你的妻子……” “娘,别再说了。” 周坤不想听到后面的话,转身回了屋。 周大娘看着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 * “不好了,官家来搜店了。” 拾月点心铺,本在外面送客的小罗匆匆跑了进来。 短暂的风平浪静又被打破了。
第十五章 “不要慌。”何掌柜轻喝一声。 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自乱阵脚。 以前做酒楼营生的时候,从没有官兵上门。现在点心铺子才不到半年,官兵就来搜店了,这是为何? 紧接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官兵进了铺子,为首的人冷眼扫过大堂诸人。 “谁是这里的东家?” “我是。”薛巧儿走上前,神色不卑不亢,“不知几位官爷前来所为何事?” 几位官差眼里闪过惊艳之色。不过,要想同这小娘子做点什么,还是得把任务完成了才行。 何掌柜将一个宝蓝色的软袋子躬身递上,里面装的是用来打点的碎银子。 “几位官爷,一点心意,请笑纳。” 为首的官差一把拽了过去,拿到手上掂了掂。 他将宝蓝色袋子放进了怀中。 “前些日子官银被盗,我们查到线索,指向的就是你们铺子。” “差爷,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可没做半点逾矩之事啊!”何掌柜连忙道。 “做不做可由不得你们空口白话,兄弟们,给我搜。” 几位官差四散开来,到各个边边角角开始粗鲁地翻找。 桌子椅子被踹翻了,大堂里的几位食客吓得跑了出去。 大堂寻找无果,官差又冲到了后院。 为首的官差使了个颜色,另一位官差往后院的大树旁走去。 他用长棍把树下的积叶挥散开,蹲下身左摸摸右探探,慢慢地变了脸色。 “怎么了?找到了没?”为首的官差见迟迟没有动静,走了过来,一脸不耐。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样的,快些找到回去好交差啊! “老大,这里好像没放官银。”蹲在树旁的官差脸露难色,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一边去。”为首的官差不耐烦地将蹲在树旁的官差一把推开。 薛巧儿在后院门口瞧着他们的动静,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知官爷可有找到?” “催什么催,别耽误办公务。”为首的官差骂骂咧咧,这个时候他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因为,他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跟他们上峰说的对不上啊。 说好的大树底下呢?!莫非是在铺子的其他地方? 几位官差又里里外外找了三遍,连厨房旮旯角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到官银。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几位官差灰头土脸地走了。走之前,还气急败坏地把柜子上的绿植用棍子捅到了地上,瞬间碎了一地。 “云梢,那个人交给你主子处理,官银也一并给他。” 官差离开后,薛巧儿吩咐道。 原来,有人潜入后院,在树上屏息以待,除了云梢之外,没人注意到他。他等铺子打烊人走光了才下来,刚把官银放到大树底下,就毫无防备地被云梢逮住了。 “好。” 铺子像被人洗劫了一样,地上横七竖八的桌子椅子,还有破散不堪的绿植。 这要么是冲她来的要么是冲铺子来的,明显前者可能性更大,思前想后,薛巧儿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 黎霄汉来到约定的茶室。 茶室云雾氤氲,俞沛霖已经到了。 “俞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黎指挥,彼此彼此。” 两人曾同在崇安学院读过书,也算是有同窗之谊。 黎霄汉在俞沛霖对面坐下。“俞兄,今日怎么有空请我喝茶?” “当然是恭贺黎兄高升了。” 一个月前,黎霄汉擢升为西城兵马司指挥。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俞兄真是笑话我了。”黎霄汉摆摆手,他还只是个六品官。 空气中缭绕着好闻的茗香,春雨润泽的青青嫩芽,是一年中品质最好的春茶。 “陈度,把东西拿来。”俞沛霖朝门外吩咐道。 黎霄汉看到桌子上放的盒子,眼神变了三变,然后笑道,“我那几个蠢下属没找到,原来是被你的人截了胡了。” “黎兄,措辞不准确,不是截胡,而是发现。酒楼里面有我的人。” “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这个铺子曾是俞家二十多年的产业,虽然去年易了主,但是铺子仍有我的人。” “原来某是碰了俞兄的地盘,失敬失敬。” “我就是跟你交个心。黎兄是个聪明人,我小小地奉劝一句,不要把手里的权柄用在这种事情上,免得权柄变成把柄。” “我知道了。” “你的人等下会全须全尾地回去。在外面行事,还是培养些得力的人才好。” 这话差点没把黎霄汉噎住。这是嫌弃他的人不行? “俞兄说的是。”黎霄汉面上十分赞成。 回去的路上,黎霄汉想着刚刚茶室里俞沛霖说过的话,他当时看到俞沛霖说“免得权柄变成把柄”时眼底的轻蔑。 黎霄汉文不成武不就,能当上这个指挥靠的是他姨父的关系,他姨父是礼部尚书蒋陆。 前几日,他表哥蒋志勤约他喝酒,一顿饭胡吃海喝下来,反正就是相互吹捧,然后就把蒋志勤说的事给应下了,也算是卖个好吧。 黎霄汉觉得自己犯糊涂了,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差点把俞沛霖得罪了,他可得罪不起。虽说俞沛霖双腿有疾,黎霄汉笃定他迟早会有站起来的一天。 俞沛霖有一点没说错,他应该算是个聪明人。 * 拾月点心铺经过这场动静之后,生意眼见着变差了,没办法,平头百姓都是怕凶官的,还有人暗地说这点心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铺子重新置办了新的桌椅。可怜原来那些桌椅,已经历经了一二十年光阴,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不说别人,何掌柜看着它们都有感情了。 平日忙碌的侍应们闲了下来,有几个在后院打花叶牌。 “何叔,就让他们玩玩吧,难得清闲。”何掌柜想去说道说道几个小伙子,薛巧儿拦住了他。 何掌柜动了动嘴唇,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轻轻叹口气。 庄子上的徐管事过来送货,他坐在一旁喝茶歇脚,任由薛巧儿带着几个侍应挑拣食材。 搬完食材之后,徐管事起身走到担子旁,看了一眼诧异道:“薛姑娘,怎么今日只拿了这么些食材?” 徐管事问出口之后反应过来,朝大堂内看去,见坐着寥寥几个人,还包括云梢在内。 “生意怎么清淡了?”徐管事问出口之后想打自己一嘴巴,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这几日是客人比较少。劳烦徐管事把剩下的食材再运送回去了。” “不碍事,这些可以拖到集镇上去卖。做生意总有旺季淡季,薛姑娘不要为此忧心。要不要去庄子上逛逛,这些时日花都开了,景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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