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婧没有说话,她知道说什么都是辩解,她说不出来。 在心仪的人面前露出最丑陋的一面,真是极其残忍。 极目远眺,视野无阻。俞沛霖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缓缓开口,“我记得我母亲还在的时候,你经常去我家玩。我母亲很喜欢你,她经常与我提起你。” 俞沛霖的母亲对蒋婧越看越喜欢,认准了她是自己的儿媳妇。 “时间过得真快,蒋妹妹。” 已经物是人非得不像样子。 一声“蒋妹妹”让蒋婧的心房彻底溃破,她流出眼泪,哭得泣不成声。 久久,她将眼泪擦拭干净,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以前经常去俞府玩,每次去之前我都会悉心打扮,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会认真挑选一番。” 蒋婧细细道来那还不曾被人勘破的少女心事。 “我很希望能见到俞哥哥,虽然真的很难见到,见到了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就是这样我都能开心很久。” “楼姨待我很好,阿文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蒋婧顿了一下,“俞哥哥你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见到我会叫我蒋妹妹,而不是生疏地喊一声蒋姑娘。” 蒋婧沉默了。 “蒋妹妹,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 一些记忆的画面会忘却,但是对一个人的认识会成为既定印象存入心里。以前的蒋婧绝不是这个样子,她不会说出如此冷情的话,做出如此狠绝的事。 或许,他压根就不了解蒋婧。 “蒋姑娘,不要再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害人终会害己的。” 俞沛霖的话让蒋婧如同坠入冰窖。她的声音倏尔拔高,“俞将军,那个薛巧儿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商贩,她凭什么和你同乘马车,她凭什么和你有说有笑,她凭什么和你一同出玩?她配吗?她配吗?” 在蒋婧一连串的追问下,俞沛霖听了只觉可笑。“你嫉恨薛巧儿,是因为我?” “你父兄都在,她是孤女,她哥哥救我丢了性命,你可以拿万金把她从京城赶走,她每日却得为生计操持。” 说完,俞沛霖的语气又变得平缓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蒋陆会收到御史官的弹劾,说他治家无方,儿女不肖,陷害无辜民众。” “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蒋婧大声喊道。 这样一来,她的哥哥可能入不了仕,而她用心经营的好名声也全都毁于一旦,还会被父亲责骂禁足。 “蒋姑娘,如果我不是看在过去的情分,等待你的将是永远回不了京。” 俞沛霖说完,没再看蒋婧,转身离开。 * 薛巧儿没想到,小竹的师父姜书诚她已经见过。他前段时间来过点心铺几次,一个人喝茶吃点心。 他独自坐在角落里,眼神不四处看,只是专注于眼前一方桌子,让人以为他是沉静的性子。 “我认识你,你是点心铺的老板娘。” 薛巧儿还在犹疑要不要假装不认识他,对方已经抢先一步说了话。 看来姜书诚并不打算隐瞒他前段时间的行踪。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小竹,我那时有事情在身,所以不太方便。” 姜书诚长着一张娃娃脸,他的五官清秀规整,下巴圆润带尖,有一种游离于成人和少年的模糊气质。浓眉大眼都带着笑,让人心生亲切感。 姜书诚是俞沛霖的师弟,却比俞沛霖大上五六岁,但是看起来却必俞沛霖小些。 小竹常常念叨她的师父好看,胜过了俞沛霖,姜书诚容貌确实优越,但是要说越过了俞沛霖……只能说见仁见智吧! 姜书诚同小竹说着一路上的趣闻,师徒二人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薛巧儿收拾竹篾上的果干和果皮,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薛巧儿转身,阳光在俞沛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 “薛姑娘,那件事是蒋婧做的。” “我猜到了。”薛巧儿又回转身接着收拾果干。 “怎么猜到的?” “她在马场看我的眼神不对。” 上次在马场,苏妙看她的眼神是好奇和友善的,但是蒋婧好奇是有,在薛巧儿和她对视的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敌意,虽然蒋婧收敛起来,但还是没藏好。 后来点心铺发生的羹汤虫子一事,蒋婧偷摸放虫子进羹汤的可能性很大。 “蒋婧是把我视作眼中钉了。虽然你桃花开得好,但是无缘无故殃及我这池鱼可就不太美了。” 俞沛霖一愣,薛巧儿这是负气了,他还未曾听过她这般说话。 “我已经跟她明说,而且她也会受到惩罚,应该不会再陷害于你。” “哦?那就好。”薛巧儿忙活完了,坐在了竹篾旁。 这是不信? 俞沛霖还想再说什么,见薛巧儿肩上有一片树叶。 “你的右肩……”俞沛霖指了指。 薛巧儿看了一眼,随意地拂去了那片叶子。 不远处的姜书诚和小竹站起身,手一划一划的,好像在切磋功夫。 “马上清明了,我准备回清风县一趟。”薛巧儿开口。 “嗯,我同你一起去。” “不必了,云梢陪我去就好。” “我要去栖凤山,我父母的坟冢在那里。” 栖凤山在清风县和邻县的交界处。 原来是这样。 * 周坤回到家,周大娘看到他手中拎着的糕点,立刻明白了他的去向,有些变了脸色。 “阿坤,没和同年出去?” “母亲,我们约在明日出去交游。” 趁着休沐,新及第的进士们相约举行诗会。一来呢,天之骄子们抒发文人意气,二来呢,进士们之间沟通感情,结交人脉,更有利于仕途发展。 “今日你两个叔叔要来,我们去泊口接他们。” “好。”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周大娘和周坤和周家主家已经近十年没见过面,周坤的父亲死后书信也断了。这些年,周大娘靠做女工绣活维持生计,就算再难,她也没朝主家要过一分钱。 眼下,不少清流之家给周府下宴帖,周大娘,不,现在要叫周太太了,周太太一一前去赴宴,她没有推拒的底气,当然也没这个想法,她想为儿子择一门好的亲事,为他的仕途添一把力。 站在泊口,周坤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叔叔。 周坤小时候和父母在主家住过一段时日,这些年过去了,记忆已然模糊。 年纪大一点的是二叔,另一个是三叔,这他还是不会认错的。 “二叔。” “三叔。” “坤哥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仪表堂堂,如芝兰玉树。” 二叔亲切地拍了拍周坤的肩膀。 “大嫂,还劳烦您来接我们。”周坤的三叔客气地作揖。 “小叔叔说的哪里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 寒暄了几句,几人坐着马车离开了。 …… “大嫂,我们这次来有个不情之请。” 到周府安顿后,周坤的二叔三叔同周太太说了正事。 周太太没让周坤在场,长辈间的事,或多或少有些恩怨在里头,如果要做“恶人”,便让她来做吧。 “二叔叔直说就是。” “是这样,前两年老爷子走了,临走也未看到他的大孙子一眼,这次清明,想让坤哥儿回去祭拜。” “嗯,这也该是子孙尽孝道之事,我会很阿坤说的,不过,让阿坤回去可以,当年分家产时大房的那一份是不是该给我们?” 三叔听了心里窝火。大房那份早已被二房三房分了,谁叫他们自己出去单过的?而且大哥那时已经去世了。 吃到嘴里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二叔看了一眼弟弟,示意他稳住情绪。 “那好说,我回去便和三弟好好清点,把大房的家产一并给大嫂和坤哥儿。” 兄弟二人回了屋子。 “二哥,你干嘛应下了?”三叔一脸不愉。 “以后周坤有出息,我们还需依仗他,这个时候低个头也没什么大碍。”
“谁知道他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帮衬咱们,就是一个破进士而已……” “三弟,你说的破进士我们几代才出了这么一个。” * 仲春时节,木兰湖一平如镜,绿水逶迤,安详而宁静。长堤上青草萋萋,两岸绿柳似帘。 今日,进士文人在此地聚会游玩,周坤便是其中之一。 周坤跟随众人登上凤凰台,登高远眺,美景尽收。趁着这遄飞的逸兴,不少人大抒豪情。 下了凤凰台,众人登上双层画舫游船。游船行进间,湖面泛起涟漪。 画舫里,摆着精致的果蔬小点和茶盏。有的坐竹椅上品茗,有的扶舷窗看景,清风吹起衣袍缓带,笑语喧天,意气风发。 远处,一艘精美的画舫悠悠穿行在碧水间,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船身四周浮雕祥云。 这个画舫显然是女子所乘,极有可能是贵女游湖。 有了这个认知,进士文人的画舫慢慢靠近,不少人想一睹贵女的风采。
第十八章 与进士画舫的热闹相比,豪华画舫显得异常安静。 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四周,都聚精会神地……打花叶牌。 一局终了。 “师兄,你来玩吧,我带的银钱快输光了。”姜书诚看了看瘪下去的荷包。 姜书诚的师兄俞沛霖没搭话,看起来兴趣不大。 在座的几人,薛巧儿、小竹本来就会玩,俞析文知道些规则,姜书诚和俞沛霖压根没玩过。 姜书诚是刚在画舫是学着打的,他这是边玩边学,技艺明显不精。 “师父,我可以把银钱借给你。”小竹今日屡战屡胜,牌运好得一塌糊涂,因此她的荷包鼓了不少。 “我来吧。” 大家纷纷看向说话的俞沛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俞沛霖划着轮椅靠了过去,把姜书诚逼退一旁。 “大哥,你学会了吗?”俞析文诧异地问道。 “这好像不难。”俞沛霖淡淡道。 …… 这局花叶牌已经打到最后一轮了。 小竹和俞析文的花牌都打完了,只得认输。 薛巧儿暗暗算着牌型,俞沛霖手里还有杏花牌、梅花牌、兰花牌。看着手中的牌,她再来一张梅花牌便能赢了。 薛巧儿打出三张冬叶,用来“钓”俞沛霖手中的梅花牌。 可是俞沛霖不上当,同样用三张冬叶牌回应她。 * 越靠近那艘豪华画舫,进士们讨论诗词歌赋的热情愈热烈。 “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 “冷兄,好诗,好诗啊!” “哪里,哪里,杜兄才是才情满腹啊!” 这种场合,必少不了花式互吹。 近了,近了,仿佛能闻到那艘画舫上传来的袅袅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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