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沛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他静静看着墓碑,看不出情绪。 过了一阵,俞沛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这是给他父亲母亲的。他又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明年,儿子定回来给你们磕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因为路面泥泞湿滑,下山更为艰难。俞沛霖不得不拿着一个棍子撑着,以增加阻力。 * 这一日到了俞沛霖他们回京的日子,初五初六因有任务在身,他们没有一同出发。 云梢眼尖地瞧见熙攘人群中有人卖冰糖葫芦,她便跑过去买了四根。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云梢知道陈度喜欢吃冰糖葫芦。 “呶,给你。” 陈度接过云梢递过来的冰糖葫芦。 云梢手里还剩三根,一根是她自己的,另两根是给薛巧儿和俞沛霖的。 不过,她猜想俞沛霖是不会吃的。不吃也不要紧,给陈度吃便是了,反正他爱吃。 四人踏上了回京路。俞沛霖和薛巧儿坐在马车内。陈度和云梢坐在驾车位。 陈度驾着马车,云梢悠然自得地吃着冰糖葫芦。 “陈度,等到了前面一个关口,我同你换一下,我来驾马车。” “不要紧,我来驾车便是。”陈度笑道。 车外,传来鸟鸣山涧和泉水叮咚的声音。 薛巧儿掀开轿帘,一股清新的草木之气扑鼻而来。 俞沛霖也看向窗外。窗外怡人的光景在轿窗里铺展成流动的画卷。 从俞沛霖的角度,能看到薛巧儿脸上恬静的笑容。 薛巧儿发钗上的小珠子和蝴蝶坠,被清风吹得摇晃起来。 清风送来的,还有薛巧儿身上淡淡的香味。 俞沛霖收回视线。 车前响起陈度和云梢的说话声。 薛巧儿已经习惯,和俞沛霖乘坐马车时的安静气氛。她用手轻轻撩起被风吹散的碎发。 突然,不寻常的响动乍起,打破了这份静谧。 俞沛霖猛地坐起,察看外面的情况。 只见,嶙峋的山石和着泥土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小部分已经砸到了轿子上。 马匹因受惊横冲瞎跑,陈度勉力才控制住了马匹。 “陈度,快走。”俞沛霖下令。 现在掉下来了还是一些不算大的山石,接着肯定会有更大的掉落,他们要快些离开这里。 “是。” 云梢也过来帮忙,她和陈度一起奋力驾驭住受了惊吓的马匹。 山林之灾,惊起万千飞鸟。 在一片嘈杂的鸟鸣声中,陈度大叫“不好”。 马匹的速度终究没跑过山石掉落的速度,一个巨大的石块飞快地滚落下来。 陈度想驱车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巨石奔向轿子,猛击轿身,陈度和云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轿身侧倾,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主子。” “薛姐姐。” 薛巧儿听到陈度和云梢的喊声,只觉得眼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突然被一个怀抱紧紧拥住,在迅速的滚动坠落中,那个怀抱始终没有松离。 令人不适的坠落终于停了,薛巧儿睁开眼睛,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挪开。 “俞将军,俞将军。”薛巧儿唤着俞沛霖,俞沛霖却没有反应,他已经昏迷过去。 薛巧儿赶紧查看俞沛霖的身上,俞沛霖左臂的衣服已经被血洇湿了。 薛巧儿爬出马车,她四处看着,他们的包裹行李在坠落的过程中,掉得七零八散。 倏地,薛巧儿眼睛一亮,她看见俞沛霖的轮椅倒在山脚不远处,忙过去将轮椅扶了起来。 她又去拾捡散落的包裹,看有什么眼下能用的东西。 薛巧儿将钗环摘下,头发高高束起,脱下鲜亮的衣裙,换上了一套素朴的衣衫。 这个时候,不能惹人眼。 薛巧儿将俞沛霖从马车中拉了出来,使尽全力将他扶上轮椅,用溪水清洗一遍后,再用干净的白布将他手臂上的伤口牢牢包扎住。 得找个大夫看看,也不知道俞沛霖身上还有没有受伤。 薛巧儿推着俞沛霖沿着溪水的下游走去。她笃定这样走下去,肯定能找到有人居住的村落。
第二十章 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炊烟。 薛巧儿加快步伐,朝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有几名幼童正在嬉戏玩闹,看到薛巧儿俞沛霖这样的陌生人来,他们瞧了一眼,又跑去玩了。 “冬儿,回来吃饭啦。” 薛巧儿经过一户人家前,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唤声。 这声音很温柔。 薛巧儿站定,敲响了这户人家的门。 一个妇人开了门。妇人个子不高,容貌秀气,身上系着一个围裙,一看便是贤惠持家模样。 “这位大姐,我和我哥哥……”薛巧儿简单地说了下她和俞沛霖受难的经过,就是有一点身份作了伪,她说和俞沛霖是亲兄妹。 “您能收留我们几日吗?我们不会叨扰很久的,我们的同伴很快会找来的。” 薛巧儿这一路做了记号,她相信陈度云梢他们能明白。 她凭直觉妇人会容留他们,可是妇人接下来的话让她错愕不已。 妇人的神色居然有一丝慌张,摆手道,“抱歉,姑娘,你快些走吧,离开这个村,到下一个村落去留宿吧。” 薛巧儿不解,现在天色不早了,这一块人烟稀少,下一个村落又不知要走多久。 “大姐……”薛巧儿还想再说几句好话,没想到妇人开始准备关门了。 就在门即将完全紧闭的一瞬,屋内的一个粗嗓门响起:“媳妇儿,怎么了?” 然后门被再次开启。 一个大汉出现在门口。 “你们是想借宿吗?”大汉看了看薛巧儿,又看向坐在轮椅上耷着脑袋的俞沛霖。 薛巧儿点点头。 “那么,便请进吧。家里简陋,你们就将就着住吧。” “不会不会,能留我们住下已经很感激了。” 大汉让他媳妇儿去收拾了偏屋,给俞沛霖和薛巧儿住。 “大哥,劳烦您帮忙。” 在大汉的帮助下,两人合力把俞沛霖放到床上躺着。 “大哥,还有个不情之请,劳烦让村里的郎中给我哥哥看个病吧。” “没问题。”大汉很爽快,对他儿子冬儿道,“快去吧郎中爷爷叫来。” 冬儿听了他爹的话,立刻跑出去了。 郎中很快过来了,是个清瘦的小老头,他的眼里闪过同情之色。 等等,同情?!薛巧儿怀疑自己看错了,又定睛细看,郎中小老头已经开始查看俞沛霖的病情了。 “这个小兄弟他腿怎么了?”郎中问。 “我哥的腿不能走路,这是以前的旧伤。” “老夫刚号了一下脉,他的心脉平和,头部也无创伤,应该就是左臂有外伤。我来跟他用草药水洗一洗,再重新包扎。” 收拾完了,郎中小老头准备走了。 “等等,还没给您诊金。”薛巧儿叫住了扭头走路的郎中。 郎中小老头回转身,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必了、不必了。”郎中忙摆手。 收诊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怎么郎中这般避之不及。 “郎中,你就拿着吧。”站在一旁的汉子发话了。 郎中小老头听了这话,接过了诊金。 薛巧儿看到郎中身上有几个洞,他这身衣服实在是太破旧了。 好久没摸过钱了,这是郎中小老头拿到钱的第一想法。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 “那我告辞了。”郎中小老头离开了。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薛巧儿心头,她说不清也道不明,只得暂时搁置在一旁。 半夜,俞沛霖醒了,他看见眼前陌生的环境,努力回忆时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一块巨石朝他们砸来,他护住薛巧儿,后来便不清楚了。 俞沛霖扭头,见薛巧儿正睡在对面的床榻上,他微微一愣。 大半天没进水了,俞沛霖只觉喉头干涩。 这时,薛巧儿听到动静醒了。有一个病人俞沛霖要顾及,又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薛巧儿睡得很浅。 薛巧儿起身,穿好鞋子走了过来。 “俞将军,你醒了,感觉如何?” “还行。这是哪儿?” 薛巧儿把事情经过讲给俞沛霖听。并说了隐瞒身份的事儿。 “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兄妹,你是哥哥余霖,我是妹妹余巧。” 俞沛霖一噎。余霖?鱼鳞?算了,反正也不是真名。 “薛姑娘,劳烦给我倒杯水。” 薛巧儿去给俞沛霖倒水。 俞沛霖试图用双手撑着起身,薛巧儿连忙放下杯子,上去搀了一把。 暗夜里,两人隔的很近,俞沛霖感觉到薛巧儿翘起来的头发调皮地扫过他的脸庞。 俞沛霖僵了一瞬,坐直上身,道了声“谢谢”。 “不必客气。”薛巧儿并未多想,将水杯递给俞沛霖。 俞沛霖接过咕噜咕噜喝完了。 “俞将军,”薛巧儿压低声音,“我觉得这里透着古怪。” “如何古怪?”俞沛霖相信薛巧儿的感觉。 “说不好。你明日看看,我觉得这里不宜久留。” 这种事情上,俞沛霖肯定比她更加敏锐。 * 第二日,鸡鸣晨起。 俞沛霖要起身到轮椅上,薛巧儿将大汉叫来帮忙。 大汉名叫苏成,他进屋见到醒来的俞沛霖,热络地说道,“小兄弟,你醒了,今日杀只鸡煨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俞沛霖看向苏成。苏成脸上的憨直热忱之色不似作伪。 “那便谢谢大哥了。”俞沛霖客气道。 鸡是农家是稀罕之物,平日里盛蛋,鸡蛋都是宝贝。只有年关的时候可能会宰杀来吃。 在苏成的帮助下,俞沛霖坐到了轮椅上。 薛巧儿推着俞沛霖出了屋子。 院子里,苏成的媳妇儿云娘正在晾晒衣服。 “大姐。”薛巧儿同云娘打招呼。 云娘朝薛巧儿点了下头,看了一眼俞沛霖,又继续晾衣服。她对他们明显没有她丈夫苏成态度热忱。 院子里,收拾得极为妥帖干净。正如薛巧儿昨夜睡觉盖的被子一样,虽然有些旧了,但是非常干净,有一股熟悉的晾晒过阳光的味道。 凭直觉,云娘应该是淳朴的农家女。到底是哪里错了? 苏成和云娘的儿子冬儿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像他母亲云娘,模样俊秀,就是长得有些瘦小。 冬儿见俞沛霖和薛巧儿两人出来,立刻跑到他母亲身后,露出半张小脸怯生生地瞧着。 早上吃的是清粥和馒头包子。馒头包子是云娘做的,清粥里面加了点肉末。 吃完饭后,冬儿还是有些认生,跟在他母亲身后转。 薛巧儿拿出一个木锁环,这个小玩意儿是在集镇上买来准备送给小竹的。 啪嗒、啪嗒……薛巧儿灵巧的双手将木锁环解开又合上,解开又合上,吸引了冬儿的注意,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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