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狸莫不是精怪，勾引了修竹大人。”
“定是如此，狐狸精妩媚多姿，修竹大人也不能免俗，那狐狸精的销魂滋味……啧啧。”
“没想到独身至今的修竹大人会被一只狐狸精缠了去。”
“是啊是啊，你看今日琅坊的话本了么，里头写的狐狸精那叫一个绝妙可口！”
……
这些粗野闲话最后还传到圣上耳边。
让无寻翌日休沐时抱着小狐狸进宫，说是宫里太后，皇后等人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狐狸把宰相迷的七荤八素。
无寻不愿将小狐狸抱出门，几次推脱不去，最后还是得抱着小狐狸面圣。
去之前他跪在床边，脸对着乱语的脸，愧疚可怜地跟它解释道歉和希求。
“小狐狸，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这般委屈。”
“你是不是不开心，不想去？要不，要不算了，这点事不从，圣上也不会当真怎么责怪我，要么他也就是要寻个由头……”
“小狐狸，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乱语闭上了眼睛。
过去书生也很爱和他说话，但没这么唠叨。京城不好，它让书生变得嘚啵嘚啵不停歇。
第5章
18.
乱语原先就能变成人，但他懒得很，并不想变成人融入世间，漂泊无依。
如果不是书生抱他回家，他可能会像过去几百年一样，维持原形，找个石头缝，山洞小道，一睡一百年。偶尔不睡觉，就吃吃所见食物，晒晒太阳。
他不喜欢人形，总觉得变成人形的自己像个立着的靶子，随时有猎手包围自己，射出利箭，会万箭穿心。
这种感觉过于强烈，以至于几乎产生实感，乱语摸摸自己的胸口，咬了一口蘑菇春饼，安慰自己。
从皇宫回来以后，无寻就把小狐狸藏了起来，说藏也不准确，就是不让别人见到它。
它的起居玩乐都在无寻院里，吃食全是无寻端到跟前，喂到嘴里。
乱语非常适应这种生活，毕竟在竹屋的时候他每天也只和无寻一个人相处，自在舒坦得很。还只用闻到无寻一个人的味道，竹墨清香，暖阳细雨。
无寻去上早朝了，已经过了午餐时分，这个点还没回来，大概又是圣上留了他谈事。
乱语不需要一日三餐都吃，甚至不需要每日进食，只是无寻偏要喂他。回不了府，也有准备他喜欢的吃食放在屋内木桌上，庭院石桌上。
有喜欢的吃食，乱语还是愿意吃的。
就是早上烙的春饼现在吃起来有点硬。
狐狸原形不便，乱语迫不得已变成人形把饼放到蒸锅里，点了柴火，热一热软一软。
无寻午后一个多时辰才回来。一回来衣服都没换直奔自己的起居院子。
进门后就呆住了。
一名长得俊美无双，动惊全城，绝艳天下的少年撑着下巴，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衔着一块春饼在咀嚼。
少年面如玉，美目盼兮，齿若瓠犀，姣好面容如玉树临风，天人之姿。
听闻声响，他亦偏头看来。
一眼秋波流转，宛若万年而过。
落叶秋风起，橙黄枯绿枝头稀疏，澄空无云万里。
19.
“小狐狸，修为三万年，金丹五百颗，你要好好活着。”
“我不要。”
“乖狐狸，是我错了，我负了你，你去找月老好好问问，再寻良缘佳偶。”
“不要。”
“小狐狸，你听话，别找我。”
……
20.
“小……”无寻突然捂住脑袋，极为痛苦地叫喊一声，眉头皱得死紧，好似千万根针扎进脑海般疼痛难忍。
“怎么了？”乱语瞬间移到他身边，咽下嘴里的春饼，说话有点不熟练，磕磕绊绊的，声音细微，“是头疼？”
他生疏地抚上无寻的额头，一股清润的暖流传进无寻身体。
不过分秒，无寻就平静下来，方才的疼痛不翼而飞。
无寻睁眼细看面前的人，不知多久，天色都已暗沉，到了该进晚饭时刻。
“小……狐狸？”
乱语眨眼，他眼睛莫名酸涩，无端心生委屈，觉得人形疲惫不堪。双手一放，搂住无寻的脖子，脑袋倾了倾，靠在他的肩膀。
白光一闪，白衣少年不见踪影，只一只美貌的银白狐狸在无寻臂弯。
“叽。”
第6章
21.
乱语很不喜欢无寻穿玄色的官袍。
看着不柔软，不舒服，不香。
还是从前的白衣好，又好看又软乎，还香香的，有阳光的味道，浸了竹叶香。
他在无寻胸前挠了挠，快换掉！
然而无寻久久不动，呆滞地抱着小狐狸。
乱语：？
无寻：……
乱语：？？
无寻：……
乱语：？？？
无寻闭上眼睛，又张开，看一眼不远处石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春饼，又看怀里漂亮的毛球。
无寻一直知道自己捡回来的小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很聪明，很有灵气，通人性。但不曾想，这还真是一只成精的，会变成人的狐狸。
“……”无寻深呼吸，怀里仿佛千斤重，一步一步走到石桌边坐下，半天不知该干什么，最后捻起一块春饼递到小狐狸嘴边，“还吃、吃吗？”
问了这话以后全身器官终于恢复知觉，重新动起来。
“今天放了你最喜欢的白蘑菇。”
“好不好吃？我大早上起来弄的。”
“是你自己热的饼吗？怎么这么厉害。”
乱语不理他，一口一口咬无寻手上的蘑菇春饼，细嚼慢咽。
无寻低头用额头顶顶小狐狸的小脑门，嘴角上扬，“小狐狸，你怎么还会变成人啊，原来你是一只小狐狸精。”
明明是很惊人甚至可能让许多人害怕的事，无寻却一下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疏远乱语，还与原来一样亲近，对乱语有无限好奇和喜爱。
乱语用两只前爪哒哒哒挡他的脸，收了尖锐的爪子，只用绵软的掌心，没再让宰相大人三天上不了朝。
他挡，无寻躲，就是要碰他的脑袋和肚子。
边扰他，边问。
“小狐狸你还会说话，之前怎么都不与我说。”
“是不是还会法术？方才我头疼，你一碰我就好了。”
“小狐狸你还会什么？”
“你有名字吗？我先前都没给你取名字，你愿意让我取名吗？”
“我给你取个名吧？好不好？”
“你怎么不说话？小狐狸，你理理我。”
……
书生啰嗦。
乱语叹气。
22.
整整分开十年，无寻在这漫长时光中给乱语编了一屋子的竹编球。
有的已经变了颜色，有的酥了硬了，有的炸开了竹条。
他一直不停地制作编织，在思考的时候，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在独自想念的时候。
在房屋里竹编球越来越多的过程中，无寻从一身白衣一间竹屋的书生，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宰相的衣服乱语都不喜欢。
穿这件！
乱语点点白色绣银线的衣裳，示意无寻。
无寻哭笑不得，拿起那件从没穿过的白裳说：“穿它啊？”
乱语一屁股坐在无寻本要穿的玄色衣袍上，表明态度。
“好好好，我穿。”
乱语看着一袭白衣风姿俊逸的无寻，满意地拨拨光滑的竹编球。
铃铃铃……
无寻陪乱语在院里扔竹编球玩儿。
金光撒在白衣飘袂，银白毛发，扬风叶落，铃声脆响。
一如当年竹屋庭院里。
第7章
23.
无寻整日缠着乱语让他开口说话，让他变成人，乱语一点儿不想理他，兀自玩儿自己的，被烦的不行了就趴着睡觉，捂住耳朵。
无寻捏他脸蛋，乱语就掉个头，把屁股对着他。
无寻毫不在意，转而捏他圆圆的屁股，温声问他：“小狐狸，我给你取了几个名，你选一个好不好？”
乱语心想我有名字。
但是书生要是想给他取名字也行。
乱语给了无寻一个眼神。
无寻兴高采烈地拿来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名字。
惊梦，浓莺，乱语……
咦？
乱语惊讶地摁住纸页，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小狐狸你识字么？”无寻尽量和小狐狸平视，指间点点第一个名字：“这个，惊梦，挺好听的，你喜不喜欢？”
乱语爪子碰碰“乱语”。
这个。
“嗯？”无寻笑开，“你识字啊，喜欢这个名字？乱语，乱语，也好听。”
“那以后你便名乱语了。”
乱语微微抬抬脑袋，看向无寻，他的眉眼温柔如初，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专注而喜悦。
为何要给我取名？
乱语疑惑书生突然的心血来潮。
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三四年，重逢之后也在一起了许多天，无寻都没要给他取名，一直唤他小狐狸。
选定名字以后，无寻欢欣雀跃，很满意的样子，揉着他的毛，叫他“乱语”。
乱语看他这么开心，实在好奇，第一次用原形说人语：“为什么……突然取名字？”
无寻有些惊讶他口吐人言，随即惊喜万分，“你这样也可以说话啊，从前怎么都不与我说？”
无寻笑着用指间点点乱语的鼻尖，说他：“坏狐狸。”
乱语咬他，“快说。”
“因为你可以变成人啊。”无寻说道。
他的眼里也带着明媚的笑意，“变成人就要有名字。”
“你可要记得，你叫乱语，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乱语。”
“为何，取了这个名字？”
“翻书翻到的，觉得好听，没什么缘故。这么多个名儿里你一下就选了它，你也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乱语，乱语……”
乱语还是有些困惑，总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书生没说完整。没等他确定是哪里不对劲，书生又开开心心地抱着他的身体拱他肚子，于是他马上略过那一点别扭，接受了书生的回答，跳过这件事。
取了名字之后，无寻开始常叫乱语的名字，没事就要叫叫他。
“乱语，帮我看看厨房的锅里水开了吗？”
“乱语，柴火有没有灭了？”
“乱语，我做了桂花糕，快来吃。”
“乱语今天下雪了，要不要堆雪人儿？”
乱语捂住自己的小耳朵，觉得自己快对自己的名字过敏了。
幸好书生估计只是一时新鲜，叫了大半年名字后，又喜爱叫他“小狐狸”。
第8章
24.
乱语最近食欲不振。
说是食欲不振也不准确，原本他就可以很久很久不吃东西，是书生总挑拨他吃，递好吃的到他嘴边。而最近书生很忙，特别忙，忙的没有时间在他们院里单独的小厨房做好吃的。府里厨房端来的食物，乱语几乎不碰，只有水果还吃上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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