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来急忙哄他,连称谓都换了:“大人,大人息怒,他应该是迫不得已。他这么单纯善良的小孩,怎么会主动做出放火烧山的事情呢,对不对。” 单纯善良?戎策瞥他一眼,露出个冷笑。张裕来是不知道白树生师从何人、曾经有多疯狂吧。听闻西洋有一种狗,拆家尤其厉害,白树生就是这种狗,所到之处都拆个稀巴烂。 张裕来觉得背后一阵冷汗,不知为何戎策这一瞥一笑,让他瞬间想起了监察大人。太像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戎策连杨幼清的一颦一簇都学会了。 杨幼清虽然喜欢教训人,但这被教训的对象十有八九是戎策,张裕来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够勉强生存。可是戎策踹人不分对象,一旦接手了他师父的位置——张裕来一阵冷汗。他必须要尽早跳槽,赶紧制定一个三年重回太医院,五年成为副院使的计划。 “张裕来你走什么神!”戎策话音未落又要一脚踢过来,张裕来急忙跟上去。 白树生坐在霖州府城的一家茶馆里,一边往嘴里扔花生一边看戎策让梭子给他带的信。信上说:“携带火折,再度问游魂。放火烧山之赔款,由你粮饷出。” 白树生一把将纸条拍在桌上,震得花生米一抖。戎策要他赔钱也就算了,还要他去那满都是蠕虫的地方查案。再引起火灾,白树生往后十年的俸禄都得赔进去。 但是不去不行,太子殿下马上就来了,再闹出什么乱子把储君吓着,得不偿失。白树生这一生起起落落由命运掌控,从来不为自己的将来或者他人的将来做打算,但是他还是有些是非观念的,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于是他提着烟岚剑,再度造访难民营。 因为昨日的不明山火,还有前几日的吃人怪物,护卫见到白树生,立刻喜上眉梢朝他的同伴喊道:“伏灵司来人了!” 白树生想问,自己全身上下哪里写着伏灵司。不过他往四周一看,所有路过的人脸上都挂着惊恐和担忧,行色匆匆步伐飞快,除了他没有一人愿意在这已经封锁数日的难民营前面停留。 而且他手中的剑,实在不像是寻常的兵器。 但谁知,护卫说:“您昨日来的时候,就是我当班,您不记得了?你昨日来了之后,说那毒虫是五毒虫的虫卵,溯州常见,用热醋能驱走,用火能烧死!” 昨天来过?白树生确实偷偷翻墙进入难民营,但是绝对没有见过这人。难不成他的失忆症又开始发作了?但失忆是没了记忆,而白树生现在已有的记忆里,根本没用什么《毒虫大全》上才有的知识。 白树生忽然想起来,阿策说,两个灵魂。他身体里难不成真的有两个灵魂,而另一个饱读诗书? “大人,我昨日夜晚,在丛林附近巡逻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笛声,随后就起了火,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笛声!白树生把两个灵魂的事情抛在脑后,他想起昨日的的确确有一声悠长的笛声,而随后那些蛰伏的虫卵才从天而降。难道是以笛子为武器的入魔者?白树生把脑子里本就不多的书过了一遍,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记载。 但是护卫看着他,他不能给伏灵司丢脸:“这个,你待我再去探查一番。” 他在前面走着,护卫在身后跟着,像个忠实的跟班一样。白树生不常出门,如果没有任务他就在伏灵司待着,练剑或者鼓捣好吃的,所以他这时才意识到,伏灵司三个字对于这些人来说是什么意思。 妖魔鬼怪,见之退散。 只要有伏灵司,他们就不会怕鬼怪骚扰。 还有点意思,白树生忽然感觉胸腔里一阵火热,他开始理解骄傲二字的意思了。一个自小偷猫盗狗的流浪儿,想要仔细看看这个世界。 距离难民营不远的山林之中,戴佗将重刀收回,换了拿把轻刀,斩断身前人的脖子。一颗脑袋滚落,他身上沾染了喷溅的血迹,但是并不在意,快步走回霖王身前:“这是最后一个。” “好,做得不错,”人迹罕至的茂密树林里蚊虫不少,叶斋也不想跟这些尸体待在一处,挥挥手,“之前从伏灵司要来的那些镇邪祟符,角角落落给我贴好了,别让那些鬼魂跑出来作怪。” 不知谁走露风声,这些被压榨的难民劳工听说大仁大义的太子殿下要来视察民情,一个两个想要逃出去给太子告状,参霖王一本。 霖王急于建功立业,想在下个月初叶宇封王之前将水坝的雏形搞出来,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劳工逃走,丢掉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他整个摇钱树要被太子连根拔起。所以叶斋发了狠,杀掉所有煽动逃走之人。 他还记起,在白凤楼的时候,戎策能跟鬼交流,因此先一步下了这些符咒,让他们彻底困在深山老林之中,以免节外生枝。 而剩下的那些人,叶斋这一招杀鸡儆猴,足够震慑他们了。
第39章 家世 杨幼清没打招呼推门而入的时候,苏涣吓了一跳,转身的瞬间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伏灵司地方其实不大,一间厢房通常要住四五个人,这间房间本是戎策、小白和李承他们的,正好空个位置,便给了苏涣。但此时戎策和白树生在外,李承去给顾燊送卷宗,只留苏涣一人。 “你手里是什么?” “没,没什么。”苏涣向后退了一步,奈何杨幼清高过他又快过他,先一步抢了他手中的东西。 是一方手帕,边角绣着兰草。杨幼清笑了一声,说道:“谈恋爱罢了,何须藏着掖着?” “不是,我没有中意的姑娘,这个也不是我的,”苏涣声音越来越小,但触及杨幼清的目光,又不得不实话实话,“今日轮到我打扫房间,我便想着帮师兄换床被褥,但是在师兄的枕下发现了此物。我猜,他是不想让人知道……” 戎策的手帕?他何时有这样娘兮兮的东西。 杨幼清挥手让苏涣去练刀,自己坐在房中的方桌前,仔细端详这块白色的手帕。上面没有一丝污痕,但是仔细看,能嗅得出岁月的味道——泛黄的边角,开线的兰花刺绣,一切都说明了这东西有些年头。 戎策跟着他的这五年,十分之九的时间里,杨幼清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从未听说戎策见过什么姑娘,也不见他思念过谁。 难不成是他娘亲的?杨幼清对戎策的身世不感兴趣,他一向只在意戎策是自己徒弟的这个身份。可一旦——一旦阿策真的有了喜欢的姑娘呢?杨幼清将手里的手帕攥得起了皱。 杨幼清对戎策的身世开始感兴趣了。他想知道这手帕的来源,究竟是什么姑娘,能够让戎策记这么久。 杨幼清来孟府的时间早过戎策,自然知道戎冬不是他的亲妹妹,由此看来,他们是溯州戎家后裔的可能性极小。杨幼清想要动用伏灵司的暗桩去查,但是不能太过直接,阿策的嗅觉很敏锐。 所以他要找个借口。 他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竹林中练刀的苏涣喊道:“过来。”苏涣走到窗下,抬头看去,杨幼清继续道:“阿策在霖州发现的毒虫极有可能是五毒虫的虫卵。这种毒虫在溯州以外的地方极其罕见,你曾在溯州暗桩待过,此次Q-uN⑥8⑦⑤0⑨7②①随我一同去。” “是,师父。” “说多少遍,叫老师,”杨幼清对上苏涣羞愧中又有一丝不解的神色,叹口气,“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我只教你们降妖伏魔的本事,你们今后人生道路如何,与我无关。” 太子在霖州府城安顿下来,命令戎策前去难民营打探。白树生一早就收了命令再度造访,太阳快落山都没回来,戎策觉得事情不简单,便带了张裕来连夜前往城郊。 张裕来心惊胆战,走到难民营围墙外的时候更是一步都不敢挪动。他拽下戎策的袖口:“阿策,这毒物吃人啊。” “张院使那样的翩翩君子,怎么生了你这个胆小鬼。”戎策将他手推开。伏灵司上个月赚了钱,每人多配了一套暗红色的轻甲,虽然能挡两个下刀砍斧劈,但是缺点也有,容易从肩上滑下去。 要是里面没穿衣服,那就是半露香肩的香艳场景。 但是戎策背着血刺和血凌,张裕来这么一拽,戎策又这么一推,软甲这么一滑,血凌刀鞘往下一斜,黑刀刷一声掉到地上。 戎策脸比这刀身还黑,张裕来立刻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连连摆手:“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咦,这味道好熟悉。” “什么味道?”戎策耸耸鼻尖,张裕来抢先他一步将血凌从地上拔出来。借着月光,戎策看到血凌的刀柄端部穿透了一只丰腴的蠕虫,比暗桩校尉见到的,比白树生描述的,大了不止十倍。 因为方才血凌跌落在地的力度不小,插中了这只蠕虫,它体内的汁液爆发出来,带着一股发酵的酸味。 戎策嫌弃地将血凌抢回来,斜着瞥一眼张裕来:“这个月的补贴别想要了。” “阿策,这的的确确是五毒虫的虫卵,”张裕来在溯州遇到过成虫,破开腹腔也是这样的酸臭味道,他一时心急,原地转圈想要记起有关五毒虫卵的记载,“五毒虫,幼虫需要孵化,需要孵化……对,对!他们在活人体内孵化的话,可以汲取人的养分和精气,加速成虫!” 戎策望了一眼那死去的蠕虫,这是要进化成成虫的幼崽?“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这么多小虫子在这里,它们的父母呢?” “啊?”张裕来愣了下,“虫子哪来的父——你说虫王和虫后?” “不错,你们在溯州斩杀了虫王,那么,虫后在哪里?” “我记起来了,五毒虫后肩负着孕育后代的使命,它们会寻找合适的人类宿主,并将子嗣传递到子嗣体内……”张裕来只记得书上的描述,前后一联想,想通了,“那死了的人,被吃掉的人,其实都是宿主?他们竟能操控宿主?” “它们如何寻找宿主?” “长鸣求偶,假扮伊人,但是修为尚浅,一不能说话,而不能走动,否则会露出马脚。” 戎策将血凌收入刀鞘,忽然耳边一声悠扬笛声,忽远忽近:“长鸣求偶,可是这般?” 溯州东威县县衙门前,杨幼清翻身从马上下来,苏涣跟他一同下马,主动将两条缰绳牵在手中。杨幼清用伏灵司的令牌轻而易举让衙役开了门,县令官服还没穿好就急匆匆跑出来迎接。 苏涣没来过几次东威县,这里风水好,十分太平,他也不知为何杨幼清会选择此地探查。
“苏涣,”杨幼清喊他,“你去丛林茂密的地方探查一圈,明日卯时与我汇报情况。” 作为徒弟,苏涣只能听命,做好了熬夜满县城跑的心理准备。等他走后,杨幼清才看向县令,说道:“不必多礼,我要三十年前到今日的县志,同时还有当年戎家失火案的卷宗。” “大人可是因为——” “闭嘴。今夜的事情胆敢透露一个字,我要你做孤魂野鬼。”杨幼清冷冷看他一眼,吓得县令一个哆嗦,他也没想过面带风雅之气的男子会如此凶恶。就算杨幼清不威胁他做孤魂野鬼,他也会乖乖的一个字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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