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殷看着他,没有说话。束台觉得有些尴尬,他理了理衣衫坐直身子,心想怎么会这样,殷晚刚走九殷就来了,搞得好像自己赶走殷晚就为了等着九殷似的。 “你喜欢那个凡人?”九殷先开口了。 束台点了点头,坐在榻上,没有动作,也不看他。 九殷意味不明道:“真是想不到。”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束台看了眼殷晚,“我想过了,虽然殷晚是个凡人,但我确实喜欢他。人的一辈子可能不长,但我可以等,等来世,等以后的每一世。” 束台的眉眼柔和了一些,好像一想到殷晚,就再没有不好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来世呢?”九殷面色淡淡。 束台目光坚定的看着九殷,“那也没关系,他现在在我身边,我便只看眼下就好了。” 束台说话的声音慢了下来,“我的一生很长,但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我在樊渊待了一万三千年,这一万三千年不及他陪我这几个月。凡人一生短短百年,所留下的爱恨纠缠亦有沧海桑田之久。大约有些情感无关时间长短。” 束台抬眼看向九殷,眸子颤动两下,“但我想,这些东西你不会懂。” 他站起身,看向九殷的时候眼里带着警惕和疏离,“如果你要对他动手,我一定跟你拼命。” 九殷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束台,眼里的神色仿佛忽然之间复杂了起来。束台读不懂,也不想再读了。 九殷离开了,一句话没有说,只在小几上留下一块新的扶桑木。 秋高气爽,天边偶尔飞过一行大雁,在皇城四四方方的天里绕一圈,又飞出去。 殷晚在窗前作画,陛下生辰将近,殷晚懒得准备礼物,决定用自己亲手画的一番孝心糊弄过去。
他画的是窗下的菊花,一盆一盆的菊花足有半人高,一枝子上来十几个花朵,挤挤挨挨的, 好不热闹。 殷晚画的很细腻的工笔画,最后一笔画完之后,他换了笔,在花边上提了两句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是什么意思?”束台的声音忽然自殷晚身前传来,殷晚手一颤,好悬没有毁了这幅画。 他放下笔,抬头看去,只见束台坐在窗台上,姿态随意的曲着腿,红袖衫滑落在地上。他手里掐了一支浅紫色的菊花,花瓣比他的手掌都要大。 殷晚惊喜的看着束台,“你怎么从樊渊出来了?” 束台抬脚从窗台上下来,走到殷晚身边,道:“还是用的扶桑木呀。” 殷晚奇怪的问道:“哪里来的扶桑木?” 束台眼珠子转了转,漫不经心的摆弄手里的花朵。 殷晚面色一沉,“天道给的?” 束台刚要张口说话,就见殷晚变了一副神色,“我说呢,着急赶我出来,原来是去见天道了。” 凡人真是厉害,变脸都变得这么快。束台不说话,就拿眼睛看他,看他一下,又看他一下。 他一副理亏的样子,看起来好乖巧好听话。 殷晚看着看着,心里的气儿再不顺,也舍不得质问束台了。他走到束台身边,拢着他的头发亲了亲他。 束台立刻就知道殷晚不生气了,很快活跃起来,那点子听话乖巧的气息也都不见了。 两人腻在一块,殷晚给束台讲诗。 诗歌不单单是诗歌,束台告诉殷晚,天地万物一切都由天道创造,但创造不是天道的特权,凡人也可以。他昔年入凡间的时候曾遇见过一位诗人。那是个很浪漫的诗人,他不曾见过天河,却想象出了神与仙都无法形容的浪漫。 天道很欣赏他,便真的将天河变成了他诗里的样子。 “等有机会,我便带你去看看。”束台道:“上界建立之初,其实什么都没有。后来很多很多的诗人想象神仙是什么样子,于是上界便在他们的想象中一点一点形成。” 束台喟叹一声,“你们凡人,真的很厉害。” 正说着,那边韩三宝来禀报,说是李桥来了。 束台和殷晚对视一眼,殷晚道:“叫他进来。” 殷晚在外间待客,李桥匆忙走进来,面色有些忧心忡忡。他看见束台,眼里神色松了一松,直接说明了来意。 “小谢自那日从天庭回来便昏迷至今,不知可否请上神去看看。” 束台眉头微皱,“还没有醒吗?” 三人一道去了李桥家里,穿过门廊花园,进到小谢所在的房间。房间里燃着浅淡的香,小谢躺在里间床榻上,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到他脸上,他阖着眼,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桥把小谢照顾的很好,床边放着很多温养用的灵物,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可是小谢不见一点苏醒的痕迹。 束台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小谢的手腕,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至于神魂上的伤,束台看不分明。他试着给小谢输灵力,输进去的灵力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束台眉头微微皱起来,李桥问道:“怎么样了?” 束台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论说小谢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即便神魂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该是沉睡不醒的样子。” 听完他的话,李桥的面色苍白了一瞬,真真有些求助无门之意。 思来想去,束台决定把小谢带回长留。 “长留还有一些我的族人,我万年不曾入世,不晓得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也不晓得小谢是哪家的凤凰。”束台道:“或许应该带他回去,问问族里的人。” 殷晚看向李桥,小谢的事大多是李桥来做决定。 李桥沉默片刻,问道:“可否带我一同去?” 束台点头应了,跟李桥约定好时间,李桥送两人出门。 大街上的小摊小贩开始卖月饼和花灯了,束台和殷晚并肩走着,殷晚同他道:“我也想同你一道去长留。” 束台看向他,“去长留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你去了,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不碍事,”殷晚负着手道:“见识过乾坤之大,谁还在乎这些东西,撂下就撂下吧。” 他说的好轻松,像个被迷了心智的纨绔子弟,也像是被妖精勾了魂的书生。 “况且,”殷晚看向束台,他眉眼向下,眼尾却是上挑的,像是一种欲掩半掩的,压不住的风情,“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不想同你分别太久。” 束台抿着嘴笑,道:“你若是个皇帝,一定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皇帝。” “昏皇帝怎么了,”殷晚不以为意,“有的是人喜欢。” 束台问道:“谁会喜欢?” 殷晚回头看他一眼,“美人喜欢呀。” 作者有话说: 束台:对,我喜欢
第26章 李桥和殷晚要随束台一同去长留,为此,李桥直接辞了官。李桥的家族派人来问了很多遍,李桥没有心力应付他们,统统拒之门外。 殷晚这边热闹的多,他说他要与仙人一道修仙,慌的太后娴妃派人来问了一遍又一遍。皇帝倒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他恨不得殷晚走的越远越好,却又怕殷晚在外不安分。那一日他宣殷晚入宫,不知道殷晚对他说了什么,皇帝出来后不再反对殷晚的事,甚至对修仙一说还隐隐有些向往。 韩三宝想跟殷晚一起,但是殷晚将他留在京城,替自己看着这一亩三分地儿。 寻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皇帝亲自送束台和殷晚离京,场面搞得很大,太子唐王纷纷送上离别礼物。但这些东西在出了城之后就被殷晚扔掉了。 束台找出一座云舟,带上等在城外的李桥,一行四人向长留出发。 云舟行驶在云层之间,好几层的雕栏画栋,亭台楼阁,清风穿梭其间,山河湖海皆在其下。 甲板上放了桌椅屏风,束台懒懒的卧在矮椅里,阖着眼晒太阳。他换了一身暗红织金的衣服,其上的刺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殷晚挽着袖子给他泡茶,他的动作很好看,如行云流水,带着独特的凡人贵族的仪态。 束台接过小巧的茶杯抿了一口,道:“我瞧见许多人都喝酒,偏偏你喜欢喝茶。” “酒也什么好的,”殷晚道:“茶就很好,浓淡相宜。” 束台没有喝过酒,有些好奇,“酒很难喝吗?” 殷晚点着茶碗,“酒是苦的,很难喝。” 听见这话,束台便不好奇了。 殷晚看了看云舟之下,流云浮动,依稀看的见蜿蜒的河流山脉。 “咱们还要多久才到长留?”殷晚问道。 “再过两天吧。”束台道:“长留是一座海上瀛洲,四面环海,上头的风景很好,我想你会喜欢的。” 束台来了兴致,给殷晚讲长留的事情,“长留是我父帝寻得的一处宝地,上古大战的时候,男人外出征战,他们会把女人和孩子留在长留。后来大战胜利,大多数人都离开了长留。但我很喜欢长留,”束台伸出手给殷晚比划,“长留很漂亮,有很多漂亮的花草树木,长留西边的一座山上,满山都是琅轩树。琅轩果你见过吧,是那种红色的果子,满山都是红色的果子,远远看去跟凤凰的羽毛一样,漂亮极了。” “长留的树是那种很高很高的树,”束台道:“高到可以连接天地,一些小孩子会争着爬树,比谁能最快爬到天上去。” “你知道月宫的月桂吗?”束台道:“那棵树是琉璃样的,但它也会结黄色的花,吃起来有点甜,还带着一种冷香。那棵树就是自长留来的。长留还有很多这样的树,会连成一片淡黄色的云。” 说着,束台有些怀念,长留算得上是束台的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殷晚看着束台,束台满脸期待,这样子,倒不像个活了很久的老神仙。 云舟行了两日,那天清晨殷晚走出来,走到船舷边看,只见云舟之下是一片汪洋大海,远处浅淡的云模糊了天际,的确是水天一色的盛景。 束台站在他身后,“长留到了。” 云舟停在半空中,殷晚并没有见到海面上的长留,他看向束台,只见束台抬手结印,泛着金光的符文冲向天边,殷晚清楚的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看去,只见天边像是铺了一层琉璃,随着束台的符文,琉璃像纸一样碎掉了,那层琉璃之后,长留的影子出现在了几人眼里。 “这是天道的结界,”束台收起手,道:“当年天道将神族放逐八荒之地,连带着也将长留封印在了结界里。” 束台挥了挥衣袖,一行几个人站在长留的边界。李桥站在二人之后,小谢则被收在云舟中温养神魂。 殷晚上前一步站在束台旁边,“这便是长留吗?” 束台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记忆里柔软的青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焦黑干裂的大地,偶尔吹来一阵风,带着咸涩的味道,呛的人一阵不适。 束台看向远处,焦黑的土地绵延出很远,周围一片寂静 ,束台甚至拿不准,这里是不是一片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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