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晚站在束台身边,捏了捏束台的手掌,道:“先看看情况吧。” 束台点点头,他指尖捻了灵力,如萤火一般四散着飞去,仔细探查整个长留的情况。 身后数道青刃破风而来,几人神色一凝,旋身躲避。束台正专心探查长留,殷晚见状拉了他一把,一支箭一般的青刃擦着殷晚的手臂飞过去。当下,殷晚的衣服上便沁出了点点血色。 束台回过神,施下结界保护李桥和殷晚,他转过身,眼睛里带着显见的怒意。 “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随着他话音落下,远处焦黑的土地上出现了好些身着青衣的人影,个个手持弓弩利刃,警惕的看着三人。 “来者何人!”为首的那个青衣人问道。 束台长身而立,眉目一片冷凝,“我还没问你们是谁呢?无缘无故,为何出手伤人!” 那些青衣人里有人道:“不要同他们多话,想必又是哪个天庭的走狗来找我们的麻烦。” “放肆!”束台长袖一挥,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威压,这些个青衣人受不住,被压的冷汗直流,半跪下来。 “束台上神手下留情。”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束台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麻衣,手持拐杖,走到束台跟前,颤巍巍的行了个礼。 “这些孩子们不曾见过束台上神,冒犯之处,还请上神见谅。” “你·····”束台看着面前的老人,“你是文景?” “上神还记得我。” 束台收了威压,那些青衣人纷纷走到文景身后,目光依旧没有一丝放松。 “文景长老,他是谁?” 文景道:“这便是我经常同你们说的,曾挽救族人与危亡之际的长留之主,束台上神。” 人群中一片哗然,“束台上神?······他便是束台上神?” 很快,这些青衣人的目光从警惕变为了敬仰,纷纷跪下行礼,“拜见束台上神。” 束台皱着眉看着这些人,文景向他解释道:“多年来,天庭时常派人来寻我们的麻烦,孩子们是将上神当成了天庭那帮人,还请上神不要怪罪。” 束台摇了摇头,回身站在殷晚身边,道:“他受了伤,我想先回洞府去。” “好。”文景命人给束台引路,他则先回去通知族人们来拜见束台。 束台扶着殷晚,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一路往里走,里面的情况要比外面好些,有了些草木虫鱼之类,只是远非束台所描绘的那般漂亮。 路上遇到了一些人,他们对着束台身边的青衣人打招呼,然后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束台。这些人里没有多少是束台认识的。 想想也是,被关进樊渊之前,文景都还是个少年的模样,而今也已经白发苍苍了。那些旧时的族人,怕不是早已经陨落了。 几人在一座石门前停下,石门有禁制,除了束台没人能打开。束台抬手拂袖,一阵金光闪过,石门便随着沉闷的声音打开了。 青衣人并不上前,只在门口行了礼,道:“上神若有什么吩咐,我们皆在门前侍候。” 束台点点头,大约是有些不习惯,所以看上去有些冷淡。 束台殷晚李桥三人进了洞府,甫一走进去,石壁上的夜明珠便发出亮光,将洞府照得格外亮堂。 束台给李桥指了一个石洞叫他去照顾小谢,自己扶着殷晚往里走。转过一块大石,便是一块开阔的地方,造型奇特的枯藤做桌椅,泛着寒气的寒玉做石床,床边垂着鲛绡纱,泛着珍珠样的莹白的光泽。 殷晚坐在床上,束台为他疗伤,因为伤人的法术与束台的法术系出同源,所以他没办法为殷晚拔除伤口中的灵力,只得慢慢的养着,等伤口愈合。 束台少见的沉默,只低着头给殷晚的伤口包扎。 “心里很乱?”殷晚低声问他。 束台抬起眼,点点头,“长留的变化有些大,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殷晚轻叹了一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束台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殷晚轻轻抚摸束台雪一样的头发,“当年我离开家的时候,春风拂面杨柳依依,而今归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束台听完,眼睛倏地红了。 对于从前的束台来说,时间从来算不得什么,而今过去一万三千年,再回来的时候,故人零落,沧海桑田。 人说物是人非,好歹还有个物是,而束台呢,物不是,人亦非。天下之大,再也没有一万三千年前的长留,再也没有一万三千年前的故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第27章 溶洞里有一方水潭,自长留山上蜿蜒流下,汇聚于此。溶洞上方有一个小孔,日光自孔中照射下来,照在水潭上,波光粼粼。其余的地方弥散着水雾,看不分明。 阴影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声音苍老,“东西取到了?” 另一个是个年轻人,将一个小瓶子递给老人。老人接过瓶子,对着日光看,只见一个琉璃的小瓶子,里面装着鲜红的血液,血液在日光下泛出一种宝石般的色泽。 “没有惊动束台上神吧。” 年轻人摇摇头。 “好。”老人道:“事不宜迟,你亲自送去,小心避人耳目,不要让上神有所察觉。” 年轻人拱手行礼,“是。” 太阳自海面上升起,阳光照耀在长留丑陋的土地上,海岸边的海水呼啸而过,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 束台自洞府中走出来,文景立在门口多时了,见束台出来,便迎上来,道:“族人们听闻上神归来,想来拜见上神。” 束台应了一声,随文景往高台上去。高台是祭祀用的高台,从前祭祀天道,后来祭祀白帝,再后来祭祀束台。 殷晚同束台一道登上高台,安静的站在束台身侧,他并不十分显眼,但还是有许多人在悄悄的打量他。年轻人惊讶于这个凡人的仪态气度,而文景,他的目光要不动声色的多。 束台站在高台上,一袭红衣,头戴金冠,墨发飞扬。他俯视这片遍布疮痍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悯。 束台身上带着神性,殷晚想,这无关地位权柄,是他心里有一种良善和慈悲。 长留众人于高台之下跪拜,他们的穿着都很朴素,行为方式保留了最原始的样子——在天庭建立之前,在神族还在蛮荒之地挣扎的时候的样子。 束台看去,大多的人都很年轻,只有寥寥几个小孩子随着父母跪拜,他们好奇的抬起头,打量高台之上的束台。 确实没有多少束台认识的了,束台敛眸,长袖一挥,“起来吧。” 众人才又慢慢的站起来。 殷晚站在束台身后,但看得比他要清楚。这些人的眼中并不像文景一样对束台充满敬意,他们看向束台,更多的是好奇和审视。 殷晚不知道束台有没有察觉出来,只是身边的文景激动的热泪盈眶,“族人们不敢有一刻忘记束台上神为我们做出的牺牲。” 束台看向文景,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样,眸中有些追忆往昔之感。 见过了族人,束台便带着文景去看小谢。 小谢和李桥也住在束台的洞府之中,不在正殿,在一处幽静的石洞,里面各色物事布置的一应俱全。石床上,小谢安静的躺在那里。 束台几人走到床边,文景一挥拐杖,一阵光芒笼罩小谢,片刻之后,文景收了术法,看向束台道:“无碍,这位上神应该是在涅槃。” “涅槃?”束台皱起眉,“凤凰涅槃么?” 文景点头,问道:“难道上神不曾涅槃过?” 束台摇头,他不曾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时候,心里也对涅槃一说半信半疑。 因为所谓涅槃重生,本质上同死而复生没有什么两样。偏偏生死有命,死而复生犯了天道的大忌。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李桥眼底有些焦急。 文景摇头,自来世间的凤凰便极少,连束台这个老祖宗都不曾经历过涅槃,旁的人更是无迹可寻了。 束台捻了捻手指,问道:“你可知小谢是哪家的凤凰?” 文景有些惊讶,“这难道不是上神的故交吗?” 束台摇摇头。 “这····”文景犹豫片刻,道:“不瞒上神,自上神落入樊渊之后,神族再无凤凰诞生。” 束台睁大了眼睛,文景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不仅仅是凤凰,凡是血脉强大的神族也都没有后代,长留万年来所生幼子越来越少,如今整个长留,仅有十六个幼童。” 束台嘴唇紧紧抿着,殷晚面露疑惑的看向束台,束台缓了缓神色,同他解释,“是天罚,强大的种族繁衍会越来越困难,这也是天道法则。” “是啊,天罚。”文景道:“自万年前,神族被驱逐到八荒之地,生存便越发艰难。我不知道别的地方的神如何,可长留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仅树木枯萎,花草凋零,长留山甚至有沉入大海的趋势,许多族人透支生命,用灵力维持长留不坠入深海。等到他们灵力枯竭,便都陨落了。” 文景叹了一口气,“如今只剩下我,若是我也死了,长留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文景看向束台,声音竟有些哽咽,“好在···好在,上神回来了,我们长留又有希望了。” 束台默了默,张口的时候有些艰难,“我如今依旧被困樊渊,能出现在你眼前,不过是借助扶桑木罢了。” 文景并不觉得失望,他道:“只要上神在,我等便是有了主心骨,不论是救上神出樊渊,还是与天庭正面交锋,自可从长计议。” 束台听罢,没有再说什么。 文景带着人离开了,李桥守着小谢,束台同殷晚回到正殿,在石桌旁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晚倒了杯茶给他,“长留如今的情形,怕不是你一再退让可以解决的。” 束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来吗?”殷晚道:“你的族人们,他们想让你离开樊渊,带领他们推翻天庭,重现当年的荣光。” “哪有那么容易的。”束台道:“虽说天庭不足为惧,可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天道啊。长留下沉,族人繁衍艰难,桩桩件件都是天道的惩罚,这岂是推翻一个天庭就能解决的事情。” “如何不能解决?”殷晚眸色沉沉,“推翻天庭,灭了仙族,届时天道手中没有可用之人,神族不就有用武之地了。” 束台一愣,看向殷晚,道:“你这个想法,有点可怕哦。” 殷晚抿了抿唇,面色一松,笑道:“开玩笑的。” 束台没说话,只看着殷晚,殷晚也看着他,眼中一片清凌凌。束台到底没舍得,连责问一句也没有。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殷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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