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束台声音低低的,“我想天道放过神族,神族可以不要从前的地位,可以让出掌管天庭的权利,只要一条生路。我希望神族像天地之间任何一个普通的种族一样繁衍生息,安居乐业。”束台看向殷晚,“像你们人族一样,便很好。” 殷晚忽的笑了,像是皑皑白雪之间的一抹春色,笑的极为漂亮。 “你笑什么?”束台问道。 殷晚摇头,道:“不可能的。” 束台神色一顿,嘴唇紧紧的抿着,“为什么?” 殷晚看向他,眼中有些锋芒四溢的样子,“神族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退再退?神族如此强大,凭什么屈居天庭之下?你觉得有一条生路便好,你的族人们愿意吗?退一万步来说,你的族人们愿意,那天庭就能放过你们了?” 束台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也曾和九殷谈判过,九殷当时和殷晚一样说了不可能,但他并没有说为什么,如今倒是殷晚来解了这番疑惑。 束台想不明白,是殷晚太聪明,还是天道太通人性。 “束台,”殷晚抚了抚束台的长发,“我想,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是啊,”束台垂下眼睛,有些丧气,“换做太子长琴,或者换做你,想必都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殷晚没说话,他已经把办法告诉了束台,是束台狠不下心,不想大兴战火。人么,不做伤人的那个,就只能做任人宰割的那个。 殷晚敛了眸子,忽然问道:“你知道怎么离开樊渊吗?” 束台微愣,“还却因果,就能离开樊渊了吧。” 他想起西王母提过的命格特殊之人,沉默了一会儿。 殷晚看向他,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别的法子,但是还却因果是行不通的,这是我仅有的可以牵制他的办法了。” 殷晚有些怜惜束台的笨拙,“不过一万三千年,神族便已至如此境地,待到山穷水尽,你牵制他,还有什么用?” 束台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以为是你在牵制他,依我看,是他在牵制你才对。”殷晚道:“你离开樊渊,你的族人还有个依仗,你身在樊渊,你的族人们就任人磋磨。你说天道停止了对神族的清算,可一万三千年来,你的族人们依旧日渐凋零。这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倘若你没有遇见我,不曾回到长留,你怕是连神族什么时候死伤殆尽都不晓得。” 束台浑身发冷,无法想象殷晚所说的局面。 殷晚伸手揽住束台,轻声道:“这般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不愧是天道大人。” 作者有话说: 殷晚:天道坏,天道不是个东西,天道在忽悠你
第28章 殷晚不怎么独自出门,他看得出长留众人不是很欢迎他这个凡人。束台倒是常常被文景请去议事,一去就是好半天。束台怕殷晚无聊,便带他去了藏书阁。束台的洞府里有许多藏书,神仙妖魔,记载什么的都有,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人间的藏书,刻在竹片或者绢帛上,文字古拙而深刻。 殷晚特别懂事,他让束台不用管他,他一个人在这里看会书等束台回来。束台看着殷晚这个样子,便觉得很对不起殷晚,想想殷晚放下了凡间的一切同他来长留,刚到长留便受了伤,而今自己连陪他的空都没有。 束台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殷晚,他上前亲了亲殷晚的嘴角,道:“等我忙完了这些事,我就回来陪你哦。” “啧。”殷晚看着束台,“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难道不应该退了你的事情陪我吗?” “那不行,”束台道:“我这个长留之主已经很不称职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面都不露,多敷衍呀。” 殷晚哼笑两声,“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族人比我重要。” 束台又讨好的亲了亲他,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束台出门去了,殷晚待在原地回味束台的乖巧听话。他喜欢束台乖巧听话的样子,如此一个强大的神在他面前如此柔顺乖巧,这带给他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殷晚慢慢走进藏书阁去了,藏书阁也是一座石洞,一整面的书架嵌在墙里,一边放着一张石桌,上面有笔墨纸砚。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虽然不至于有灰尘,但是有一种久不见天日的沉闷感。 殷晚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竹简,刚打开,就觉得耳朵“嗡”的一下,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殷晚面色一凝,回身看见石壁边站着一个人。 九殷依旧是一身白衣,身处藏书阁的时候,带着一种殷晚没见过的悠然与放松。他的目光略过藏书阁的一格格书架,最后才落在殷晚身上。 只是很轻的一瞥,九殷随即挪开视线,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殷晚觉得自己如临大敌的样子很可笑。 “你同他说那些话,是想挑起神族和仙族的战争吗?”九殷开口问道。 殷晚放下书,道:“我只是见不得束台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样子,所以给他出个主意。至于神族和仙族的战争,”殷晚看向九殷,眼中有几分挑衅的意思,“我不似天道大人心怀天下,我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就只是心疼他。” 九殷看向殷晚,殷晚毫不退缩的回看回去,“当然了,天道大人公正无私,想来不会有此等私情,不晓得心疼的滋味。” 九殷动了动身子,面对着殷晚,“说的这般情深义重,那你可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九殷鲜少这么直白的反击殷晚,他一贯是不屑同殷晚计较的。殷晚面色一沉,“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就不劳天道大人费心了。” 九殷的失态不过一瞬间,他敛着眉眼,似乎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没有意义。九殷不再看殷晚,恢复一贯的冷淡的神色,他将书放下,很快离开了。 九殷一走,殷晚面色便落了下来,他走到九殷站着的地方,拿起九殷翻过的那本书。那是一本普通的游记,纸张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发脆。纸上有一些批注,不知道是不是束台的笔迹。 殷晚把书从头翻到尾,在最后一页的时候,书页忽然光芒大盛,一段影像被投放在石壁上。 看背景就是这个藏书阁,书架旁边,摆放着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一个红衣人。 那是束台,但又和殷晚眼中的束台不太一样。束台身着窄袖长袍,暗红色嵌玉腰带勒着一把细腰,及腰的墨发被一顶金冠束起来,其上点缀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这个束台看起来好年轻,他撑着头坐在书案后,一只手拎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为什么要我练字呢?”束台问道,他的声音轻快,唯独尾音拉长了些,听起来像是撒娇。 “你不是总觉得凡人不过尔尔吗?可你看,单文字一项,凡人便胜过多少种族。” 九殷自书架边走过来,他还是那幅样子,一身白衣,眉眼模糊。他走到束台身侧,看他写的字。 “真的好难,我写的手腕都酸了,也写不好看。”束台仰着头看他,露出一截雪玉般的脖颈,裹在衣服领子里,叫人总忍不住往那里看。 九殷站在他身边,微微低着头看他,殷晚想象不出这个时候的九殷心里在想什么。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九殷俯下身,将束台圈揽在怀里,一只手附在他手上,带着他写字。
他写的字很好看,一撇一捺都自成风骨,但束台并不是个好学生,他不看落在纸上的字,只看着近在咫尺的九殷。 在九殷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束台探了探头,在九殷脸颊上亲了一下。 “唰”的一声,书被殷晚扬手砸在石壁上,影像戛然而止,石室重归平静。 文景和诸位长老聚在大殿,束台坐在上首宝座之上,撑着头,并没在很认真的听。 大殿很宽阔,两边的石壁之上雕刻了很精美的壁画,记载了从盘古开天,到白帝位列五帝之一的历史。大殿自下而上修了很多石阶,这是这里唯一划分了阶级的东西。 文景站在束台之下,说是议事,大半事务都由他来决断。只在谈论起神族的宏图伟业时看向了束台。 束台并不怎么说话,神族内的事务都由太子长琴料理,只有一些连太子长琴都无法处置的事情,他才会来找束台。太子长琴是个妥帖的人,万万年来很少来找束台,只在身死的时候麻烦了束台一次。 想到太子长琴,束台心情有些不好,文景见状不再多说,命人散了。 束台一个人沿着山坡上走,远处是长留山的影子,黑黝黝的,一点都没有从前的郁郁葱葱。 束台依稀记得,这片山坡上从前长满了花草,那一面是翠竹,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竹子又高又粗,躺在枝干上的时候刚好可以压成一个稳在半空中的弧度。 外围的山坡围了个山谷出来,最低凹的地方是个湖泊,湖水碧莹莹的,像一块大翡翠。围着湖泊往外,是一大片长满了野花的平地,花草像一张茸茸的毯子一样铺在地上,盛夏的时候最旺盛,变成原形的小孩子们滚进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束台停了下来,呼啸而过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衫,旷野里,他的身影显得很单薄。 束台站了一会儿,伸出双手,结了一个很繁杂的印,带着金光的印在束台双手之间成型,随后变大,倏地一下化为无数金色的斑点,飘向整个长留。 金点所过之处,万物复生,草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覆盖整个长留。洞穴中的族人似有所感,纷纷走出来看,只见远处的长留,身边的大地都蒙上了一层绿色,鲜活的生机自每个人脚下涌出。这让族人们欣喜不已,他们感受到了,长留活了过来。 束台收回手,站在山坡上眺望原野。这个法术,名字叫化生,是束台从九殷那里学来的唯一一个法术。 化生之术,是独属于天道的权柄。果不其然,在束台施下化生之术后,长留上空便聚集了层层的雷云。束台面色凝重,希望自己抗下天雷的时候,天雷可以不伤害长留。 雷云压的天很低,长留覆盖在阴影之中,束台手心蓄力,准备迎接天道的惩罚。 料想之中的惩罚并没有到来,天空中的雷云聚集起来又散开,太阳的金光透过云层落在长留的每一片土地上,族人们的欢笑声传出去很远。 束台愣了愣,他似有所觉的回过头,九殷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遥遥的看着他。天地之下,仿佛只剩下束台和九殷两个人 束台张了张口,但是没说话。夹杂着花香的清风徐来,吹起了九殷的白衫。束台看着这样的九殷,不知为何就有些落泪的冲动。 这算什么呢,束台心想,他倒情愿天道永远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天道,好过这些似是而非的默许与纵容。 耳边忽然传来些脚步声,束台看去,只见殷晚自旁边的竹林中走上山坡,他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看去像是与挺拔的竹子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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