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轻手轻脚地帮他取下眼镜,在旁边坐下,伸出一只胳膊环过沈夜肩膀,往自己这方轻轻一带,那人卸去力气的身体就软软地靠过来,倚进他怀里。 这样还不醒,看样子是累得狠了。 沈夜是个工作狂,狂起来的时候简直连命也不要,前段时间他带的研究生做科研项目,他身为指导老师本来只负责提意见就好,却硬是每天跟学生泡在实验室,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作息规律让他搅得乱七八糟,这些天精神一直不好。 这种凡事亲力亲为的性子,实在要不得,下次干脆直接去实验室拖人好了。 谢衣感叹着,侧过头去,贪看沈夜的睡颜,看着看着,视线不由自主黏在微抿的唇上,忍不住就扣住沈夜的后脑勺,低头覆住那双血色浅淡的薄唇。 熟睡的人毫无抵抗地就被他撬开了唇齿,灵活地探进去,肆意搜刮。 品尝到的尽是黏腻甜软,谢衣卷住沈夜一截软舌轻咂,心想今天是牛奶糖啊。 有事没事含颗糖,这种可爱的习惯看上去跟严谨庄肃的沈教授半点沾不上边,谢衣也是跟沈夜交往之后才知道的,然后就他借此发展了一项爱好——亲吻沈夜,然后猜测他吃了哪种口味的糖果。 沈夜迷糊着唔了一声,低低软软的,和着睡意深重的倦懒,下意识抬手推拒。 谢衣听得那声低沉鼻音,浑身血液都燥热起来,他按住沈夜后脑不让他躲,不依不饶地纠缠更紧。 沈夜睫毛颤动,翕开一线,目光在谢衣脸上慢慢聚焦,而后喉间发出似是无可奈何地低叹,松懈下力道任他拥吻,指尖沿着谢衣右边脸颊滑上去,停在眼角下方的位置。 他轻缓摩挲着那处,瞳仁里浮动着浅浅水光,温柔之极,难过之极,继而涌起深而又深的困惑来。 又是这种眼神! 谢衣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他立即松开沈夜,匆匆结束了这个吻。
第三章 两人贴合在一起的唇骤然分开时带出清晰水声,牵出根亮晶晶的津液,沈夜眼中那股伤感和茫然尚未褪去,愣愣地看着谢衣。 谢衣胸口狠狠一窒,像是有负担不起的重量突然间压了上来,他唇角紧绷,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凝滞。 片刻之后,沈夜长而卷翘的睫毛眨动了下,目光中睡意尽消,察觉谢衣神色不对,他疑惑地微蹙了眉,双唇浅浅一抿:“怎么这副模样,挨领导训了?” 那甚至算不上微笑,却温和得让谢衣想哭。
谢衣低下视线,握住沈夜抚在他脸颊的手,在温暖干燥的掌心蹭了下,深吸了口气笑着道:“哪能呢,院长今天还夸我是青年才俊,将来定会成为学院中流砥柱来着。” 他语气带了些故意的雀跃和骄傲,沈夜果然笑意更甚,眼中墨色欲融,柔和万端:“你的学识才干,就算放眼整个偃师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谢衣听他语气温软,欣慰之意溢于言表,不知怎的鼻尖发酸,靠上去将人搂进怀里,张口含住沈夜冰凉耳垂,含糊道:“那沈老师不给学生点奖赏?” “嘶——别闹!” 被他圈在双臂间的身体一阵轻颤,沈夜低斥一声,偏头欲躲。 谢衣不理他,追上去逗弄那片软肉,还存心用舌尖扫过敏感的耳廓,手上也不规矩的沿着细韧腰身描摹。 眼看事情将要一发不可收拾,沈夜终是忍无可忍,抵着谢衣肩膀将人推开,起身就往厨房走:“都快八点了,我去把晚饭热一热。” 谢衣跟上去,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嘴上还不知死活的打趣:“阿夜,你耳朵红了。” 沈夜在谢衣面前 “砰”地拍上厨房门。 谢衣摸了摸差点无辜受难的鼻梁,脸上笑容春雪见日般瞬间消失殆尽,恹恹地在饭桌旁坐下来,手臂放在玻璃桌面,把头埋进去,整个人没精打采像是打了霜的茄子。 他想起方才沈夜的眼神,和沈夜让人沦陷至不可自拔的温柔,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阿夜,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你的温柔,原本是想要给谁的呢? 晚餐清淡素净,一锅蜜豆米粥,两样清炒时蔬,配上金黄亮眼的芝麻酥饼,从营养搭配到色香味形都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谢衣心里有事,只顾埋头喝粥,沈夜原本不多话,不时给谢衣夹几筷子菜,房间里只听得见碗筷轻碰的响声,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晚饭后谢衣收拾碗筷,沈夜进浴室洗澡。 谢衣心情繁乱,干脆在厨房磨时间,等他慢腾腾地把地板都擦得光可鉴人,在不大的空间转了几圈,实在找不到事做了,这才死心拉开门出去。 客厅没人,关了顶灯和电视,不到八十平方的房间,浴室里溢出的沐浴液味四下弥漫,昏暗四壁拥挤着各样家什不同形状的影子,卧室里亮着灯,一束灯光穿过暗沉沉的客厅直接蔓延到他脚下。 谢衣着了魔似的顺着那道光芒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 沈夜靠在床头翻看一本大部头专业书,半湿的头发披在背后,身上穿一件白色的棉布睡衣,袖子裤脚挽起一截,露出骨骼分明、白得晃眼的手足。 谢衣心中涌起潮湿的别样情绪,他走上去挤在沈夜旁边,捧过沈夜的脸,只当没看见他皱眉,不由分说摘掉眼镜,比以往更加热切地吻他。 沈夜手上还拿着书,蹙眉咕哝了一句什么,被谢衣强行用舌头顶了回去。只得弃了书,闭上眼睛环住谢衣的脖子。 谢衣一改往日的温存,咬着沈夜的唇舌攻城略池,连喘息的空间也不留,一吻结束之后沈夜头昏眼花,大张着嘴急促地喘气。 “阿夜。” 谢衣一臂环过沈夜背后,把人轻缓地放倒在床上,覆压上去,一手撑在沈夜脸侧,沉黑幽邃的眼极柔软的看着他,眼神温润又眷恋,笼着床头灯昏昏蒙蒙的光,便像是摇晃着一汪最幽深干净的水,里面什么也留不下,唯独映着他的影子。 沈夜终于觉得,谢衣像是在难过,他抬手触抚谢衣的眉心:“谢衣,你怎么了?” 谢衣不回答,抓住沈夜的手,牵到唇边沾沾连连的亲吻,嗓音低柔得像漫过的流水:“阿夜,给我好不好?” 沈夜不太自在地偏过视线,抿了抿唇,伸手到领口,顺从地解开睡衣第一颗纽扣。 谢衣心口猛一紧,莫名疼痛起来,按住沈夜的手,低头扎在人颈窝,呼吸间尽是艾草沐浴乳的味道,:“阿夜,你……你也太纵着我了,不是说我想怎样,你就非得配合我。” 沈夜静默片刻,手指插进他头发里揉了揉:“你想太多了,我并没有勉强。” 没有勉强。谢衣闭目苦笑。 那上次发着高烧也不说,陪我去露营又是怎么回事? 反正,沈夜从来不肯主动告诉他什么。 谢衣撑起身,吻了吻沈夜的眼睛,勉强笑道:“你最近太累了,我舍不得,你先睡,我去洗澡。” 不待沈夜说话,谢衣穿鞋下床,拧灭了了床头灯。 谢衣没去浴室,先到阳台点了跟烟。 他跟沈夜的交往无疑出现了问题。或者说,其实是一开始就有问题。 无论是沈夜对他过度的依顺,还是那种哀恸又茫然的眼神,他不可能自欺欺人假装没发现。 交往半年,他心里堵着太多疑问,但对上沈夜就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潜意识里,他不愿去证实自己是某人的替身这种可能。 谢衣郁郁地吸进一口烟,任辛辣的滋味在肺腑里游走一圈,嘴里全是烟草的焦苦味。 他想他对沈夜,实在迷恋得过分。
第四章 一切都在崩塌。镌刻着烈山部上千年历史的庙宇,附着其上徒有其表的植物,那些神秘空幻的故事、遗落的信仰,那些长青的藤蔓和永不凋零的花。它们在片刻之间晶化,然后支离破碎,化为尘粉。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苦熬过漫长的时光来等待这场落幕,死亡终于在他苦心孤诣百年之后降临这座苟延残喘的城市,轻而易举碾碎万事万物,把它的光辉与罪恶一起湮灭。 紫薇祭司的殿堂被留在了最后。 空气中满是烟尘味,石柱渐次倾塌,它们撑起的穹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碎石铺天盖地的坠下,砸起漫天浮尘。 沈夜被黑衣的青年拥在怀里,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他们上方撑起一面泛着翠青柔光的法术屏障,把落石尘土隔绝在外。 然而那扇光屏忽明忽暗,已经摇摇欲灭,暗示着青年的灵力和生命力皆如风中残灯。 “初七?还是……谢衣?”沈夜在他怀中,低声发问。 青年抬起头,嘴唇徒劳地动了动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听到自己发出这种怪声,他不再试图说话,抬手按住喉咙,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偃甲仿制的声带已经损坏,他说不出话来了。 青年的状况糟糕到极点,左半边身体大面积损毁,从肩膀到胳膊受伤严重,皮肤俱已损毁,偃甲材料破破烂烂地支棱在外面,蛊虫尸体腐化成黑水,淋漓不绝地流淌下来。 沈夜向他伸过手去,想撩开遮挡着左边脸的头发,青年反应迅速地侧头避开,又摇了摇头。 他不让看,沈夜也不勉强,改去抚摸他右眼下彷如血泪的红痕。 “既然活着出来,又何必回来送死?” 青年更紧的揽抱住沈夜,剩下那半边脸上完好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怜惜和珍视无声地渗透出来。他甚至弯起唇角,尝试做出微笑的表情。 明明只是个傀儡人,从诞生的那天起就被剥夺了七情六欲,不再拥有欢笑或者哭泣的权利。 但在他最后的时间,他向赋予他悲惨命运的人温柔微笑。 沈夜胸腔中泛起火灼般的剧痛,百余年来神血灼烧之苦,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为强烈,只觉五内如沸,身体分分寸寸都在撕裂。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初七,我……” 这时候轰鸣四起,最后一根立柱随着穹顶一起塌陷,沈夜眼睁睁看着巨石落下,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推开初七,却被紧紧箍进怀里,初七低头,颜色惨淡的唇突然之间靠近,沈夜下意识闭眼。 冰冷的吻落在他眼睑,像一片触指即化的雪。 他的世界陷落进一片温柔的黑暗里。 “阿夜,阿夜你醒醒!” 谢衣焦急喊着似乎失去意识的沈夜。 沈夜在半夜突然发起高烧,谢衣睡得迷迷糊糊,被身边无意识地痛苦喘息惊醒,先是以为沈夜做了噩梦,喊了几声却没有反应。他睡意朦胧地去推沈夜,往身上一摸,一片骇人滚烫。 谢衣连忙翻身拧亮床头灯,只见沈夜蜷在被子里浑身发抖,眉头紧拧,额上细细密密布满冷汗,似乎极为痛苦。 谢衣急慌慌地翻出医药箱,先给沈夜量体温,沈夜像是烧得难受,在被子里不住挣扎,他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把人按住测了体温,取出体温计对着灯光一看,顿时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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