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风元嘉起初并不喜欢束发,因为每次拆开都特别麻烦,但在后来却习惯了繁琐的发型麻烦的发饰。 野花也好家花也罢,燕风元嘉随手采摘了一朵,花这种存在脆弱得很,也顽强的很。看似娇弱却在生死攸关之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生存欲与意志。 天将明,然人心弥漫了数百年的墨色不曾因清澈泉流的灌注而冲淡半分。 “天亮了。” 燕风元嘉说道。天已明,夜已过,散去黑夜笼罩的阴影,连风都轻快了起来,只是心没那么轻松。 “像不像当年吾背你下山呢?”他浅笑着说道,路旁又凝聚成了一道崎岖山路。 “幻术欺瞒人之意识,篡改人之感知,但终究是假。孤斐堇你想说什么。”默苍离睁眼,神色漠然。 燕风元嘉一时没有回话,终于,第一缕在冰凉的光照到脚边时,他忽的低了头,一声笑随着苦,随着自嘲:“也许是吾怀念过去,还曾年少轻狂不羁风雨。” 默苍离从未有过属于年少轻狂的时期,他一直都冷静地令人觉得恐惧。曾有人试图拨开那层冷漠的躯壳,最后只是将一身的鲜血尽数浇筑其上,铸造了更为坚不可破的城墙。 秋已至,而冬亦不远,落尽夏的繁花,秋的硕果,冬只有更厚的阻碍,难以逾越。 “再一次我也不会有其他选择。”默苍离伏在燕风元嘉背上缓缓开口,“人世不需要太多的怪物。” “何必同吾解释,”燕风元嘉笑了一声,胸腔中震荡着前尘难忘,但终究过去,没人会为此后悔。“你做的很对。” “你该恨。”默苍离的口吻如此笃定,笃定到让燕风元嘉都以为他自己是恨的。可是那极致淡薄的情感却始终回馈不了什么给他。 燕风元嘉缓缓道,但他已不在继续往前走了:“吾该如何去恨。默苍离,死于你手中的人,不是每一个都会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可吾却淡忘了。” 天穹撕开一道裂口,宛若天地崩塌的颓退顷刻摧毁整个幻境,但展露与眼前的却是一片白骨堆积的荒野。默苍离从他背上下来,踩在了无数破碎的白骨之上。 他每落下一步,那嶙峋白骨便减少一分,骨山颓塌如雪崩一般,直至走至那血色的琉璃树下。 “你不觉难受,吾却不喜。”幻境依旧未能解开,燕风元嘉也仍然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儿。 不同的人眼中看见的都不同,他所看到的并非默苍离所见之相。 “你亦曾踏过枯骨万骸,亦染血污满身,”默苍离冷冷地说道,他眼中琉璃依旧是琉璃,尸骨依旧是尸骨,“这是你的愧疚而不是我的。”语罢,只是随手抬起铜镜一划,血海铺成的幻境应声破碎。 “我不是你,你也与我不同。”他继续说道,又从树下走到了燕风元嘉跟前,“你后悔了。”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那般斩钉截铁。 “是,吾后悔了。”燕风元嘉亦是坦然承认,那浅淡的天青色如蒙了一层薄云让人看不清。“吾后悔借你的手来完成那道禁术,后悔让你来背负骂名。” “遗忘比起铭记太过容易,魔世三十年吾也曾忘记初衷如何,也曾迷失权利。”他缓缓地转身却又举步绕到了琉璃树下,“所以吾种下桃树但后来却成林,吾留下断刃却成海。” “可真的需要死那么多吗?策天凤非要那些人死不可吗?” “迷茫只会让布局产生漏洞。”默苍离垂眸说道。 燕风元嘉缓缓说道:“吾不如你,吾不会对任何人愧疚,吾只是有些累了。”死亡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但举起刀剑却需要力气。 默苍离侧眸看向他,语气之中有着的只是漫不经心的冷漠:“我不想听到这些废话,你只要告诉我走到那一步就够了。” 燕风元嘉屈起指关节敲了敲额头说道:“你希望吾到哪一步了?” 良久,他又继续说道:“不论如何你吾终究冲突。” 作者有话要说: 如一只鸽子上下扑腾。
☆、第二十九章
不悔峰上旷世决战以两败俱伤为结局落幕。神蛊温皇隔着衣服摩挲着身上那道墨痕,很纤细的一道痕迹,但在最关键的时刻让他手抖了那么一下,到如今明显的痛感。哈,他终是弄明白墨字决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哈,真是有意思。” “主人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伤都没好。”凤蝶白了他一眼,任劳任怨地倒茶端药。 神蛊温皇摇了摇扇子:“耶,凤蝶话不能这么说,这可是关乎到我的伤到底能不能好。” “找到吾你的伤就能好了?”燕风元嘉步履无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无序,默苍离啊依然是一如既往地难以亲近。 “好友可是让我很不好受啊!”神蛊温皇眼神锐利,蓝色的羽扇遮住了半张脸。 燕风元嘉冲凤蝶点了下头,遂走向坐在主座上的神蛊温皇。神蛊温皇配合地伸出手,却被燕风元嘉拍开。 “你心情不好,嗯?还受了伤。” 燕风元嘉顿了顿,伸手扯了扯温皇的衣服,“自己来还是吾来。” 神蛊温皇视线从燕风元嘉略有湿感的披风上划过落到脸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落到那双青眸之上,忽地勾起了唇角。
“哈,我对他好奇了。” 燕风元嘉眸子一扫警告道:“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神蛊温皇提开燕风元嘉已经不耐烦到开始扯衣服的那只手,语气间有些暧昧:“耶,这可不太好不如去里屋。” 燕风元嘉冷漠地收回手:“你可以继续伤着。” “哈,这就没意思了。”神蛊温皇抬手按着燕风元嘉肩膀站起。动作轻快的完全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燕风元嘉猛的拍开神蛊温皇推开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有话直说。”弄得他毛骨悚然。 “万军无兵策天凤。” “孤鸿寄语默苍离。” “执明审命孤斐堇。” 他连连说了三个名字,三个全中。 燕风元嘉抿了下唇:“你不打算解咒,吾离开了。” 神蛊温皇羽扇按在燕风元嘉肩上,状似痛心疾首一般叹了口气:“好友今日倒是出奇得没有耐心。” “温皇,吾有点累。”燕风元嘉歪着头看向神蛊温皇,“你能少作点妖吗?” 神蛊温皇眼神微变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手中羽扇似是无意似是有意擦过燕风元嘉脸上伤口。 “羽国,雁王,墨家,儒家。” “既然你都清楚何必试探,也是神蛊温皇素来如此,倒是此番伤了还能让吾少些麻烦。” “难道一定要脱了衣服吗?”凤蝶看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呛声。 “不脱衣怎么知道伤到何处。毕竟他们都死了。” “嗯?”神蛊温皇看向燕风元嘉,这个话说得很有意思了,都死了? “是啊,不是被仇杀了,就是受不了自尽了。想来倘若大名鼎鼎的神蛊温皇也是这般下场倒也有趣。”燕风元嘉转身,扯着神蛊温皇就往里走。 “好友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神蛊温皇没有半点反抗,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了。 “闭嘴,你是神蛊温皇还是神蛊话皇。”燕风元嘉皱了下眉,忽然侧身咳嗽了一声。 神蛊温皇正色:“看来你也伤得不轻。”燕风元嘉的体质外伤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内伤不一定。 “先顾着自己吧,酆都月还等着呢。”燕风元嘉垂眸,眸中天青色渐深凝成风雨欲来。 “哈。”最初极细的墨痕沿着经络诡异前行,如生长开的枝丫往更大的空间发展。“好友你这是不是歹毒一些。” “只是会觉得痛而已。”燕风元嘉没什么好气地扫了一眼瞬间切换成任飘渺的家伙,“该恭喜你剑道更进一步?” “嗯?”任飘渺的话少的很也少了神蛊温皇的圈圈绕绕。敞开到腰腹的白色氅衣,墨色的纹路更是鲜明。“冷,你的手太冷了。” 燕风元嘉手指划过那条墨痕,“你倒是比吾想的要暖一些。”划开皮肉,墨色裹挟着猩红的血珠从创口处缓缓抽出。 任飘渺抿紧了嘴唇,墨痕缠绕在经脉上,拔除的时候便牵扯起入髓的痛楚。“你要废掉一个人轻而易举。”越运功抵抗这些东西就越深入,直到最后只要真元稍作运动就会痛苦难忍。 指尖滴滴答答淌着血,燕风元嘉抖出手帕擦拭,墨痕人畜无害地化成一滩墨汁逐渐被简简单单一张帕子消灭,“你真以为吾以德服人?” “你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任飘渺收拢衣服下一刻神蛊温皇再现。 “你的赞美吾收下了。”燕风元嘉轻哼了一声,将“赞美”二字说得极重。 “耶,好友言辞何必如此尖锐?” “你想问的更尖锐。”此话一出口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一般,无形的压抑顷刻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 羽扇划过一个弧度遮挡一角视线,神蛊温皇开口:“儒家的孤斐堇如何能是苗疆的漆宴孤鸣。” 黑红纠缠的帕子被叠得方方正正,模棱两可的话意有所指:“两个已经死亡的人,如何能活。” “好友你真的是温皇的好友吗?”神蛊温皇使以巧劲将那方帕子挑起。 “你我之间的交情不及一个猜测?。” 神蛊温皇:“却是正确的猜测。曾有一个流传在民间的鬼怪传说。” “鬼神只是人心荒谬的恐惧。”燕风元嘉走至床边,指尖已经扣到了窗柩,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哈,也是深受其害的你当是如此认为,十岁的幼童十八年后容貌如何也是未知数。但三十年前死过一次的执明君三十年容貌不变却是事实。” “事实?谁能证明。” “策天凤。” “策天凤?你却需要需要孤斐堇来证明默苍离就是策天凤。” “我已经证明,却无法再肯定你……” 燕风元嘉:“执明君死时,漆宴孤鸣仅有一岁。” 神蛊温皇:“但三个月后执明君却复活了。” 燕风元嘉:“十八年前执明君已是儒门冕主,而漆宴孤鸣彻底除名苗疆。” “这两个人之间本该毫无关联。” “本就毫无关联。” “二者之间你更应当是前者。” “但你相信狼主不会认错。” “执明君擅术,一手音攻独步,而你却对这一点讳莫如深。”神蛊温皇想到此前天下风云碑开碑之时。 “执明君盛名,而吾却不尚不及你。” “不排除隐藏实力的可能。” “这可能吗?”燕风元嘉推开窗,气流卷入厢房之中,掀起两人长发。 “也许这就是死而复生的代价,是吗?儒门冕主。鬼怪传说之中的魔鬼。” 燕风元嘉将双手背到身后,“……这种时候吾真不想与你浪费时间,但如你所说,死而复生,魔鬼传说,你又想借此达成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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