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沉声道:“封野,我们是突然发兵瞻州的,阿勒根不大可能事先让人埋伏在城中,只待时机到了刺杀于你。那人大约是细作,在我们入城前就混在了军中。” 封野想了想,对燕思空道出了自己的猜测:“是否阿勒根在我们攻下瞻州前就出此计策,他自觉不是我们对手,若我死了,正好可解其燃眉之急,若不能得手,也能拖延战机,好腾出时间让他调兵遣将。” 燕思空冷哼一声,淡道:“只怕事情并非这样简单。” 说完,燕思空起身,从桌下抽屉里摸出一物,就手递给了封野,封野低头看去,此物正是射中燕思空的那支断箭。 封野忙问:“你可有什么猜测?” 燕思空道:“我生于辽北,平生和金国人也交过几次手,金国人用的箭翎多为翢羽,而翢羽难得,故我军多用角鹰羽。射中我的那支箭,箭羽正是角鹰羽,且在箭尾安羽处剔空了两边,这是我晟朝的制箭方式。且那支箭箭头较轻,尾羽过少,箭身不稳,若非神箭手,怕不能连你都险些躲不过。” 封野听得心惊,暗中攥紧了双拳,“所以……” “所以,想你死的不只是阿勒根。”燕思空咬着牙,容色冷峻异常,“北境四府封邑不过三年,镇北王统御未稳,世子年幼,若镇北王英年早逝,朝廷江山一统,怕是要少费不少力气。” 封野恨声道:“是啊,陈霂当年为能登庸,就曾勾结卓勒泰,如今让他再做一次,怕也不是难事。” 燕思空叹了口气:“我这个学生,向来心思深沉,便是我,也不能轻易看透他所思所想,如今我只希望这件事是我多虑了。” 封野问道:“南聿不日将率军抵达泰宁,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燕思空平静说道:“世人皆以为遇刺的是镇北王,我已将此事告知南聿,且让他在泰宁再等上一等,若此事真和朝廷有关,陈霂怕此刻就要有所动作了。” 封野揽住燕思空肩膀,让他往自己怀里靠了靠,“空儿心中可是有良计了?” 燕思空没有回答封野,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南聿是北境名将,此刻,当是他为镇北王分忧解难的时候。” —— 辽北的天气越发的寒冷,元南聿的大军在经过漫长的跋涉后,终于抵达了泰宁。 远处的泰宁城安宁祥和,而大战却常隐匿在表面的平静之下,倏忽间迎来山洪般的爆发。 元南聿站在大营的瞭望台之上,望向远处的泰宁城。 大军已到达泰宁数日,给封野送去的信却还未有回音,想起封野的伤势,元南聿不禁一阵心烦。 这场仗,真想快点打完! 征战多年,见惯了城池千疮百孔,流血漂橹的场面,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靠着无数人命成就的赫赫威名,元南聿并不放在心上。 刘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元南聿身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元帅,燕大人的信到了,镇北王伤势不见好转,短时间内不会发兵泰宁了。” “这个我早就料到了。”元南聿转身,对着刘聪说道,“镇北王不会命我们就此撤军,大半的意思应是命我等在此待命。” 刘聪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末将还有一事禀告。” 元南聿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朝廷发兵了!朝廷派钱非同为主帅,陈名琛为副将,领十五万大军,于月前已从晟京出发,计算日子,怕是下个月就能到泰宁。” 元南聿听后,又是一阵心惊。 陈霂此时派兵,绝对是趁乱起意,他们曾想过一旦对辽北出兵,陈霂定然会出手干预,只是不曾想到,他会挑选这个时机下手。 “刘将军,燕大人信上还说了什么?” 刘聪叹道:“燕大人有经国济世之才,他料到陈霂会在此时派兵,他还有一封信,要我等亲手转交给您。” 元南聿接过信笺,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他将信纸展开,看后将那张纸紧紧团在掌心里。 他直视着远方,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你我皆是北境的将帅,也是朝廷的臣子,传我命令下去,朝廷所率大军将不日抵达,着全军做好迎接的准备。” 清晨的阳光,在辽北的寒风中如约而至。 泰宁两日前刚下过一场雪,绵延的山丘尽数被皑皑白雪覆盖,一夜之间,整个天地都被冰雪琉璃包裹了起来。 瞭望台上的士兵守了好几个时辰,哆嗦着等着人来换岗,忽见远处大军的军旗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将军!将军!”在高台上的士兵高喊着,“援兵!朝廷的大军到了!” 众将士皆惊诧不已,元南聿披上披风从大帐中出来,定睛向南看去,那逐渐清晰的令旗上,果真清晰的印着大大的“晟”字。 晟军很快抵达大营之外,三军主帅的大纛旗下,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身着铠甲,骑于骏马之上,金色的帽盔遮不住他的俊颜,如鹰隼的眼眸里,透露着汹涌的王气,使其立于三军之中,也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元南聿见到此人,神情顿时像被冰冻住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来人。他怔愣片刻,立即双膝跪于冰雪之上,郑重地向着眼前的男人行叩拜之礼。 “臣,元南聿,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天下之大,昔日战场上的仇敌,曾势同水火。如今再见之时,竟要携手并肩作战。 晟军的到来,为克复泰宁迎来了新的契机,华夏之疆土,势必要在陈霂和封野的手中夺回。 与陈霂在战场上相见,已是无可避免,既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那就与陈霂联手,以天地为盘,与阿勒根下一盘让金国人尸骸蔽野,号天恸地的大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聿儿终于和小霂见面了^_^
第18章 陈霂亲自率军前往泰宁,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晟军在泰宁城外西三十里处的高地上驻军,大军扎好营后,元南聿亲自到晟军的大帐中觐见陈霂。 陈霂神态倨傲,口中却说着赞赏之语:“你们从春天发兵,不过一年时间,就连下四座城池,镇北王的兵威之盛,当真是威震辽东啊!” “若非陛下这些年励精图治,中兴我大晟江山,我军又怎能重整兵锋,北上与阿勒根一战。” 元南聿环顾左右,见钱非同、侯名、陈名琛、曲角等人全集于帐内,陈霂与封野的恩怨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众臣齐在,不论陈霂说什么,他都得忍耐。 “封野当初不过用了三年时间,就夺下黔州九郡,策反了大同府,攻下了太原城。在大晟,连垂髫稚子都知狼王威名。怎知不过三年时光,镇北王竟险些折在这小小瞻州城,岂知不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缘故?” 陈霂轻笑着,薄唇吐露着鄙薄之语,他身边跟随的一干文臣武将听得此言,个个点头称是,看向元南聿的眼神也带着讥讽。 元南聿面色微红,正强自忍耐着,陈霂却大手一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走到元南聿身前,说道:“封野伤重,大军还在瞻州驻扎,即便过完冬天,也未必能援泰宁,你们孤军深入,如今天寒地冻,道路难行,从大同运往泰宁的粮草军需,也被阿勒根派人劫掠了数次,你们还能在此坚持多久,想必元将军心中,比我们要清楚的多。” 元南聿暗中握拳,陈霂方才所言,竟让他无言以对。 封野伤重之事,陈霂既能知晓,对阿勒根就更是无从隐瞒,他必已算出封野在这个冬季不会来援泰宁,他们利用自身优势,劫掠了好几次从大同来的运粮军,能最终到手中的粮草已是大打折扣。 更为让人头疼的是,他们已经错失一举攻下泰宁的良机。 阿勒根在泰宁城内集结了十五万大军,他们兵精粮多,又有高城深涧为依仗,便是封野此刻就在泰宁,想要攻下此城,也绝非易事。 元南聿算过,全军的粮草可坚持到明年春天,若是夏季来临前,战局仍未有进展,怕是他们再不情愿,也要打道回府了。 陈霂见元南聿神色,便知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戳到了他的痛处。 陈霂道:“朝廷知道镇北王难处,故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奔赴前线,只为荡平胡虏,将辽北彻底收归我大晟疆土,镇北王当知朝廷的苦心。” 元南聿心中冷笑不止,却撩起衣袍,俯身跪了下来,“臣等感念朝廷恩德,自当鞠躬尽瘁,为朝廷奋勇杀敌。” 陈霂握住元南聿的臂膀,在他耳畔轻声道:“大晟勇士何止千万,辽北的热土不缺你元南聿一人的热血,你只需在天子榻上承欢,便是镇北王对朕最大的诚意。” 元南聿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想到,陈霂竟敢在人前这般出言调戏自己,他向来老实口拙,被陈霂一惊之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尔后,陈霂又问了些战况如何,类似君臣相得的套话,元南聿勉强应对,却无心将那些话听进心里去。 等众人退下,陈霂只留元南聿一人在帐内,很快就又换了另外一副面孔。 “元南聿,你可知罪?” 元南聿知道他定然恼恨当初自己出逃,他又想起燕思空在信中的嘱托,咬了咬牙,缓缓在陈霂脚下跪了下来。 “臣愧对陛下厚爱,自知罪孽深重,还望陛下责罚。” 陈霂冷道:“难得你还知道自己错处,我还当你是如何坦诚率真之人,不成想和你那好哥哥一样,不过都是背君叛主,奸滑狡诈之徒!” 元南聿抬首,平静地说道:“你若生气,责罚我一人便好,所有计划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我二哥何干?” 陈霂冷笑:“你当我是傻子?若无燕思空筹谋接应,凭你的本事,便是插翅也飞不出紫禁城的宫墙!” 元南聿忍不住反驳:“那你将我强行囚禁在京里,又该作何解释?!” 陈霂捏住元南聿的下颌,蛮横说道:“我是天子,我想要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这一切,自然也包括你!” 元南聿迫于陈霂的强词夺理,他忍了又忍,此刻实在无法忍耐,骤然发力,甩开了陈霂的钳制。 “陈霂,你气也好,恨也罢,也该知我并不属于你。”元南聿颤声道,“既然你已率军来此,我们就当以大局为重,若你能放下成见,兴许我们还能在战场上通力合作,彻底将金国人从辽北赶出去。” “你说得对。”陈霂敛住心神,寒声道,“若我们能一举攻下泰宁,辽北七州将由朝廷和北境四府共同管辖。这件事,封野和燕思空看的很清楚。” 元南聿惊道:“你何出此言?” “你不会真以为,朝廷派兵是给封野助阵来的吧?”陈霂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转身递给了元南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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