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霂将他按倒,柔声道:“不妨事,明早再看吧。” 元南聿此刻睡意全无,又怕陈霂再压到伤口,便让他侧身靠着自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他二人都不曾想过,从前他们一个视对方为禁脔,一个视对方为死敌,不曾想也能有今日这般心意相通,携手并卧,做尽天下最亲密之事的时候。 这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两人都十分珍惜此刻时光,陈霂深情款款地望着元南聿:“真想以后都如今日这般,你能心甘情愿的与我相处,以后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元南聿心中亦十分动容,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陈霂妃嫔无数,他到底是个男人,又是个长于江湖,厮杀于战场的武人,他们终其一生,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并肩站在天下人面前。 这个念头虽只是一瞬即逝,却还是让元南聿责怪起自己竟像个妇人般多愁善感,哪里还有纵横天地间的男儿气概。 陈霂见元南聿面露惆怅,却不知因何事而起,他正纳罕着,却听元南聿忽然说道:“我不稀罕什么,只要我的家人至亲平安喜乐,便觉得足够了。” 陈霂抬起他的下巴,责道:“你方才想的不是这个,你瞒不过我的。聿儿,你该对我说实话。” “小霂,如果我实话实说,你怕是要生气。” “那你先说来与我听听,再看我是否会生气吧。”陈霂的笑容和煦若春风,元南聿第一次发觉,陈霂待人竟也能有如此温和包容的一面。 他犹豫再三,开口说道:“若非要我向你讨一样东西,我只想要自由。” 陈霂一下子愣了,他不知元南聿如今对他还有什么不满。 他顾虑的事,自己已全为他打算好了,或是在不久之后也都会解决,为何他仍存了离开自己的念头? 陈霂无措地将元南聿揽了过来,紧张且委屈地说道:“你是不是惦记着燕思空,还想着回北境,去做你的大都督?” 元南聿气苦不已,心道他和陈霂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有颜面再回封野麾下效力。 “小霂,我是个男人,你不能将我拘在宫里,你这样做,于理不合,我自己也不乐意。” 陈霂执起他的手,认真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只有我一个,我却……不过你放心,所有让你难受的事,我都会为你解决,绝不会让你这辈子都这样委屈地跟着我。” “我说的不光是这个……”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霂急得有点要哭的架势。 元南聿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额发,道:“我年少时行走江湖,后来又追随镇北王许多年,也曾是统帅过十几万大军的元帅,跟金国人打过数次战役,也曾败过你手下多位将军,我在外面自在惯了,像我这样行伍出身的人,若是能战死沙场,立不世之功,留千古英明,怕才是最好的归宿。” 陈霂立即嚷道:“我才不让你战死沙场,你要生生世世陪着我!” 元南聿并不理会陈霂无赖,接着说道:“我如今这样,看似要什么有什么,但我离开了亲人,背弃了旧主,世人传我是以色奉上的二臣……就在北境,怕也没有多少人记得我曾为天下,为百姓挥洒过多少热血。” 陈霂咬牙道:“世人皆负心薄幸,你不用理会这些庸碌之人,他们辜负了你,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让我陪着你一辈子,我现在可以做到了,可你叫我用什么身份陪着你呢?” 元南聿的一番话,让陈霂竟回答不上来。 在陈霂心里,他已视元南聿为自己的配偶,是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人。若是他有这个能力,就是封元南聿做个男皇后,也未尝不可,只是他现在根本做不到。 元南聿说的对,他的确自私,总是想着如何占有他,最好是能霸占他一辈子才合自己心意。但元南聿终究是同自己一样,也是堂堂男儿,且还是不输任何人的英武男子,将他无名无份地困在身边,对他是不公的,也是残忍的。 他从前并无多少良善爱人之心,如今却在朝夕之间懂得了爱人的甜蜜与酸楚。对元南聿,陈霂是感激的,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自己有了正常人的情感,他宛如人间的最后一道光,带自己远离了永夜的黑暗。 陈霂深深地看向爱人,似要将这个人完整地看进他的眼里、心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暂时是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你现在想要的,我却还是能给你。” 赵煦虽已被羁押在诏狱,但他的儿子赵昶还在太原,他们坐拥天下第一雄关,又有二十万大军驻扎,定然不会轻易接受朝廷削藩,举兵叛乱怕就在朝夕之间。 若是哪日彻底除了这赵氏父子,他和沈鹤轩一直启盼的新政,才可能真正的推行在大晟的每一寸土地上,他陈家天下,历经二百年传承到了今日,才算是真的焕然一新。 陈霂俯下身,在元南聿的额上亲了一口,随即正色道:“你不只是封野的将军吧?早在五年前,你就是我大晟金印紫绶的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你那大都督的金印,现在就放在懋勤殿的书案上,你若想再纵横疆场,立千古不世之功,再塑你大晟第一勇将的美名,又有何难?朕准你便是!” 元南聿被陈霂周身散发的昂扬奋发之气感染着,想到今生还有再为江山百姓立功的机会,便觉得身上热血霎时沸腾起来,昔日纵横疆场潇洒恣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的眼睛里溢出了明亮的神采。 他喜悦着,快活着,恨不能即刻穿上战甲,手持**,跨上他的乌云踏雪,奔赴战场而去。 “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陈霂光顾着看他高兴,差点忘了件极重要的事,“若赵昶叛乱,我许你随军平叛,但不是作为先锋将军,主帅也不是你,我到时怕要御驾亲征,你得老实跟着我。” 元南聿僵在当场,等缓过神来,狠狠地白了陈霂一眼。
第55章 赵煦在明光殿被陈霂设计生擒的消息,很快被传回了千里之外的太原。 赵煦之子赵昶,今年不过才十八岁,他年纪尚青,对父王被朝廷下狱之事全无头绪,也无甚长远打算,又被身边权臣蛊惑着,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反了。 赵煦被抓才不过几个月,赵昶竟糊里糊涂地反了,还杀了陈霂先前派去太原的朝廷专使,即便陈霂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没有料到赵昶谋反会这样快。 陈名琛已从景山调拨出了四万兵马,陈霂又下旨从隆庆、保安大营拨了六万兵卒给陈名琛,由他统一指挥,这十万大军聚集在京郊大营,不日便要起程平叛。 大军在北郊大营誓师后,先头的四万人马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行伍绵延十数里,此时又至深秋,将士们迎着瑟瑟秋风,踏着脚下枯败的落叶,奔赴河北。 陈霂此次已是第三次出征,他褪下了龙袍,再披战甲,金色的帽盔难掩俊颜,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尽显王霸之气,跨于战马之上,英武之气不减当年。 走了半日,陈霂在队前转身回视,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元南聿看到了,策马跟了过来,与陈霂并辔而行。 陈霂问道:“我军现日行能有多少里?” 元南聿道:“这几日天气不错,大约能行三十里路,从隆庆和保安调拨的人马,陈将军命他们日行五十里,再过几日,便能与我军汇合。” “当是如此。”陈霂点了点头,转而又朝元南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已不知这是第几次看你穿骑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好看,这白袍银甲穿在你身上,真是如天神降世一般。” 元南聿正色道:“陈钱二位将军就在后头,你还敢这样油嘴滑舌?” 陈霂朗声笑了起来:“他们听到又当何,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此番发兵河北,先头我还后悔,不该再让你到战场上涉险,但见你出了大营,便愈发神采奕奕,才知你生来就是个当将军的命,命中注定要护卫我大晟河山。” 元南聿不觉露出笑意:“此战你交给陈名琛便是,何苦再亲自上一次战场?” “赵昶不过是个蠢货,若他趁此机会,答应朝廷的削藩条件,才是顺应天命,好歹也能保他全族的富贵,可他偏要逆天而行,上赶着要帮我在天下人面前立威。”陈霂面露不屑之色,转头看向元南聿时,却换了口吻,表情也变得亲厚起来,“除此之外,我此次出征,倒也真存了个私心。” “什么私心?” “我想与你真正并肩作战一次。” 后续的队伍还在路上,陈霂从景山调拨的卫戍军只带了行军粮秣,省去了千里馈粮的消耗,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比预期的日子还提前了两日到了河北地界。 他们在梨城驻军了三日,得知从隆庆和保安来的人马距他们不过四十里路程了,众人便放下心来,只待大军集结。 日落之后,陈霂在大帐中用过晚饭,叫侍卫把陈名琛找了过来。 陈名琛撩开帐幕,才走进帐内,就见陈霂正端坐于帐中的主座上,还未等他行君臣之礼,陈霂先道了句“免了罢”,让他在自己右手方的椅子上坐下。 陈霂抬眼看向他,问道:“付湛清可有消息了?” 陈名琛摇了摇头:“昨日前线来报,说上月付大人出使赵昶大营,已多日未有消息,直到前几日才得知,除了付大人自己,随同他一起去的两位文书,连同随从、护卫,都被叛将徐峰给杀了。” 陈霂先是一惊,后大怒,一掌重重的劈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两军交兵自古以来的规矩,杀掉来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还会为自己招来大祸。赵昶这样做,如果不是狂悖至极,便是刻意痛下杀手,以谋大计。 陈霂问:“付湛清现在如何?” “只听说人被扣了下来,虽说是死生不明,但想来赵昶初时不曾杀他,往后便也不会。” 当真是出师不利,赵昶囚禁付湛清,是给了朝廷一个下马威,若不能尽快救回付湛清,或是在用兵上扳回一城,恐怕会对军心不利。 陈霂双拳紧握,伏于案上问:“赵昶的叛军数月来连下威州,洺水,安平数城,又扣押了付湛清,你看此事眼下该如何应对?” 陈名琛道:“臣想那赵昶不敢杀付大人,是有意在试探朝廷的态度。” 陈霂“哦”了一声,既是向陈名琛发问,也是暗中喟叹陈名琛与自己不谋而合。 “叛军现在也吃不准,朝廷是否会再次派使前去招抚,无论我们是再度派出使者招抚,还是即刻用兵,都会陷入被动。” “那依将军之意,该当如何?” 陈名琛从军多年,为大晟朝屡立战功,依他的本意,是宁愿与赵昶在战场上硬碰硬,也不愿意做那等低三下四央求别人的事,何况再派使者怕也是于事无补,还会有损大晟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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