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遗迹,探寻真相的冒险者并不少见。拼凑历史的全貌,还原覆灭之国的真相——无人应阻止求索,人万物灵长,生来便与蒙昧势不两立。 可在知道真相之后,璃月和蒙德,会成为下一个坎瑞亚吗? 天理不会在意。天理何须在意?它们只会维持方舟向前运行。 “你说我的眼,是来自失落之民的诅咒吗。”摩拉克斯淡淡地否定了,“不可能。我与他们交手多次,他们毕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嗯,我也觉得,他们是没法对你的仙体做些什么啦。”巴巴托斯摊开手,一耸肩:“地面上的丘丘人能做些什么呢?地面下的深渊倒是有可能,但它们一直都被天理监视,不太可能做些什么过格的。所以你还是想想,是不是最近吃坏了什么东西?” 话题终于不再压抑。吃坏东西——虽然对于神灵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但摩拉克斯还是笑了。好久都没有和故人闲聊,他笑着将手边那杯酒端起,放在嘴边:“或许是吧。也许最近,该吃些鱼眼补补眼睛。” “吃鱼眼?”温迪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呜哇,好恶。你们璃月人真的太强了。” “以形补形,乃是璃月民间的说法。虽多为讹传,并不可信,但鱼眼的确是至鲜至美之物,于身体大有裨益。” “好好,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不吃海鲜来着?”温迪歪头。 “的确不吃。所以,这只是一个岩神的玩笑。”摩拉克斯微笑着,将手边的酒饮尽。 “哈,好硬的玩笑,完全笑不出来。”温迪这么说着,却依旧笑得很开心。他将剩下的半杯酒端起来,一口饮进:“不过,眼睛的问题还是要好好想想。老爷子那么漂亮的金色眼睛,现在却像是锈住了一般。用刘海去挡什么的也很不符合你的性格。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找你?”摩拉克斯咂摸着话中的含义。 “找我,就像以前一样。已经五百年啦,我们都该有些改变了,不是吗?” 温迪微笑着站起身。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你好像比之前更平易近人了?”少年忽地回过头。 “平易近人?”摩拉克斯皱起眉。 “哦,我绝没有说你之前老古板,不变通,成天契约钢印不离手,活得像块石珀成精特没劲的意思。”温迪一边确认着逃跑的路线,一边向摩拉克斯摆着手:“失去左眼之后,你的性格好像也变得稍微温和了一些。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的缘故吗?还是你的确发生了变化呢。” “也许——你的左眼,此刻……正在看着不同的风景?”温迪微笑着。 ——不同的风景。 摩拉克斯一时间有些怔住。 不同的风景。不同于璃月的风景。 不知为何,摩拉克斯首先想到的是至白至亮的雪,至明至坚的冰,布满荒石的高山,被积雪覆盖的松柏。驯角鹿,甜菜汤,橙色头发的家族,少女系在脑后的粉色蝴蝶结随寒风飘扬,青年轻哼着异乡的歌谣,为孩子们缝补破掉的玩偶。针与线在他的手中穿过,他低着头,微笑着,提前将衣服上的尖锐饰品都摘下,换上毛茸茸的棉衣,獭獭兔的皮毛亲昵地蹭着弟弟妹妹的脸蛋。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睫毛之下是至深至暗的海。海下永远不曾有生灵出没的深渊。罪人的深渊,只许进,不许出的深渊。 他来自深渊。 摩拉克斯曾注视过这一切,但现在,他与另一个人都不记得了。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念头?岩神轻轻地想着这个念头,想得如此轻柔,此生第一次对一个脑海里的念头产生了呵护的意思。就像醒来后小心翼翼地回忆美梦的细节,要保持昏沉的状态才能进行,清醒之后反而会遗忘殆尽。多像一个甜美的悖论。 可这一切,和他的左眼有关系吗? 他的左眼,他的视力。他那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并没有用于流通,而是用于缔造【契约】这个概念的,第一枚摩拉—— 现在,在看着至冬的风景吗?
第6章 第五章 00000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 我最忠诚的拥护者,我最高洁的追随者。我最无畏的证道者。我最坚定的殉道者。 我交于你法则,交于你真理。交于你强权,交于你神座。 你曾创契约之概念,曾赐众生予血肉—— 如今往昔,皆为尘土。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 我最叛逆的拥护者,我最卑劣的追随者。我最无知的证道者。我最悲惨的殉道者。 值此万象凋敝,诸神陨落之际—— 我仍会为你留下法则,真理,强权,神座。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赞颂我的宽容吧!诅咒我的残忍吧! ——因为我, 要和你打个赌。” —— ‖﹕10001 ﹕‖ ——摩拉克斯睁开眼。 海面风平浪静,太阳烤着甲板,粘人的水汽蒸腾升起,一团团地扑在游客赤裸的胳膊上。 这是一艘前往至冬的船,航线并不新奇,多少年来都是走这么一条海路,由南向北的航道。只是岩神还是是第一次乘船去至冬,旅途便有了些许的新鲜意味。 从璃月到至冬并不远。利用仙力可以很快抵达,但摩拉克斯仍然选择坐船前往,反正变成凡人模样也不是难事。也说不出来什么特殊的理由,大概只是突发奇想,欣赏下沿途的风景。是这一阵子过于劳累了吗?既然冰神也等待着自己的答复,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和她讲明自己的意思——摩拉克斯认为自己把这件事考虑得清楚。 坐得久了,难免有些疲乏。摩拉克斯从座位上站起,在甲板上闲逛了起来。 开往至冬的轮船,当然售卖着来自至冬的特产。小套偶,蒜红肠,巧克力,彩蛋糖。被红色紫色蓝色簇拥的摊位,小孩子们的最爱。嘬着一杯面包酿,摩拉克斯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只套偶。拿起一层,又一层。下面那层套偶睁着蓝色的大眼睛,黑色的睫毛无比张扬地翘起。摩拉克斯立刻来了兴致,就这样一直拿下去,到了第五层便不能再动,看来要买下才知道里面的奥秘。 是个勾人的技巧。摩拉克斯略带赞许,买下那只蓝色眼睛的套偶。两手捧着端回座位,一层一层地剥开,每一层的笑容都比上一层画得更敷衍。套偶的睫毛也不再翘起,嘴巴也只是随便被毛笔挑出来个弧度。最后的最后,摩拉克斯只见到里面的一只,面目全非的小花生。蓝色的眼睛也再没了勾人的高光,只有两个墨点儿草率地落在脸上。嘴巴是没有的,小套偶不笑了。 真是奇怪的玩具。小孩子买这个难道不会有心理阴影吗?摩拉克斯默默思索着,又一层一层装了回去。从里到外地装倒是个好兆头,小套偶笑得越来越开心,最外层的蓝眼睛睁的大大的,两枚高光点在其中,明亮得不可思议。 夜泊石的颜色,蓝星螺的颜色。或者是,至冬海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颜色。 摩拉克斯把套偶收进身旁,发现自己的记忆的确有些混乱。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了。自己当然来过至冬,不过都是以岩神的身份去会见历任冰神——仅此而已了。没有必要逗留,也没有必要结识任何一位来自至冬的凡人,毕竟璃月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他是璃月的主神。 可他偏偏觉得自己是见过谁的。至冬的,谁。 “先生?” ——是的,他称他为先生。起初是阴阳怪气,就像小孩子不敢明目张胆地给讨厌的人起外号一样,只好口是心非。后来叫惯了,他便把自己的凡名省去,只叫先生。他叫自己先生的先字是咧嘴,笑意充盈;生字是翘舌,带着外国人特有的认真,发出极为平整的一声。像街头巷尾的言情戏折里,告白时的字正腔圆。青年总也学不好句尾的轻音,努力地把生字在喉咙里放轻的时候,唇珠饱满地翘起,连嘴巴也一起努力的样子。 先生。先生。 钟离先生—— “这位,先生?” 摩拉克斯回过神。昏昏沉沉地醒来,刚才的一切竟都是梦境。来不及回味发生在脑海中的一切,服务生小姐冲他微笑着弯腰:“先生?至冬港已经到了哦。旅途劳顿,还请检查并带好您随身的物品。” “至冬国欢迎您的到来。” 服务生说完话便匆匆离去,留摩拉克斯一个人在船舱里愣神。欢迎自己的到来吗?他忍不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至少现在,自己仍不打算贸然与冰神联手。这样的岩神,真的会有人欢迎他的到来吗?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应直奔至东宫的摩拉克斯,还是莫名其妙地在街头闲逛了起来。也许自己的确有哪里不同了,这样的闲情,他在左眼失明之前从未有过。摩拉克斯默默地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会立刻前往冰神面前,三两句交代自己的来意,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到璃月,继续做下一件事。 这才是契约之神应该做的事情。但现在的他是怎么了? 至冬国至广至寒,摩拉克斯一身便衣走在街头,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方才感到格格不入,立刻去换了身更温暖的行头。价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带獭獭兔毛圈的大衣。 ——獭獭兔,獭獭兔。两只耳朵毛茸茸。请到我家来做客,温温暖暖好过冬。 ——獭獭兔,先生知道吗?在至冬国,几乎每个人都要有一顶獭獭兔毛的帽子。狩猎季开始的时候,每个14岁以上的男孩,都要去猎杀一只属于自己的獭獭兔。 ——嗯,想想先生穿上棉衣,戴上棉帽的样子……哈哈,总觉得怪怪的。不过没关系,我的家人们不会在意。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人。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很想见你。 ——火水,先生喝过没有?不喜欢喝酒?在至冬国说出这样的话,会被人怼在墙角揍的。哈哈,开玩笑,这只是一种偏见。但,如果先生来了我家,我是一定要和你喝上一瓶的。一杯?一杯怎么够,你该不会是怕喝不过我吧,哈哈,那我可要嘲笑你了。 摩拉克斯猛地停下脚步。 失控的思绪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自从莫名其妙地失去左眼的视力,他的思绪总会这样不受控制地向前追溯。 向前?向多前? 摩拉克斯忽然有种踩空什么的感觉。 不动玄岩之心见证了千年的历史,唯有这样温暖到让人迷惑的时刻不该被称之为“过去”。他的过去没有凡人的温暖。他过去体验过的温暖,是天上的云,云上的月。 月光清淡,平静,宜人,温暖。但也遥远。绝不会如此亲近,亲昵,平易近人。 先生,先生。世间鲜少有人这样称呼他。岩王爷,岩王帝君。帝君,魔神。武神,战神,至尊至高之神……他有很多威慑四方的名号。老爷子是风神的专属称呼,带着酒气,洒脱,蒲公英乘风一般的轻快。只是五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他也很少再这样称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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