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说着,对他笑了一下。 纳威对他眨了眨眼,几秒过后,回到自己床边,扑了上去。 …… “你来了!” 休息室沙发上,赫敏抱着一个红色抱枕,双腿盘坐着。在她旁边,罗恩已经整个人躺倒了,仰面朝上嚼着薯片,见人进来用力抬起了头。 高年级的几个格兰芬多也在房间里,聚在一起复习着,听见喊声眉头微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怎么了?” 哈利于是放低声音,坐到同一张沙发上。罗恩伸手将原味薯片递给他。哈利摇了摇头,便见他又收了回去,拿出一片扔进嘴里。 “好消息,哥们儿。我们知道马尔福回来干什么了。”咔嘣咔嘣的咀嚼声伴着人声一同蹦出。 哈利探究地看着他。 “是……什么?” 他又开始想自己那三五个计划。就连考试之前,准备都没有这么充分过。 罗恩仰卧着,低头看向他,手举薯片。 “他要走了。”罗恩这么说。 哈利愣了一下,没太明白。 “……走?走去哪儿?”指的是他马上又要回家了?那他明天就可以把明信片寄—— “德国。” 罗恩又说,腮帮子又动了起来。 咔擦咔擦的。 “德国?”哈利更不明白了,“他们现在去旅游?他爸爸妈妈不是刚刚——” “不是!” 红发男孩咽下嘴里的食物,“唰啦”一声把塑料袋揉成一个球,扶着赫敏的膝盖坐了起来——后者盯着他满是油渍的手,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又忍气吞下。 “他们家不是被查出那个什么,什么和偷渡团伙的关系吗?”罗恩懒洋洋地说,刚起来就又靠在了沙发垫上,“还有贝拉特丽斯·莱斯特兰奇是马尔福夫人的妹妹,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抓——” “我知道这个,然后呢?” 哈利打断了罗恩的解释,盯着他,要他说下去。 后者见他这样,眨眨眼把语气放严肃了点。 “Well……总之卢修斯·马尔福着急了,要把全家都搬到国外去。扎比尼告诉李的原话是,‘去和他们在柏林的亲戚团聚'——拜托!什么亲戚!在柏林可不就是西奥多·诺特那家子人吗?你还记得他吧——” “这是猜测,罗恩。” 赫敏阻止了男友继续往下说,也不知是否在撒刚才的气。接着,她转向哈利,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但这确实是最大可能……唯一确知的是,他们要去德国。” 哈利觉得自己的灵魂消失了一秒。 他把右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抠起上面的布料。 “那……他们去德国……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赫敏盯着他,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话,怎么能够没有听懂。 “他们不回来了,哈利。”她于是补上。 移动的手指缓缓停住。 “……你说什么?” 哈利轻轻地问,轻得像是呼出半口的气。它散开在静谧的空气当中,那么那么微弱,却好像是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旁边的高年级学长们也看了过来。 “他们、他们当然不回来了,”像是为好友的反应感到意外,赫敏向来流畅的叙述打了个结,“那和逃逸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管。等过阵子立了案,护照背上司法限制,按我看他们就只能黑出去。真那样的话,再回英国不可能不坐牢……” “他们本来就明目张胆的!”罗恩哼了一声,“消息一出来,谁不知道那家人脑子里的主意?在这儿的名誉是保不住了,还不如跑呢!” “小天狼星知道这事吗?”赫敏看向罗恩,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又转向哈利,“小天狼星——不对,知道了也没用,现在他们出入境还是合法的……” 然而哈利已经听不见她说话,更别说看她。 他要…… 他们家要…… 他不可能……他不能…… “我从没想过我会说这话,但我觉得,马尔福还挺……挺不幸的,”赫敏低声说,望见自己男朋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叹了口气,“我是说,也许他爸只是想保护他呢?我之前给哈利查汤姆·里德尔那事的时候,读到过不少因为父母留了案底,之后一直不好读书工作的例子。到国外去,影响是会更少……” “赫敏。”罗恩正坐起来,握住了女孩的手,“我一直很欣赏你穿别人鞋子的能力,但有些人的鞋子,我们是不好穿的,会有脚气。” 赫敏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拍拍罗恩的手,扭头看向不说话的哈利。 此时,黑发男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在动,连眼皮也不眨。唯一有变的,是那双灰暗了的绿眼睛。那里面的情绪繁复而游走迅速,像是无数条交织在一起的丝线,互相拉扯——紧绷,最后全数断开。 “要我说,上学都是小问题,”罗恩说,“按马尔福那样,别走了他爸的老路,干脆一黑到底——” “他不会的。” 哈利颤抖地说,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又咬紧了后牙。 赫敏罗恩这会儿是震惊地看着他了。哈利别无他法,只能徒劳拾起不知什么时候碎了的自己,抱着所有残片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你们确定吗?”他尽可能压制着声带的变形,然而这实在是太困难——太困难。 赫敏和罗恩双双盯着他,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女孩开了口:“是的。乔治说,他们在离校生合影的名单上看见了马尔福的名字。你知道的,就是每年告示板上都会贴的那个。所以不出意料的话,他连退学手续都办了。” “今天回来,估计是来收东西的。参加校会应该是顺便的事……虽然他穿了校服,还蛮守规矩。” 哈利觉得他应该解释点什么,至少找个借口,再转身离开。然而此时他发不出一点声音,退开半步,扭头跑出了休息室,不顾身后两个好友困惑的眼神。他拉开宿舍的门,没披外衣就跑到了主教学楼的大门之前——这已经是六月,是温暖的夏天,就算只穿一件薄衬衫,也不该觉得冷。 走廊当中寂静昏暗,比起五月十八日那天要亮上那么一点。哈利却没有走到夜灯感应处,而是停在了前台附近,镶有一黑一白两块板子的墙边。 光线很弱,他不得不打开手机电筒,借着冷白的光圈,找到那张钉在板上的、写有「6月10日,星期日,离校生合影名单」的白纸。 手指顺着名录往下摸,一直摸到了靠近结尾的地方—— 「Draco Malfoy,Year 11.」 白色的光圈微微颤抖。 哈利指腹蹭过德拉科的名字,愣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然后,他抓住告示板的木框,浑身失去力气一般,缓缓滑倒,瘫软在了地上。 木地板很凉,他却在那儿坐了不知多久。手电光在某个时刻消失。走廊深处,夜灯终究没有亮起。 ---- *本章中《圣经》引用出自《诗篇》139:1-24。曾出现在《在海的尽头》这一则安徒生作品中。 *祷告歌是凯尔特女人的《The Prayer》,于2007年发布在乐队专辑《A New Journey》中。 以上注释的这两个引用,全篇/后续歌词其实某些层面上都挺适合这章的。后者是之前就一直计划着毕业校会这章二次提及,前者的潜在关联性真正写到这儿的时候才又发现。
第144章 藏着翅膀的珍珠 哥本哈根城墙外,立着一座仍在使用的绞刑架。 昨夜在西城门等候马车的时候,哈利远远地瞥见过它一眼,那时德拉科也看了过去。 场上正在行刑,被套上绳索的女人不知犯了什么罪,被围在人群中央,又用木板和层层装置抬到更高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让人类的审判被天堂看到——“看啊,我们已经为您治了罪。” 哈利不信上帝,九个月前不信魔法。但他最不信的,他一直认为,是命运。 那是人们懦弱的自我阐释。在德思礼家的那十二年,曾经是他最臣服于它的时候。那时他幼小,从各个层面来讲都还很小。小到可以被费农姨父随心所欲扔在菜篮子里忘记一下午,小到他明明很多次想要离开,却从来没有踏出过那扇折磨他的门——因为他默认了,默认了自己的生活就是如此。没有隔壁家窗户里的蛋糕甜香,没有□□的机会。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讨厌娇生惯养的人:他想要羡慕他们,却又从来庆幸自己没被那样养大,否则他一定会开始讨厌自己。 改变发生在小天狼星把他接走的那天。那天之后,哈利忽然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而人对可能性,就如对所有带来自由之感的事物一样,是会贪婪的。他因此再也不信命,就像现在他再也无法忍受回到德思礼家一样。他不接受一个人可以看到对岸,又被迫留在未出发的港口。 就在上马车的那瞬,他看见德拉科因为远处传来的欢呼声低下了眼、抿紧双唇——那欢呼是伴随木板翻动的“哐当”一声刺耳传来的。哈利心里一紧,想去握同伴的手,却发现对方已经把它握成了拳头。 ——“他不会的。” 脱口而出那句话,不过是为了一种直觉般的相信。 事实上没人知道,德拉科那夜究竟会不会动手。哈利愿意相信他不会,想要相信他不会。这是他喜欢的人,如果令人后怕的事没有发生,那么他便选择向前走,并期望着德拉科一定跟上来。 他都准备好了。准备好德拉科可能有的犹豫,准备好他说梦只是梦——他只是喜欢梦里这个、曾经因为那粒碎片而对他耐心温柔的自己。没关系,他可以重新试试。即使没有了童话的衬托他们也许连牵手走出一步都难——都没有关系。哈利知道他想要什么,现在知道了。 但他没有想过,命运这把刀还是悬在了他的颈上,明晃晃的金属光泽足够耀眼,叫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沉重地向上看。他忘记了自己原谅自己,又原谅了德拉科,并无什么用处。 因为德拉科,是德拉科。他有自己的家人,是另外一个人。 因此,他永远都可以,离开,远去,抛下自己。 可是这不公平。 马车摇摇晃晃向南驶去,又拐向东边。回到梦中,哈利仍然无法甩开那张离校生名单上的白纸黑字。他偏头看向就坐在自己旁边的金发男孩——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相扣,只要歪一歪身体就能靠上肩膀。但是这距离忽然让哈利感到愤怒,几乎是痛恨——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希望,又眼睁睁地见它离去。 他不接受。不会接受。 视线里,德拉科斜着身体,用手撑着额头,靠在敞开的马车围栏上,头疼一样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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