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听的许三多视角来看,楚组长真是个好人,因为他直截了当地说:“你管人家秃了没秃,管好你自己的头发吧。” 在袁朗的大笑中,王冉哀嚎一声,放下筷子,双手合十拜了拜:“黄天爷爷,厚土奶奶,基督耶稣阿弥陀佛,可别让我老王英年早秃啊。” 许三多:“……” 他还以为大佬们在一起会讨论什么重要又深远的话题呢,怎么还八卦人家脑门光不光呀。 谈完人家的脑门,王冉怀疑和乔思远家庭关系不和谐有关系,他们三个都是成了家的人,谈起家庭又是诸多唏嘘。 王冉扭过头对袁朗:“唉,谁不是稀里糊涂过来的,就算是你袁朗不也……”袁朗及时给他塞了一杯酒,王冉接过来咽了,含糊地说了一句,“哎呀,聪明人,聪明人我放心的。” 袁朗说了点别的把话题岔开了,三人便不再讨论乔思远,转而说起别的事来。 许三多看了看坐在那的队长,队长面容懒散,眼里颇有些影影绰绰,不明白他,不明白事,队长是不是在生活里也像打仗,疑云丛生,迷雾重重? 听了一会儿,他也明白了他们三个的关系,确实是颇有渊源,从新兵连开始,连续五六年在同一个单位服役,关系之铁可以参考自己和成才了。 他能感觉到队长很放松,那种状态是显而易见的,从内心深处就没挂什么事,说到一个老领导伤病严重时,他还对着旁边看热闹的许三多说:“听见没,平时让你别那么拼是为你好,你想老了之后也这样吗?” 这顿饭吃的很快,饭后几人休整了半天,次日他们正式登上一架专机——它要飞向二三五,据王冉所说,这是他们的“驻地”。 登上飞机前,袁朗塞给许三多一个手机,不大,正好能被许三多握在手心。 许三多看看队长,后者说:“给你买了一个手机和电话卡,电话卡没装,反正下了飞机后也得没收,先留我这,日后有需要再来我这拿。” 许三多:“多少钱?我还给你。” 袁朗按按他肩膀:“你能有多少钱,既然你欠着我的钱,多欠一点也无妨啊,反正……你的也算我的。” 许三多忽然哆嗦了一下,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机猛地塞给袁朗,“我自己会买的,谢谢你队长。” 氛围一下变得尴尬起来,袁朗静了一会儿,反手收回,语气如常地说:“还愣着干什么,登机啊。” 在不透明的特制机舱内,许三多快没有时间概念了,在王冉告知他已经快一天了,他有些惊讶,这次旅程的距离之远有些超出许三多的预料,难道二三五不在国内吗,还是在边境? 在此之前,许三多没有和队长说话,他惊异于自己的敏感,不知道因为什么的敏感,短暂的过界的愉悦冷却下来,又回归到正常的队长和队员间的距离。 又过了沉闷的几个小时,大家被驾驶员提示道:“快到了。” 许三多睁开双眼,目光清明,其他人也陆续站起身来,王冉似乎很兴奋:“来来来,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大本营。”连张扬脸上都露出一丝喜意。 在一阵轻微的颠簸,飞机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然后陷入沉寂,标志着旅途的目的地已到,他们又回到地面上了。 楚成峰站在舱门边,对袁朗和许三多说:“欢迎来到二三五。” 随着这一道欢迎,他拉开舱门,在巨大的“砰”声中,一股极寒的风夹带着雪花刮到许三多脸上,他下意识眯起眼。 再睁开时,只见极目之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域,往上看,裸露出隐约的高山黑石,混杂成或黑或白的带状花纹,再往上,天空灰暗,雾气游荡。 许三多哈出一股股的白气,张扬在他旁边说,“你们应该多穿一点的,这里很冷。” 许三多没有张口,不是他不礼貌,而是一张嘴就能听见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他强顶着风寒,跟着楚成峰等人,朝山隙间坐落的简易建筑群走去。 经过漫长的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栋小木屋里,刚一推开门,热度铺面而来,许三多顿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深褐色的木屋嵌有一座壁炉,里面跳动着橘色的火焰,坐在壁炉前的人转身看向他们,许三多一愣,是个老外。 老外开口说话了,却是流利的汉语,还带着一股东北腔:“来了啊,来了就先歇着吧。” 王冉上前踹他一脚:“没大没小的,给袁队长敬礼!”又给袁朗解释了下,“这是小马,混血儿。” 小马笑嘻嘻站起来,对袁朗敬礼:“首长好,我叫马宋,欢迎你们来视察。” 许三多看着袁朗自如地和小马谈起话来,更迷惑了,他们到底在哪儿啊? 简单说了一会儿话,楚成峰就看了看表:“已经不早了,今天你们先歇着吧,有事再叫我们。” 说罢,几人鱼贯而出,屋子里一下子空下来,安静下来,许三多看看四周,在看到两张床时,终于意识到两人要在这里过夜。 虽然是木屋,但是里面很暖和,而且设施齐全,头顶的小暖灯散发着温温的黄光,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许三多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哪里经历过眼下这种情况,犹豫了一下,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呀队长?” 一路上话也少了点的袁朗拉来两个板凳放在壁炉前,自己坐上一个,然后对许三多示意:“坐。” 这一声意味不明的“坐”竟然给了许三多一种清算的味道,他心里忽然忐忑起来,但到底还是坐下了。
第29章 皆大欢喜 外面在下雪,却喧嚣地如同起风沙,这并不是许三多老家那样安静的雪夜,尖利的呼啸仿佛有实感般拍打在窗上。 这样一来,更衬得屋内安静。 许三多在袁朗身侧坐着,猜想队长要说些什么,他以前是从来不会想这些问题的,现在却偏偏重视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紧张什么?”袁朗忽然问他。 “有吗?”许三多茫然看向袁朗,是真的茫然,“我不知道。” 袁朗的样子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但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喝点水吗?” “我去倒。”许三多正要想站起来,却被袁朗制止,“我去。”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桌边。 那是一张不大的方桌,碎花桌布上摆放着一只壶,袁朗拎起来,用手颠了颠,颇有些重量,二三五待客哪怕不周到,热水还是有的。 他倒了两杯水,递给许三多一杯。 受冻后的一杯热水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氤氲的热气中,许三多垂下眼睛,唇周绷出的弧度渐渐平息,袁朗在他身边坐下,喝下一口水:“过去呢,我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很难喝上热水,得去找人家花钱买,哪像现在,还有专门的纯净水喝。” “这里吗?” “对。”袁朗向椅背靠去,神情有些慵懒,“那年我二十四,在这待了半年,半年之后,胡子拉碴,回去之后把我队友吓一跳,说袁朗,你怎么老了十岁啊?” 许三多被这个画面逗乐了:“我们这是在哪啊?” “一条大峡谷里,左接两个小国,右临内海,三不管地界,因为位置复杂,交通活跃,附近就自然而然滋生一些生意,毒品交易,人口买卖,军火,货物运输,护送重要人物……你可以把它当做各种职业及非职业雇佣兵的集结地、中转站。” 袁朗说着说着,许三多的嘴微微张开了,这是他从没接触过的世界,他只在书上听过种混乱地带,如今,一下飞机,竟然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展现。 “它叫什么?”许三多问,“我又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做两点,一是别让人知道你是现役军人,二是听从我的指示,明白吗?” 许三多一凛:“是。” 袁朗看他眼睛晶亮,笑了一下:“带你见世面来着,别那么紧张啊,放松点。” “至于它叫什么,当地人把这条峡谷叫柯加西,意思是冰原上的星,我第一次听这名字,想,这里处处都是黑石和冻冰,鸟站在上面都打滑,不明白怎么就是明星了。”袁朗的视线仿佛看到很远的地方去,这让许三多意识到,自己队长的黄金岁月就在他低沉的声音中缓缓流淌。 “直到某天晚上外出执勤,我抬头一看,漫天的星星。”袁朗沉默了片刻,继续说,“无边无际,那是我第一次有种感觉,只是看着就要被吸进去。” 许三多听得很出神:“然后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叫它冰原上的星,我仰着头看,很快找到了北极星,眼睛再一晃,天不是天,而是一个巨大的棋盘,四周散落着密密麻麻的棋子。”袁朗说,“那天,我目眩神迷,想要执棋。” 这时,袁朗忽然转头,目光如同他叙述的星夜一样深邃:“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这个年纪太想长大了,每个晚上,我能感觉到心中的动荡不安……许三多,你也一样吗?” 许三多的睫毛颤了一下,他嘴唇微动:“我没有。” “没有吗?”袁朗面色平静:“那我问问你,你有没有在对过去坚定不移的某些事情,或某些人……失去信任。” 多直白的一句问话,即使不带丝毫质问的意思,也让许三多的脸涨得通红,他脑子里乌泱泱着吵着,都在说不对、对、对、不对。 他在静默中对抗脑中的喧嚣,许三多死死埋着头,只能看到膝盖上蜷缩的手。 “不要紧,这都是正常的,和过去一样依靠队长,让你不好意思了,还是觉得自己只是小孩?”袁朗柔和的声音像是子弹,击中许三多本以为是软肋的地方,“你得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你需要甩掉的负担,好吗?” 许三多小声说:“你不是我的负担,你怎么能是负担呢,队长,我……” “嗯?”袁朗耐心的、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我……”许三多什么也说不出来,“队长,你什么都知道,你肯定比我要明白。” 他仍然最信任袁朗,即使这种信任如袁朗所说的在动摇:“你能明白吗?” 许三多话音落下,袁朗沉默了,最终他这样回答他的士兵:“我不明白,三多,我真的不明白。” 从何谈起?许三多是真的无助了,他恨自己笨口拙舌,怨自己愚笨万分,他耷拉着脑袋,几乎要哭出来。 袁朗抬了抬他脑袋,许三多垂着眼,不看他,眼角却泛了红,在袁朗心里烫了那么一块,他声音不由放轻了:“你,你哭了?” 许三多没说话。 “那不说你的事了,说说我的事吧。”袁朗松开手,把水杯往他手中塞了塞,“你喝水,别着急,让我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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