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我?” “保密啊,你级别还不够。” “哦。” “真的?” “真的,回去给你看原件。” 袁朗把话题从这上面拐开:“你受伤了,我们得尽快回柯加西。好在二三五的定位没坏,我们后天应该可以赶回去,如果中途有二三五接应,可能会更快。” 许三多点头,不知为何,心中总萦绕着一点在意。 对肉体之躯的两人,如何在没有帐篷和毛毡的情况下度过一个夜晚?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睡过去,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袁朗把许三多搂得死紧,生怕丢了。 许三多看着身边闭眼养神的队长,睁着眼睛捱到黎明。 浅黄色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一时间无数浅白、橙黄、橘粉的光芒倾倒在险峻的高原,山隙兜满了细密的金粉,几乎要淌出来似的。 许三多留在柯加西的记忆有很多,可是日后看到的无数日出,都没有现在来得光明和美丽。 他侧头,见袁朗不知看了他多久,见他看过来,轻松地用带着哑意的嗓音说:“早上好啊,许三多。” “早上好,队长。”许三多也轻松地说。 暴风雪结束了,再不会有风雪堵着人的路,袁朗不顾许三多的反对,又把他背起来,许三多不算轻,可袁朗背得很稳,稳得让人觉得就可以一辈子这么依靠下去。 许三多在他背上打了个哈欠,他充满生机的眼神对着四周扫过去,直到他,他看到袁朗的后颈,那里空无一物。 许三多忽地一怔。 大脑的短暂空白后,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甚至动手去翻,袁朗觉察到,回头:“怎么了?” “没事。”许三多的声音竟出奇的平板,只是在死水般的平静,渐渐泛起波纹。 转回头的袁朗不知道,许三多开始细微地发抖,脑子中乌泱泱发起乱来,他听见有人在脑袋里喃喃,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是一声大喝,劈开浓雾,爆裂出电花。 在白羚荒凉的早晨,许三多意识到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每逢出任务前,队长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珍而视之的吊坠没有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这说明,这次和二三五到白羚,对队长而言并不是一次提前规划的任务,犀牛不应该死……至少,不应该在现在死。 而另一件……许三多闭上了眼。 过去种种,不明的对视和其中的意味,越界的管制,几乎要触碰肌肤却又收回的指尖……原来,不是为了自己的成长逃避一个人,而是因为那场几乎要把所有人焚烧殆尽的大火,一个足以让许三多战栗的字眼——“爱”! 他许三多怎么会忽视,忽视那双眼中的坚硬与柔软……是子曰说的,动摇。 一把枪,一个死人,沾着血的爱情故事。 在无边的沉默中,许三多意识到,也许世上没有人能比队长更爱他,可是他们只能选择这样的爱,仅有拥抱的理由。 因为吊坠中,小女孩可爱的睡颜,包含父亲的厚重、丈夫的担当的面容,在酒杯上晃,袁朗仰头,一饮而尽,又是另一个词……是“距离”。 许三多没有哭,许三多很平静,许三多在心里偷偷地哭。 “我的好兵。”未来,队长会这样向妻子和女儿介绍自己,并对女儿笑着说,“叫叔叔,别,别叫哥哥,你辈分错了。” 比爱情更厚重的爱,可它绝对不能被称作爱情。 谁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军官和他的士兵,在越界的边缘徘徊,可是止于一个暧昧的瞬间,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都泛黄,当那个人回望过去,至多一个释怀的哑然失笑,最终将归于遗忘。 生机还是死寂?都不是,它只是长眠了,没有悼念,只有平静。 在袁朗的背上,许三多侧出一张脸,遥望淡蓝的天空,想:我许过誓了,队长的幸福可比一等功还沉呢。
第36章 告别,柯加西 柯加西,焦急的二三五组员久久没有等到袁朗和许三多的到来,定位器的信号时好时坏,相当不稳定,无法判断两人所处位置,这让大家非常担心。 在暴风雪刚起的十分钟内,楚成峰拦不住坚决要去寻找许三多的袁朗,眼睁睁看着他走进风雪中,这一走,袁朗就彻底没有音讯了。 下午两点钟,广播中又传来预警,再度有了暴雪的苗头,楚成峰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张扬,阿陈,你们跟我去提……” 在他下令时,门突然被大力撞开,刮入一阵带雪的风,众人惊讶地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已然全白的人,一个背着另一个,下面的人隔着手磨损严重的手套,紧紧把住身上人的身体,而背上的人比他更像冰雕,一动也不动地伏着。 把背上的人向上托一托,那人用沙哑无比的声音说:“都愣着干什么,阿陈,你去找医生,剩下的帮我把许三多扶到床上。” 大家总算惊醒,楚成峰也顾不得问袁朗发生了什么,和张扬一边一个帮着袁朗把许三多抬到床上,王冉急急地凑到床边:“这孩子怎么了?” “被下了药,还有失温。” 袁朗把许三多头顶大一号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张苍白却沉静的脸,他看起来只是睡着了,裹着一身因雪融化而湿漉漉的棉衣,袁朗迅速解开他的扣子,把脱个精光的许三多用被子围了好几层,见他的呼吸好像平稳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王冉递给他一杯热茶,袁朗接过,一饮而尽。 他用平缓的语气讲述了两人的遭遇,说许三多遭到犀牛的偷袭,随后他及时赶到,找到着道了的许三多,当时情况还好,次日药效便快过去,可是又因折腾这么一遭而发起热来,随着天气再度恶化,后半段两人走得有点不容易。 袁朗轻描淡写,剩下的人足以想象这一途的艰难程度,在他话音刚落下后,早在听见犀牛偷袭许三多便坐不住的张扬几乎是噌一下站起来,默不作声地就往门外走,王冉在他背后喊:“干什么去,张扬?” 张扬不回头地说:“我给许三多报仇去!” “你报什么仇,找空气报仇?”王冉也来了火,“失散人数这么多,回来以后我让小马打听这次任务的人员,犀牛现在还没回来。” “再说了,就算他在,你想怎么报仇,上级还没发布命令,把规矩都吃进肚子里了?”根本不管楚成峰的颜面,王冉直接了当地批评他,“楚成峰真把你们惯的没大没小了。” 张扬的胸膛上下起伏,原地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气,直到楚成峰也沉声道:“张扬,过来坐下。”他才折返,满面不甘地坐下。 他们争执期间,袁朗一言不发,只用指节轻轻敲击床面,他转头凝视着许三多的脸,片刻后,他突然发声:“有件事情,我给你们说一下,张扬,你先出去。” 张扬早就不想待了,也没心思猜是什么事,立马站起来,推开门就走了。 “什么脾气!”气得王冉猛指了两下他的背影,楚成峰皱着眉,不是因为张扬,而是觉察到袁朗语气里的不同寻常:“什么事?” “是啊,什么话还要避开别人说?” “我杀了犀牛。” 阿陈带着医生匆匆赶过来,没注意到屋内压抑、严肃的氛围,医生是一个年老的白种人,见到许三多后也很干脆,二话没说,做下就开始检查。 在检查期间,楚成峰对阿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阿陈虽然不解,却也走出门外。 检查过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发烧了,我给你们留下些药,要按时服用。” 袁朗问:“他被注射过一针药物,被注射后病人浑身无力,这药没什么额外的影响吗?” 医生看着面色严肃的袁朗,放平手掌安慰他:“药的成分很容易被身体代谢掉,只要他的烧好了,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年轻人,他壮得就像头小牛,还担心什么呢?” 袁朗这才稍微松了眉头,他向医生道谢,在仔细记下药的用量后,亲自把这个慈爱的老头送出门外。 等他折返回屋中时,迎来的就是楚成峰和王冉探寻的目光,王冉冷哼一声:“你可是把我们都玩了……袁朗,密令呢,给我看看,要是没有,我们要原封不动地汇报上去。” 他倒没怀疑密令的真假,只不过因为袁朗瞒着他们一手而有些阴阳怪气。 袁朗笑了笑,一句话没说,走到衣柜面前,从外套的内层中翻出一张薄纸,递给他俩。 他压低了声音,“我有我的难处,为了保密,连许三多也没说,给你俩说已经够面子了。” 密令薄薄的一张,内容简短,附有红头“机密”和公章。 “哦呦,那还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们了!” “客气客气。”袁朗态度谦虚,他的肢体语言预示着他很放松,也很戏谑,“回去之后,我会给上边说此次任务得到二三五的大力协助……” 楚成峰摸着那比老A更高一层级的公章,抬头说:“袁朗,难怪你之前有意无意问我犀牛的事,我还以为你这次就是来柯加西避风头的。” 袁朗:“避风头也没错,只不过我习惯多走一步。” 楚成峰把密令递给袁朗,和王冉对视一眼道:“就这样吧,我们可不想掺和你们老A的事。” 袁朗笑了一笑,垂下眼睛。 许三多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天花板上的竖纹,身体没有什么感觉,只有头有点晕,他缓了一会儿,撑着身体坐起来。 他的动静引来屋里另外两个人的注意,他们冲到他床前,一个张扬,一个子曰,子曰率先问他: “你怎么样了?” 许三多摇了摇头:“我没事。”他最后的记忆是漫天大雪,再醒来就是这里,现在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窘迫地往里面缩缩,问:“我睡了多久啦?” 细心的子曰扔给他一件衣服:“一天。” “啊?” 据子曰所说,他见到正在躺着的许三多时,差点把他吓一跳,担心他有什么好歹,好在张扬说他只是发烧,就一直任他睡下去。 “醒了就好,你可是把你们队长吓坏了。”子曰开玩笑说,“你不知道,虽说我没见,可阿陈说你们出现时都快冻成冰人了,我们大伙都佩服袁队长,都说他一路把你背回来,是个男人。” 许三多扶着脑袋,低声说:“是啊,他还好吗?” “他没事,早上和楚组长他们出门了。” “哦。” 张扬凑近了些,纳闷地问:“你怎么能被犀牛偷袭啊,他还没我能打,更别提你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像责备,许三多也没恼,知道张扬操心他,老老实实回答:“风声太大了,我看到他手里的针管就已经晚了,下次我得留心,不能再犯这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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