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队到会议室,果然,主要领导都在,铁路端坐于上位,身旁分坐着五位中队长,看起来阵仗很大。 人们很难能忽略铁路右手边坐着的袁朗,许久没见的“前教官”,帽沿把他的神情遮了大半,余威尚在,大家不禁噤了声,连脚步也放轻许多。 众人都落座后,铁路言辞恳切地说了一些欢迎的话,调离在即,离人讲话未免带上许多真心,他依次看过这些朝气的脸庞,心中备感安慰。 最后,他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然后他看了眼身侧的袁朗,后者对他点点头,铁路便拿起桌上的名单,正式念道名字。 “陈斌,一中队。” “到!” …… “马大路,二中队。” “到!” 冯理向袁朗看去,后者端坐,钢笔在手中微转,可以看出某种置身度外之感。 这种姿态令冯理倒翻一肚子苦水,除了真相,他更加意识到,他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因为从始至终,你的一切举动仿佛都是过家家,垂死挣扎,也抵不过一根手指的轻推。 ……哪怕是,对袁朗似乎多有怨怼的表姐,他的妻子。 “陈水生,三中队。” 陈水生先是看了眼冯理,才犹豫地答道:“……到。”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轮到冯理—— “冯理,四中队。” “到。”冯理说,没人知道,他齿间隐含一声叹息,几不可闻地逸散在兴奋的氛围中。 即使想探究真相,可是他已经被单方面吹哨,宣布戏份结束,没有宣告,也没有通知,就在默默无声中,一切都结束了…… 真的就这样彻底完了吗?那个故事,和那个人。 会议结束后,袁朗回到办公室,他缓缓坐到椅子上,闭上双眼,若有若无、却仿佛癌细胞般的疲惫感在体内蔓延,袁朗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此同时,思维神经质般地活跃。 每个晚上,都自我折磨式的做梦,总是醒在凌晨,点一支孤烟,用尼古丁麻醉空虚,要么再去睡,要么就这样醒下去。 手指“啪嗒”、“啪嗒”在桌上敲,袁朗恍然间以为天色是黑的,刺目的阳光在眼皮上跳跃,他眯了眯眼睛,才发觉不是漫长的深夜。 他愣了一会儿,方定下心神。 从唐梓欣的话里,冯理的眼神中,不止一次听到“许三多”这三个字,是什么让他们对自己这个士兵充满如此多的好奇心? 共通的、巧合的特别关注……不难猜到是唐梓欣,果然是她盯上了许三多,探出一只名叫“冯理”的手,而今已被他砍断。 那她掌握到哪一步?女人的猜测、敌意,亦或是已经发现被自己埋藏至深的“错误”? 他爱不爱许三多,能不能爱许三多,那是一个巨大的谜题,袁朗已经在和许三多有关的一切问题上迷了路,一想,便陷入混乱和重复的痛楚中,只有一件事是彻底清楚的:他决不能允许有人把心思动到那个人身上,即使是自己的妻子…… “忠诚”的丈夫漠然而烦躁地想,他已经懒得再和妻子演戏了。 电话铃声将袁朗从思绪中惊醒,他睁开微红的眼,接通:“喂?” “袁朗吧,我高城。” “高副营长。”袁朗心里多半有数,“许三多不在,被我派出去交流学习了。” 电话那段沉默了一会儿,高城才叹息:“那这样吧,不说他了,我问问你。” “你说。” “最近我们营来了批新兵,你们老A过来让他们见识见识,怎么样?不长,就一天,事后我请你喝酒。”高城嘀咕道,“我起先寻思着,要是许三多在,正好让你带上他,他史班长和我约了顿饭,多少能见上一面……” 袁朗本想拒绝,听到高城的话,却是一动,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史班长?你是说许三多第一个,不,第二个班长?” 高城听糊涂了:“什么第一个,第二个,史今啊,让那孬兵好一顿恨我的史今史班长!” “给个准信吧中校,来不来?” 一个和他同样角色的人……不知不觉中袁朗的嘴唇已绷成一条直线。 没让高城久等,他道:“这样吧,高副营长,下周,下周我带几个人过去,至于史班长,你们约什么时候的饭,不碍事的话,加我一个?” 高城“啊”一声:“不不不,不是,我们老七连的几个聚一聚,跟你老A有什么关系?” 袁朗就笑,笑不及眼底:“瞧你说的,你们把闺女嫁到我家,总得让我和娘家人见上两面吧,别忘了,许三多现在可是由我负责。” 虽然觉得袁朗这种硬凑上来的举动有点埋汰,高城最终还是答应了,要说这件事,许三多来不了,实在有些可惜,不过史今,这个像亲人一样关心许三多的人,应该会很高兴能见到他现在的领导。 事实正如他所料,一周之后的聚会上,史今对袁朗的到来十分欢迎,虽有一面之缘,但这次却是以许三多现任队长的身份出现,史今倒也释然。 他向袁朗敬酒:“袁队长,幸会幸会,许三多给我写信时经常提到你,给你添麻烦了……这小孩,多亏你照顾他。”说到后面,明眼人都能看见的感慨,史今不再继续说,而是一饮而尽。 袁朗也没有犹豫,跟着仰头干了一杯,饮罢,他擦擦嘴角,眼睛颇像稠墨了:“史班长,我也替…我们许三多谢谢你。”
第46章 低人一头 来的人都是眼熟的,除了高城和史今,还来了个重磅人物——伍六一,他腿脚利落,丝毫不像一个腿里钉了铁钉的人,只偶尔看出有些迟缓,除此之外还有甘小宁、马小帅,钢七连的纯度高得过分了。 只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就是误入的袁队长,大家一开始对他颇有观望之意,毕竟和这位的初见就是那场失落之战上,好在袁朗有意逢迎,又是许三多现在的顶头上司,没过多久,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酒至半酣,史今的话也多了起来,他不吝对袁朗说起过去的事: “就那么小一个人,脸上还有两团红,不敢正眼看人,别人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就跟受惊的鹌鹑似的,太怕人了。” 伍六一接道:“连个向后转都不会,腿软得跟面条一样,你凶他吧,还冲你呵呵傻笑……哎呦我去,不行,一想起来我就来气。” “可不。”高城也心有戚戚然,“那孬兵,连坦克也怕,一见面就扑我身上,哎,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啊,你们说这许三多,怎么就敢冲我耍赖皮呢?” “谁让你不让他送班长吗?班副的命根子呢!”甘小宁的话让大家一静,然后齐齐笑了出来。 就马小帅不服气:“我们班长其实可厉害了!”他打心眼里觉得要是班长生气,肯定也是副营长做错了什么。 本来是聚餐,结果突然变成许三多的研讨会了,说来也奇怪,要说到别的,没两句就回到许三多身上了,好像大家对这事最有发言的冲动,时不时惹起阵阵笑声和唏嘘。 袁朗听的多,说的少,他手拿一杯酒慢慢喝着,悠然地看着他们为他勾勒出一个又一个许三多的形象,眼里含着笑意。 这次来的不亏。 只是一顿饭而已,顺便多了解些自己的兵,又有什么要紧。 不说别的,史今力排众议把许三多招进部队,高城伍六一等人给予他这么多照顾,值得袁朗用最高礼遇待他们,要是没有眼前这些人,他还不见得能见到许三多。 虽然……总是把史今和许三多联系在一起,这都什么境况了,许三多都落到他名下了,有些事情实在不值得大书特书。 一会儿话题便烧到袁朗身上,高城率先道:“中校,别光顾着听啊,来来来,你说说,许三多可在你们老A呢。” 一双双期待、好奇的眼睛凝在袁朗脸上,袁朗说了些许三多日常的趣事,又引发大家另一番评论。 期间,史今低声对伍六一说:“这个袁队长不错,眼里能看得到三多的小事,肯定是个爱兵如爱子的人。” 袁朗还是低估了老班长的直觉,虽不知道史今默默关注了许多细节,可他已意识到史今态度渐渐好转,便向史今碰杯,这次说出口的感谢便真诚多了。 “感谢什么。”高城心直口快,一边用手指着史今,“我就给史班长说过,你即当爹又当妈,要是许三多有什么好的坏的,就指着你一个人,当之无愧。” 他说这话时,袁朗渐渐把酒杯放下了。 内敛的史今听到高城的话,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冲向面无表情的袁朗,很爽朗地笑道:“对,袁队长,他要有什么动态,尽管通知我就行。” 袁朗心说我怎么这么闷得慌呢,他不软不硬地反问:“史班长一表人才,估计已经结婚了吧?” “对,结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子。”史今说,“袁队长也一样吧,我听三多说你家里有个闺女,唉,还是闺女好,不跟小子似的闹腾。” 袁朗没回,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或许同为中年男人的史今对袁朗又多了点战友般的亲近,或许这个话题又带给他新的灵感,他突然提到许三多:“三多还没对象的吧。” “没有。” “我寄过一封信,督促他找对象,结果看他还是不开窍的模样,要是三多在这,我可得说说他。” 他刚说完,就见袁朗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他,史今想了想,低声问:“你看这事,袁队长,有没有必要和他谈谈啊?” 看似是问句,史今的目光却充满期待。 袁朗酝酿了一下,道:“你不觉得,这种事对他还太早了吗?” “不早了,都24了,谈对象该提上日程了。” “万一他被骗,或者失恋伤心了,我是说,谈恋爱总容易受挫。” 以史今对袁朗有限的认知,他也能看出,袁朗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因此不太明白袁队长怎么婆婆妈妈的,便道:“谁恋爱不受挫,再说了,这是个不能避免的问题,他迟早要一个人去经历,还是说,你觉得他不能解决?” “我当然相信他,只是……”袁朗及时闭嘴,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很被动的境地,再说下去,似乎更狼狈。 “其实我偷摸着收集过一些姑娘的联系方式,现在鸿雁传书这么流行,咱们许三多也可以试试嘛。” “你可真是上心啊,史班长,我一直以为只有上岁数的人才操心这种事呢。”袁朗呵呵一笑。 “看你说的,我相信咱们的心是一样的,还不是为了他好,袁队长,那就拜托你多说说他了。” 别别别。 咱们的心可不是一样的。 袁朗没觉察到他不小心把心声浮了上来,只顾着郁卒。 他现在呢,对这位史班长意见很大,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他史今跟许三多能有什么更多的关系,哪怕有必要,也不过是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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