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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于某种纠结，又不能明明朗朗去说，堆积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要不是因为失礼，袁朗真想问他一句：让你照顾人，就是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这顿饭结束后，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袁队长，他给自己灌了不少酒，浑身上下泛着一股苦味，临告别，史今还很热情地对袁朗说：“三多他心思多，还要麻烦你费点心，咱们下次再约。” 袁朗皮笑肉不笑地笑笑，“行啊，我部下的车就在外边，回见了啊。” 骗人的。 不想回见。 尽管不愿意承认，袁朗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好似低了一头呢。 齐桓和C3顺利接上一身酒气的袁朗，袁朗的目光有些不聚焦，仿佛在想什么，齐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坐到后座上就一直没动。 汽车飞驰，虽然夜已黑了，却华灯初上，车流不绝，城市仿佛是才醒来。 袁朗懒懒地靠在车窗边，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流转，留一双眼睛忽明忽暗。 齐桓本来以为他们队长睡了，突然听到他说：“许三多快回来了吧？” 齐桓想了想：“快了吧，他走好一阵了。” “嗯。”袁朗轻轻应了一声，“还有两天，可能明天就启程了。” 就是一瞬间的冲动，他很想见见许三多，哪怕不说话呢，只安静看一会他的脸，或者过界地亲亲他，袁朗随着他的幻觉，时而平静，时而浓烈，就这样异样地轮转着。 不一会儿，他又想到今天的事，不禁皱了皱眉，然后又松弛下来，不知怎的，摇着头却笑了出来。 突如其然的好笑，让袁朗低低笑了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笑意竟变得十分激烈，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松松散散地歪倒在一边。 前排的齐桓和副座的C3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后视镜，他们的队长很明显是醉了，齐桓细心地摇下车窗，放进一点清风。 然后他打开车载电台，电台中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女声说：“欢迎收听HM87.4，我们都知道歌后邓丽君，她的声音甜美，宛转悠扬，歌声陪伴了不止一代人的青春……”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首经典老歌：《甜蜜蜜》。”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C3轻轻哼起歌，有一搭没一搭和齐桓聊天。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他们的交谈声和歌声逐渐淡去，在这个宁静又单纯的夜晚，人们不用思考很多，只需要醉倒在微风中。 此时，另一边的远方，熄灯号悠长地回荡在军营上方，悄无人声，万籁俱寂，唯有一只明月悬在夜空。 把收拾好的行囊放在下铺，许三多脱掉衣服，爬上床睡觉。 “梦里梦里见过你……” 对自己说了一声“晚安”后，许三多闭上双眼。
第47章 来接 经上级指示，兄弟单位开展紧急演练，说好了要送许三多回老A的同志抽不出时间了，许三多不愿意给人家添麻烦，就决定自己坐火车回去。 “三多，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没关系。”许三多收下对方送他的一系列纪念品，这可是他们一块凑的，许三多真诚可亲，不多时就俘获了大兵们的喜爱，连他们食堂的大爷也非要塞给他一罐腌好的咸菜。 于是，许三多背上一个包，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大包，晃晃荡荡地走回去。 距离火车到站还有半小时，许三多端坐在候车室，守着他脚边一堆行李，他正赶上周末，行人熙熙攘攘，无数男女从他身前经过，匆匆成一道又一道的影子。 他们像候鸟一样，从北到南，南南北北的，脸上带着旅途中途特有的急迫和难耐，眼睛只顾盯着前路。 等待间，许三多身旁坐着一对夫妻，男人正在给老婆讲自己当初去海边的场景，说海鸥吵得要命，但好看，腾空一道白弧。 许三多也听了两耳朵，渐渐的，他困惑地看向男人，当这张陌生的脸笑起来时，许三多终于将他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对上，眉毛眼睛是那对眉毛眼睛，只不过没了胡子拉碴，垂头丧气。 认出之后，许三多回头，还是稳坐在那里，和女人一起听男人的胡侃，等检票的声音响起，他才提起行李。 鞋底碰地面的声音引来男人一瞥，随意扫视的目光忽然在许三多脸上定住，他下意识喊：“你……” 许三多回头，朝他笑了笑：“我要走啦。” 男人愣住，只来得及笑了下，便看着许三多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是谁啊？”女人好奇问道。 “一个陌生人。”男人掩住声音中的叹息，“我再给你讲讲赶潮……” 萍水相逢，相逢一笑，却不必相认了。 许三多护着自己的包防止被挤到，人群带着他走走停停，上了车，找到座位，坐下后，他才想起刚刚的男人。 花园里恨不得把自己溺死在酒瓶里的人，希望他不再酗酒，也不再想把自己冻死在冬夜里……许三多相信他不会的。 很多的事他不明白，因为他是个过路的人，是别人故事里的一个影子，甚至不是一个明智的旁观者，许三多成功演好这个角色，在队长的事情上，也是这样的。 火车行驶了半天，黄昏时一声低沉的鸣笛，到站了，许三多又是人挤人挤下了火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站在出站口，说时迟那时快，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向右迈出的脚步一下顿住。 右转，出站，转坐大巴车一个小时，再走半个小时，抵达老A。 左转，买一张直通读书铺的票，转乘大车三小时，回家。 回家，意味着安抚父亲和相亲对象，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完。 ……还意味着，违反他的命令。 许三多脚步突然向左一转，他飞奔到售票窗口，把周围人吓了一跳，无数目光纷纷飞过来。 在许三多专注的眼中，这点路程几乎是喘了两口气就跑完了，在队尾刹住车，他翘首看了看冗长队伍，定了下来，可当他排到售票员面前时，足足一分钟没说话。 “同志。”售票员看他一副梦游的样子，提高嗓音喊，“你要买什么票，后面的人都等着呢！” “我，我……” 眼前的青年眼里闪着既激动又踌躇的光彩，抿着嘴，脸涨得有点红，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即将跳起的弹簧。 只要足够快，一天半的时间就能把事办完，不会耽搁老A的事，队长也不会知道…… 回家，回下榕树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冲着一展翅的劲头，转眼就回去了。 许三多，你是侦查兵，还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没人能拦住你！ 他对售票员说：“我要一张……” “许三多？” 突然被打断，许三多缓缓转头—— “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来，你在购票口干啥？”齐桓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插着兜，神情轻松，“走吧。” 许三多脸上的红一下淡了下去，他快声对售票员说了句对不起后，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也是出差。” 齐桓接过许三多的包，边走边向他解释道，“队长和C3在外面等着呢，我们打电话问了你的车次，正好能接你一趟，对了，过会儿给你说件事，你肯定感兴趣。” 眼里的光彻底熄了，许三多低低地“哦”了一声，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没多少兴致的样子。 临走前，他回望一眼缩成邮票大小的窗口。 “愣着干嘛，走啊。”齐桓注意到他的失神，朝后面喊。 许三多垂下眼，小跑着跟上齐桓。 果然，一辆车停在车站外，坐在副驾驶的C3正向车窗外张望，见到许三多连忙挥手：“完毕，完毕，这呢！” “废话，早看见了。”齐桓啧啧两声，把许三多的行李搁到后备箱，示意他上车。 袁朗坐在后座上，车窗即使落下，在许三多眼里也仅仅是个不甚清晰的侧影，那人的手搭在车窗边缘，一下下轻敲，让许三多有些犹豫。 半响，在战友的催促下，许三多才走到车另一边，拉开车门。 队长坐在里面，正看过来，许三多抬眼，正是在这时一下子撞到他眼中的。 “队长。”他低低地说。 “嗯。”袁朗应道，他收回注视，目光静静地放在半空。 许三多闷声上车，齐桓升起车窗，这样一来，密闭空间里的一切都存在感极强，许三多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烟草味，混杂在男人的热度中蔓延并侵入，他听到呼吸，和衣料摩擦靠背的细微声音。 许三多把手放在膝盖上，脸偏向窗外。 “还好吗？”队长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还好。”许三多不由动了动身子，几不可见地往旁边挪点，“……没丢脸。” C3笑嘻嘻地扭过头：“完毕同志，这一个月是不是玩好了？” 他活力四射的声音仿佛是一股新鲜空气，让许三多心里一松，话也多了起来：“挺好的，大家都很热情，我也有好好学习，走前，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就好，齐桓给你说没？” “说什么？” “我正要给他说呢！”齐桓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许三多，“你猜怎么着，我们这次去的是师侦营。” 许三多“啊”一声，扒到前排靠背问：“师侦营？” “对，可惜你去学习了，不然还能见见高副营长他们。” “是啊。”许三多遗憾地坐回去，他还想问问连长小宁他们对他送的礼物是什么反应呢。 齐桓咂摸着嘴，瞥了两眼袁朗的脸色，不确定他要不要把史今的事说给许三多听，按理来说，他才知道更多细节。 “我还见了一个人。”袁朗仿佛知道他说的每个字都能敲到许三多心上，“史今。” 果不其然，许三多猛地看向袁朗，袁朗也回视，眼中似乎藏着诸多情绪，最终平息成深不可测的幽潭。 许三多怔了一下，微侧过视线，“你，你怎么会见到班长呢？” 袁朗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许三多这才明白，他的惋惜不是一点半点，以致于当即就陷入失落，车内沉默一会儿后，一只盒子被袁朗拿着，递到许三多视野中。 在队长的示意下，许三多接过来，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手机，还有一张电话卡。 “还是之前那个。”袁朗说，“又补了张电话卡” “我不用。”许三多往袁朗那递，可后者根本不收，“谢谢你，队长，我真不需要。” “给你就拿着。”袁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人在外面，要是有紧急情况还能联系得上，别任性。” 许三多绷着脸，执意往袁朗手里塞，推出间，两个人的手撞在一起，许三多的手指擦到袁朗的手背上，蛇信子似的，引得后者一颤，在袁朗的吐息变得急促时，座椅忽地晃动起来，车内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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