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我想通了,仅此而已。” “不对,姐,许三多走后,离婚的事发生的太快,这不是你的手笔。” 当年曾在她精神上掀起的浪潮再度袭来,唐梓欣压抑住这股令人不安的错觉,尽管面皮已悄悄绷紧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有必要吗?” “陈年谷子,我也要翻一翻,让烂的地方见光。”冯理语气虽慢,却很坚决,“姐,这对我很重要。” 这对姐弟拥有一脉相承的固执,谁也不相让,冯理的锐利势头像是撞上了棉花里,唐梓欣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她以沉默作抵抗,连表弟也奈何不了,可是接下来,冯理吐出的几个字让她骤然转头,睁大双眼:“你,你说什么?” “许三多回来了。” 这个名字化作引线,引起一场无声爆炸,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过去,连袁朗带来的痛楚和恐惧都已褪色,对许三多,她始终保持一种连本人也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态。 唐梓欣焦躁地灌了两口水,压下嘴中蔓延开的奇异味道,竭力克制几番,她渐渐恢复平静,“所以呢,你还是没有说,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两年前,你告诉我,许三多跟袁朗有私情,我信以为真,我们欺骗许三多,给他施压,直接导致他离开老A。” “我不知道他已经知情,也没有想过……他会选择离开。”唐梓欣微微失神,她没有忘记那天咖啡馆里弥漫的香气和那场阴郁的谈话,谁也不会想到它将会成为一切事故的导火索。 她沉默了,但是冯理不想让她继续沉默下去:“我不认为袁朗放弃了。” “放弃什么?” “你知道的,姐,他没有放弃许三多。” 唐梓欣缓缓站起身,她走到窗前,几棵细细的树在风中摇摆着,她的眼中却空无一物,没让冯理等待太久,唐梓欣低声说:“你说的这些,我不想谈,也不想管,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冯理,现在轮到我来劝你,别介入其中,袁朗这个人,不太安全。” “当年的离婚果然没那么简单,对吗,他到底做了什么?”冯理快步走到唐梓欣面前,不在乎唐梓欣躲闪的姿态,急切道,“正因为他危险,我才不能放任不管,不然许三多……” 唐梓欣退了几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许三多跟袁朗会怎样?不管怎么样,都是他招惹的人……冯理,你究竟什么意思,要我去帮助一个我的丈夫,不,前夫爱的人?” “许三多是无辜的,我们已经做过错事,这一次……”冯理放缓了声音,以情动人,“他会知道袁朗的真面目,不会被他欺骗。” 他的温言被唐梓欣的嗤笑打断,冯理一怔,表姐的神情变得隐秘莫名,毫无疑问,他看得出她在愤怒,可在愤怒之外,又包含着某些纠缠至深的情绪。 不及他细想,唐梓欣的声音已牢牢攫取他的注意力:“好,你想要真相,那我就给你真相。” 随后,她直视冯理,说起了过去。 在她的口中,离婚是一场冷酷的谈判,单方面的施压。她把袁朗搜集到的证据,那些连冯理也不甚清楚的家族秘辛全部告知,冯理的表情从震惊到木然,唐梓欣悲悯地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却没有停下话语,直到铺出全部真相。 “……怎么可能?”冯理目光茫然,艰涩道,“你在骗我吗,姐,这怎么可能呢?” 唐梓欣残忍地摇了摇头,伴随着冯理喉咙中滚出一声低鸣,她叹息道:“冯理,你被保护得太好了,虽然有些聪明,但是还是太年轻……该长大了。” “袁朗自知理亏,不会做什么,但许三多是他的眼珠子,动一下,你就知道后果了,这涉及到很多人,知道吗?” “听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招惹袁朗,尤其是,涉及到许三多的问题。” 此后,房间陷入彻底的死寂,唐梓欣双目低垂,像个菩萨,无人注目之时,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伤感,那无关乎婚姻,不知是可怜冯理,还是怜悯自己。 “我们必须谨慎,保持理智,避免差错,哪怕只是一小步。” 一句话,仿佛宣告两个人的命运,此间死寂,过了一会儿,从冯理仿佛被折断的头颅下,传出他沙哑的声音:“可是许三多,他不一样,和我们都不一样,为了你,他主动申请调离,他是不谨慎,还是不理智?” “够了。”唐梓欣突然厉声打断道,“他是自己愧疚,为了我……别开玩笑了!” “可是。”冯理抬起头,露出晦暗的眼,“我放不下他。” 唐梓欣一怔,缓缓蹙眉:“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心里有挂念,就和袁朗一样,我……” 他张了张嘴,正欲继续说下去,却在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后,被强大的力道扇得侧过脸去。 唐梓欣的目光严峻,从牙齿间挤出微不可见的颤音:“冯理,再说一遍。” 冯理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看向唐梓欣的眼里:“是的,我有私心。” 唐梓欣抬手,又扇了他一巴掌。 这两巴掌不仅没有打怕他,反倒把冯理的火气激起。 “我得告诉许三多,袁朗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对挡路的人,他能有多狠!”冯理狠戾说道,胸口翻腾着浓重的血气。 唐梓欣恨得抬起手,冯理犟着仰头看她,她的手在空中颤抖几番,终于颓然落下。 “我后悔了,真的。”唐梓欣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喃喃说,“不该告诉你这些,你会……让我们都玩完的。” 冯理等待良久,才听见唐梓欣低声说:“你好样的,冯理。”
第79章 清算,前夜 日子如水,虽然偶尔潜藏几道急流,大抵上还是平静的,许三多掐指数数,发现自己才来老A没多久,体感上却很漫长。 楚成峰和王冉彻底销声匿迹了,连在三中队的张扬也被齐桓练得团团转,回来后累得倒头就睡,就属许三多自己好似被裹在温室里,进行一场周折而暧昧的对抗。 许三多意识到,他的生活置身于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下,只等一个或两个消息把它颠覆,终于,某天袁朗撂下电话,对许三多说:“黑木的事情可能有转机了。” 黑木是二三五的命根子,许三多和黑木的渊源更深,他在还未入编时就和黑木交过手,几次任务中,他对这家公司的熟悉远胜于任何任务对象,持续两年的追踪、等待后,许三多怎能不激动,他几乎是立刻问道:“什么转机?我们要行动了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袁朗不疾不徐道,“怎么,日子过得太安逸,想打仗了?” “没这回事儿。”说着,许三多略过袁朗投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袁朗不置可否,看了眼墙上的表,“穿好衣服,跟我去趟三七五峰,视察工作。” 再着急,也得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许三多的热情稍稍冷却下来,站了一会儿,转身拿了外套穿。 他常跟着袁朗去作训场,与铁路不同,袁朗对于一线有着超乎寻常的重视,凡有时间,一定会有去训练场地转一转,为此,常泡在胶场、泥地、山头的袁大队长的军靴通常很短命。 今天得空,就去了三七五峰。 站在峰顶,迎面而来草木味道的微风,昨夜下了雨,草叶被洗刷得柔软而鲜亮,泥土初还柔软,两人来了没多久,太阳便升起来了,四下皆明,脚下的泥土很快被晒得发硬,被两双军靴轻巧地踏过去。 袁朗招呼许三多来到一棵大树的阴凉下,从这里看去,正好能把作训场地收入眼底,没过多久,正在带队的齐桓发现了袁朗,跑过来敬个礼,袁朗点头:“你照常训练吧,我就看看。” 临走前,齐桓偷偷给许三多眨了眨眼,后者朝他笑笑,短暂的招呼后,齐桓折返,命令正向这边翘首的三中队一众人继续训练。 许三多心情很好,这还是他回来后首次来三七五呢,这座小小的山峰在他心中有着很特殊的地位,今天,当他踏上这片土地,心头难免生出一丝乡愁来。 峰下的作训场地恢复到热火朝天的训练中,看了一会儿,袁朗就地坐下,拍了拍身侧,朝尽管克制,眼睛仍亮亮的许三多说:“坐吧。” “不是视察吗?”许三多眼睛不住往远方瞧,“视察需要做什么?” “一个视,一个察,横看竖看都是看,还不让人偷偷懒了?”袁朗笑道,“坐坐坐。” 两个人并肩坐着,对着远处的山影,三七五在其中不算特别高的,于是放眼过去一片褐绿交加,高低皆成峰。 三中队每人肩膀上扛着个轮胎,绕着场地外延跑圈,许三多看见了成才、吴哲……张扬排在最后,具体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是依据他双腿倒腾的速度,看起来尚有余力。 这时,袁朗突然喊了他的名字:“许三多。” “嗯?”这声应得很漂,只因许三多还以为自己也在下面跑着呢。 袁朗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起以前了?” “嗯。”许三多喃喃说,“还是那些大轮胎。” “四年……快五年了,早换成新的了。”袁朗眉眼舒展,很放松的样子,“哎,那时候你们是不是天天在背后骂我啊?” 许三多没立刻说话,即使他下意识想隐藏,眼睛里多少露出点心虚来,不住往草地上飘。 袁朗早了然,他只笑着,带了点坏意,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怀旧而显得柔软无比,他们都很怀念过去,那时的日子说快吧,快得像踩在火轮上,说慢吧,却又那么悠长而温暖。 “还记得你说要复员的那个黄昏吗?”袁朗说起过去,“我就坐在这儿,不知道会等多久。” 许三多看着袁朗,有抹灵光忽然于脑中显现,那是从过去的记忆中刨出来的,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来呢?假如,我一直不来……” 袁朗凝视着他,眼里似乎有什么是和那晚的黄昏一样宁静而绵长的:“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直。” 许三多近乎狼狈地侧过脸,胸膛一下下震荡不已,他听到巨大的心跳声,很怕袁朗听到,下意识想捂住,手抬到一半觉得不好,中途转而揉了耳朵,佯装着揉捏耳朵,谁知越揉越痒。 幸好袁朗早早转去话题,好似方才只是轻轻一点:“柯加西的山比这里要高吧。” 当然要高,三七五不过是座山峰,而柯加西是连绵的带雪的山脉,二者没有可比性。 “山高,路远,总不是很好走的。”袁朗说话从来利落,如今竟有些踌躇,拐着弯问,“这两年,还好吗?我是说柯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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