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人也能处置,便不劳烦姐姐了。 怜星如是想,转身去寻找闯进移花宫中的外人。 邀月却在怜星转身时抬眼,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走远。 怜星找到那闯入移花宫的大胆外人时,对方正伸手去摘枝头的果子,赤色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几乎是在她看到的一瞬间,那人便偏头朝她所在的屋顶看来。 怜星呼吸微滞,与那年轻男子对上视线的瞬间,有如风雪扑面而来,冷然刺骨,令她不自觉地心悸了一瞬。 再凝睛细看,年轻男子抛着果子,展颜而笑:“施主莫非是移花宫的宫主?” 怜星轻盈落地,双眸明亮稚气,笑道:“问别人之前,理应报上自己的名号,你不说,我为何要说?” “是小僧失礼了。”诸非相单手施礼,“小僧诸非相,乃恶人谷谷主,途径此地,特来拜访。” 怜星神色微变,沉默片刻,笑道:“你若是当真为拜访而来,你我便不会在此处相见。说罢,你来此所为何事?” 诸非相把玩着果子,笑道:“听闻两位宫主是当世罕见的高手,特来领教一番。” 他盯着怜星头顶的数值,有些困惑。那数值相对于一个恶名在外万人畏惧的移花宫宫主来说显得太高了。 恶人谷里的大半部分人最初都是负数,在诸非相的殷殷教诲下才逐渐增长,与他们相比,怜星简直算得上是个大好人。 怜星眉头微蹙:“你在看什么?” 年轻人望着她头顶,不知在瞧些什么,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更遑论从未有人敢慢待她,怜星心中生出几分怒意。 感化值跌了两个数。 诸非相微微一笑:“没看什么。” 怜星不语,身上杀意已起:“你既然是前来领教,我便满足你——”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影皆已从原地消失,怜星不见那袭赤色身影,还未来得及反应,额头一痛,额间陌生的、湿哒哒的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怜星停了下来,击中额头的东西啪嗒落在地上——是诸非相方才摘的果子——红色的汁液缓缓流下,遮住眼睛,也遮住怜星视野里躺在地上的破烂果子。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 诸非相站在树下,手里不知何时又摘了一枚果子,毫无歉意地道歉:“对不住。” “你竟敢——” 怜星大怒,发誓不逮到诸非相不罢休,誓言发下不过三秒,被一拳贯倒在地,浑身上下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地方阵痛不已。 怜香惜玉是什么? 诸非相:不知道,不晓得。 男女在他眼中毫无差别,生前长得再好看,死后俱是白骨一具,黄土一抔,指不定脚下所踩的土地中便有过去死去人的骨灰——总而言之,迟早是要踩在脚下的,提前一点也没什么。 诸非相低头俯视眸光水润的怜星,后者看起来似乎要流泪,但却只有水光在眼中流转,紧咬下唇,一副不愿认输的模样。 也不过如此。 诸非相收回脚,视线掠过怜星裙摆下的脚,毫无停顿,后退两三步。问道:“邀月宫主为何不来?” 怜星羞愧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闻言想要开口,却词穷得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难堪至极。 诸非相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他心道方才确实是因手上有个趁手的东西才随手扔了出去……谁能想到怜星当真一头撞了上来呢? 怜星视野模糊,一片阴影忽然覆上眼前,遮挡住夏日烈阳,清香袭来,那人替她拭去了额头的汁液,仔仔细细,分外小心。 怜星心中隐隐感到不妙,虽说诸非相确实是在替她清洁,但衣袖被牵动、布料与额头相触带来的触觉,都昭示着一件事。 诸非相停了手,怜星赶忙睁眼,恰好望见对方手中未来得及放下的“帕子”。 她的衣裳、染上了果子的红色汁液。 诸非相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手里的布料,善解人意地解释:“小僧未带帕子,又在山中走过,比不得二宫主衣裳干净整洁。” 怜星气红了脸,罕见地失去一贯的镇定:“滚!” 诸非相蹲在一旁懒洋洋地微笑,看起来欠揍,说出的话也欠揍。 “小僧滚不了,施主这个姿势更适合滚。”
第8章 恶人谷谷主(八) ◎大师反客为主。◎ 邀月来时恰巧听见怜星这声“滚”,本就微蹙的眉头皱的更深,视线下移,瞧见一个蹲在地上的赤色背影,以及地上身着白衣的妹妹。 夏阳灼热,山风清冷,赤衣人站起身,露出怜星铁青的面容。 两人都注意到了忽然而至的邀月,空气中静谧了一瞬,怜星面色由青转白,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 “姐姐……!他、他是恶人谷的谷主……”怜星本意是提醒,然而却因邀月的无视语气渐渐弱了下去,难堪地移开了视线。 邀月神色冰冷,直视着面前的诸非相,冷声道:“胆子不小,竟敢独闯移花宫。” 诸非相道:“小僧敢来,自然是有底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邀月不再废话,两人过起招来,诸非相这回下手比对怜星时狠得多——虽然是姊妹,但邀月头顶的数值是负,比恶人谷中最低的哈哈儿还要低,这让诸非相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感化值在他手下上涨的情景。 双方你来我往,诸非相从始至终气息不乱,眼中笑意闪烁,让气息逐渐紊乱的邀月心中愈发恼怒。 不知过了多久,流云遮住骄阳,天地间微暗。诸非相看邀月头顶的感化值仍旧处于负数,却再也不增长,失望地点了邀月穴道,后退两步,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他轻声道:“看来小僧需要常来拜访了。” 移花宫中全是女弟子,诸非相一路行来,所见所感都是凄清与冷寂,纵然沿途见有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却因无处不在的沉寂压抑得失了颜色。 这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邀月面色青白交加,再也没有方出场时的冷漠,质问道:“你到移花宫来所为何事?” “小僧乃出家人。”诸非相双掌合十,轻笑道,“自是为普渡红尘感化众生而来。” 邀月还想再问,诸非相却不给她问的机会,迈步离开了。 他走出圆拱门,瞧见柱子后瑟瑟发抖的白衣侍女,伸手指了指身后,漫不经心地道:“将你们家宫主带回去罢,等五个时辰就会自动解穴。” 白衣侍女僵硬着不动,诸非相看她一眼,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点着头去往院中。 空中隐隐约约传来药香,诸非相心中无趣,循着药香四处乱走,路上偶尔会碰见不知自家宫主已败的女弟子,诸非相没看见有意思的人,抬袖挥手间便定住那些弟子。 药香愈浓,诸非相抬脚跨过门坎,转过拐角,药香最为浓郁的房间外有一名女弟子忐忑不安地往里看。 房间内空无一人,从诸非相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一个炉子,以及炉上摆放的药罐。 那名移花宫弟子没看见人,困惑不已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却有一袭赤色猝不及防地闯入视野,她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诸非相对她微笑,问:“你是要端药吗?” 那姑娘警惕不已,既疑惑又担心。方才宫内略有骚动,但移花宫向来有进无出,即使闯过了弟子们这关,也有两位宫主。 出现在此处且安然无恙的赤衣年轻人便显得相当古怪了。 诸非相盯着这姑娘头顶的感化值,心中无趣,瞥了眼炉子上的药罐,想起在镇子上听到的小道消息,便让这姑娘带路。 “有劳施主。” 诸非相微笑,被看着的姑娘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面露挣扎之色。 她心中天人交战,终是进屋端了药出来,沉默着向诸非相颔首,转头离开。 似乎对她来说,将药端给病人比和诸非相静默着对峙更为重要。 诸非相跟在她身后去往一处宫殿,并在其中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面色苍白,一脸病态的江枫站在门边,见到诸非相时讶异地瞪大双眼,喃喃出声:“诸大师?” 诸非相意外道:“邀月宫主带回来的人是你?” 端着药碗的女弟子来回看了看两人,亦露出惊讶的神情。 “是邀月宫主放大师进来的?” 江枫有听花月奴说起移花宫中的骚乱,但他们两人都不清楚事情真相。 诸非相点了点头:“她们管不了小僧,小僧倒是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移花宫不是只收女弟子么?” 江枫闻言苦笑,眉间泛上忧思,让他进屋。 为诸非相带路的姑娘名叫花月奴,是个聪慧识相的姑娘,察觉到诸非相实力深厚,将药端进屋中便站在院中,留给两人交流的空间。 江枫先喝了药,诸非相看着色调沉重的药汁,挑了挑眉,道:“这么难喝的药,你竟然当真喝的下去。” 江枫叹气道:“良药苦口。大师讨厌喝药么?” 诸非相道:“讨厌。” 如果一个人从有意识开始便一直被灌着喝苦涩到极点的药,即使能够习惯,却绝不会喜欢。 江枫微愣,随后笑了起来。 诸非相总是给人离得很远很高的感觉,此刻坦坦荡荡地说讨厌喝药……似乎拉近了些许距离。 “邀月留你在移花宫……”诸非相的视线在房间中转了转,说出猜想,“莫非是看上你了?” 江枫神色微妙,露出些许为难之色,没有回答疑问,只是解释:“邀月宫主于我危难之间救我一命,为我疗伤,恩重如山……我、我……” 看来是被看上了。 诸非相若有所思,咧嘴一笑,问:“你意下如何?” 江枫窘迫,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门外静默不语的白衣姑娘,随后认真道:“邀月宫主对我恩重如山,无以为报,可有些事强求不得,我知晓她心意时便已向她表明此意……却被邀月宫主囚禁于此。” 诸非相拿着桌上的茶壶倒水,闻言道:“大约是你不够果断的缘故。” “……”江枫想到诸非相“果断”下暗含的意思,神色一言难尽,沮丧地叹气,“我武功与邀月宫主相比平平无奇,怕是做不到如大师那般果断。” “为何不从了她?”诸非相随口提出疑问,“日久生情,即使毫无感情,待得久了想必也会生出几分情意。” 江枫苦笑道:“……大师若处在我这个位置,大约也不想从的。邀月宫主她……” 青年欲言又止,以他的教养不愿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他对邀月的评价并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于是只是摇摇头,道:“强扭的瓜不甜。” 诸非相对他前头的话做出回应:“小僧若是处在你那个位置,如今已不在此处了。若是再往前推,小僧根本不会被人偷袭围攻还被人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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