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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金斯基对自己的暴躁向来没什么自觉，即使身边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冷着脸道：“回复他，我知道了。” Athena沉默了一会儿，接收到了新的讯息，转达道：“佩将军要我再次提醒您，在与月球方接触的时候管束好舰队成员，不要与月球驻军起摩擦。” 毕竟这是个在地球太空军部队时，就亲自带队与南部联邦士兵打过群架的人，算上这次，佩将军从地球上一直到月球，跟他强调了五次了。 布拉金斯基不耐烦的皱眉：“知道了。” 他不想再听到Athena来烦他，于是戴上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从单人休息室里走出去，已经有很多人在集合地待命，等待舰队进入月球基地，看到布拉金斯基板着脸穿着军礼服从面前走过，他那双蒙着冷雾的眼睛扫过这些士兵，士兵们目视前方，连敢于与他视线交汇的都没有。 他年龄不算大，但在这些人心中已有了不少积威感，这是绝对的实力和卓越的领导能力的双重作用，他的战功与他的恶名同样醒目，哪一方面都名声赫赫。 佩将军在控制室内，背对着他在和舰队第二指挥，四星上将百隶谈话，百隶看到他了，佩将军也随之转头，两人脸上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俩终止了先前那个有些八卦的话题，转换为对得力下属那样亲切的态度，问候了几句之后就进入正题：“情况有些变动，我们一直和月球基地保持着通话，他们说工程舰鲁班号的配套设施还未准备好，我们在月球逗留的时间可能要比计划的长一些。” “早就在几年前就决定征用鲁班号，我们启航之前也告知了月球基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准备好？”伊万的质疑确实有理有据，两位将军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我想月球基地有他们自己的原因。”考虑到还要编入月球基地的人，佩将军斟酌着字句，给这事情做了一个温和的假定：“鲁班号才服役几年，他们也许对远程航行没什么自信。” 百隶将军也配合佩将军的说法，却有些深意在里面：“远程航行需要做好绝对完美的准备，任何小问题都要尽量避免出现，月球基地需要对我们负责，自然会采取慎重的措施。” 伊万扯了扯嘴角，他听得出这两位话里有话，但是具体是什么，肯定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佩将军看到他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微微笑了笑，提醒道：“在月球期间我们要管理好舰队的成员，尽量避免摩擦，但是友好的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是让他保持克制的同时还要刺探月球基地的态度的意思，伊万读懂了佩将军的潜台词，脚跟一靠行了个军礼，算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当然你如果想再续前缘，也不是不可以。”佩将军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若有所思的道：“在月球上发展我们的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伊万声音冷的像是能掏出冰渣子：“我没有可以发展的对象，您说的那位绝对不可能是。” 调戏完下属，佩将军看上去很开心，甚至满脸堆笑，他拍了拍伊万的肩膀，道：“别这么说，我三十岁的时候也想不到我会跟克里斯汀离婚了还复婚。” 这就是你是个妻奴而我是个独立人的原因。 伊万满眼对妻奴的鄙视。 Athena的信号灯亮着，像是一双八卦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一幕，把这一数据悄悄放入自己的仓库中，这个人工智能有着敏锐的挖掘别人情感经历的嗅觉，和她的开发者有着相同的爱好。 布拉金斯基坐在指挥室里，手指抚过胸前那个宝石质地的勋章，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勋章曾经易于他人之手，而且还是他郑重的交付给那个人。 他将自己最珍重的那份荣誉赠予他最满意的人，但是却蒙受那个人的欺骗，布拉金斯基并非对仇恨念念不忘的性格，他难以忘怀实在是因为那不仅仅是仇恨，他为自己过去那种幼稚的一见钟情感到羞耻，但也确实……这么多年都没能再遇见那样第一眼就令他心魂震荡的人。 事实证明，太年轻的时候选择闪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飞船平稳的驶入港口，停在月球基地表面，随着坪的升降进入地下，舰门开启的提示音响起，到了他们拜访月球的时候了。 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前方开路，直站到前舱门两侧，外侧是月球士兵站成四列，在两边迎接，佩将军走在最前，百隶将军稍微靠后，走出舱门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到脚下忽然一轻，月球基地的重力要略小与飞船上的模拟重力。 各种拍摄仪器连成一片，眼前是穿着白色制服的月球驻军领袖，佩·温与月球基地总指挥握手，百隶在握手的同时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一个高挑的身影，布拉金斯基注意到了，心里不屑的同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在乱看。 他们一同来到事前安排好的发布会现场，迎接接下来的采访和影像记录，没在迎接的人中看到自己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布拉金斯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自动门打开，他一走进大厅就看到了那个人，旁人几乎难以察觉他的浑身一震。 报告厅投映的幕布旁，站着一个研究人员打扮的年轻人，头发很长，侧身在和旁边的人说话，白大褂内是一件军装，这样的场合他也穿着常服，却丝毫不显得奇怪，好似所有的衣服都只是他气质的修饰而不是身份的象征。 布拉金斯基曲起手指，习惯性的想摸那枚勋章，转念想到自己的装扮应该十分帅气并且气势汹汹了，于是挺着胸膛高傲的走过去。 然而，都站在发言台前面了，那个人还没抬头看这些人一眼，自然也没注意到气场像是开屏孔雀一样的伊万。 “……” 直到佩·温将军发言结束，记者开始采访提问，那个人才施施然走过来，正好站在与伊万隔了一个人的位置，至于有没有留意到这位前任的存在？不知道。 伊万心中的邪火蹭蹭直冒，他旁边站着的驾驶员代表感受到他濒临狂暴的愤怒情绪，连汗毛都竖起来了，瞪大眼看着他，用口型问：“老兄，你怎么了？” “没事。”这句没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而那个人，可恶的，欺骗人感情的始作俑者——王耀，也扭头，用那种平淡的目光扫过他，在他脸上逗留了两秒，又轻飘飘的挪开视线。 好似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前夫，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样。 布拉金斯基多天的心里建设终于塌了，他把驾驶员拉扯到自己位置上与他换了个站位，站到了王耀身边，刚想开口，忽然一个镜头逼到自己眼前。 一个记者在一片称颂中突兀的提问：“布拉金斯基中校，据我所闻您也是探索者号舰队的指挥官之一，我代表南部联盟中央州向您提问：众所周知前往土卫六是相当遥远的路途了，带领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前往土卫六，您对后方的补给是否有信心呢？” 现场有短暂的静默，为这个问题，也为记者南部联盟的身份，所有的视线集中到布拉金斯基身上，这个以暴躁为性格缺陷而恶名远扬的中校，面对这样尖锐的问题，很难说这不是一场针对性极强的特殊安排。 布拉金斯基看向记者的眼神很冷，但还保持着理智：“我无条件信任地球政府做出的决定，我们能启航，是获得全人类支持的，任何组织和个人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不足以形成干涉。” 这样的回答十分避重就轻，甚至和主要问题不搭边，但是谁都知道这个问题不能称之为问题，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记者并没打算放过他，变本加厉道：“我们都知道月球基地与地球联合国政府之间存在摩擦，在能源方面也脱离了地球控制，但是探索者号舰队想要完成远行任务是离不开地球支持的，你个人担心与地球方产生某种冲突吗？还是探索者号舰队与月球基地的合作预示着什么？”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而且意图昭显——五十年前月球基地初步建成时，反抗地球能源垄断组织对月球的资源压榨，支持月球基地的建设派联合国总理莫娜女士被刺杀后，月球在能源方面几乎自给自足，虽没有断绝和地球的交流，但月球能源成了地球政府背后的垄断组织无法染指的宝藏。于是地球上不断有论调称月球已经独立，将月球上常驻的士兵和研究人员称作“月球人”，宣传这种割裂思想，试图将月球作为全人类的敌人去看待，把月球孤立起来。 而记者的问话几乎是明显的在逼问布拉金斯基——探索者号要与月球合作，脱离地球政府控制吗？ 布拉金斯基眼里闪烁着寒光，足足有十几秒没有答话，记者还想开口再问，却被打断了。 “抱歉，我想您实在是有些为难布拉金斯基中校。”王耀清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记者看向他，这个人，来过月球基地的都不会对他陌生。王耀大校，月球基地总指挥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研究所的领头人，在联合国有自己的席位，无论是在军事，科研，还是政治领域，他都有一定的地位，在月球基地常驻居民眼中，他几乎就是下一任月球领袖。 王耀微微笑了笑，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会令人觉得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温和无害：“首先，地球政府不是某一种观点的人的一言堂，联合国是由很多地区和国家联盟组成的，有不同意见的人很多，五十多年前月球基地落成之后，一直有人声称月球要背叛全体人类，要独立，但实际上，月球与地球始终交流密切。能源上，月球没有地球那么多的可开采能源，能源的使用需求也没有地球那么庞大，选择自给自足，只是因为我们恰好找到了一种方式，不需要再向本就资源紧缺的地球索取而已。 月球的质量是7350亿亿吨，即使是集合月球上所有可用能源，全部投入到地球最大的重聚变反应炉中，也不够现在的全体人类使用两个世纪，我们不愿意失去月亮，月亮也不愿意失去地球。记者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探索者号舰队是为了全人类的能源危机与探索任务而远航他乡，不应承受这种非议，我们有着高度相似的基因，都来自露卡，我们是地球上特有的生物之一。” “还有。”大概是为了缓和有些紧张的气氛，王耀语带戏谑的道：“我与布拉金斯基中校私交甚笃，我深知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您拿这种问题去为难他，实在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现场哄堂大笑，似乎不笑就来不及将降至冰点的气氛再炒热似的。 那个记者被堵的无话可说，悻悻的回到队列中，王耀的回答几乎是天衣无缝的，甚至都没有对他来自南部联盟的身份多说一个字，好似南部联盟如东亚联盟一样是联合国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组成部分，无可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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