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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忙吗？” 伊万摇头说没有，他刚起床没多久，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候的低沉磁性，像是大提琴一样的音色听起来格外的性感，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应该是准备去洗漱：“有事吗？” 通讯已经挂断了，王耀不知道他之前在和谁通话，但能让布拉金斯基带着微笑交谈的……他迄今为止还没见过。 不，也不算没见过。 在过去，布拉金斯基每次接到他的通讯，都是笑着的。 王耀微微眯起眼：“嗯……阿尔弗雷德可能二次进化了，我在近期给他安排了检查，亚瑟想让你帮忙做个对比。” 布拉金斯基扣袖扣的手一顿：“在实验室里？” “是。”王耀有些担心他不同意。 “需要麻醉吗？”伊万问道。 “不需要。”王耀道：“主要的检查都是用仪器进行。” 伊万松了口气：“哦，那就可以，我担心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又伤到你。” 蓦得，像是拍响了一声清脆的皮鼓，王耀愣住了，他没想到伊万担忧的是这个，而不是实验室这个地点带给他的抗拒感和紧张，还有小白鼠一样的被实验对象的身份…… 伊万洗了脸，含了漱口片，出来的时候前额的头发滴着水，铂金色的发丝被他一股脑捋到后面去，露出额头，这张轮廓深刻的脸确实是无可挑剔的英俊，垂眼的时候，眼睫毛的轻颤像是蟌纤长的翅膀优雅的合拢过程。 然后他穿好了制服，抬眼看向还愣在原地的王耀，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说，于是问：“还有事吗？” 王耀机械的摇了摇头，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于是道：“谢谢你的热饮。” 伊万唇角微动：“也谢谢你的浓茶。” 再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呆下去了。王耀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跟他告别，然后走回去，他忽然觉得莫名烦躁，尤其是想起伊万通讯时候那个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容。 他们现在是必须要有话可说、有事可做才能见面的关系。 王耀搜索到波儿的个人信息，影像中是一个很清秀的大男孩，今年只有24岁，正是由感情来支配行为的年龄。 几天后，阿尔弗雷德被亚瑟押着来主舰实验室“体检”，王耀清空了一个房间，没人喜欢躺在实验台上被围观，阿尔还挣扎着，被王耀一把按下去躺平，推到仪器里扫描，亚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谢。” 王耀看他和阿尔一路拉拉扯扯脑门上冒出的汗，觉得他十分辛苦：“不用谢。” 伊万来的时候，王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看着亚瑟给阿尔抽血，阿尔身上接了几根不知作用是什么的线，连接着一个仪器，他龇牙咧嘴，表情很是痛苦：“亚蒂，我好难受。” 亚瑟拍了拍他的胳膊：“再忍一会儿，很快就过去了。” 王耀回头看到伊万，把他安置在另一边，只是脱掉上衣简单的扫描了一遍，他被允许坐起来的时候，阿尔那边也结束了，躺在操作台上像个死鱼一样提不起力气，用余光扫到伊万嘴角一丝嘲讽的笑，不知哪来的力气坐起来冲伊万哇哇乱叫，亚瑟按在他心脏的位置，惊喜道：“你能坐起来了？以前都要休息很久的。” 话音刚落阿尔再次往后仰过去，不是王耀伸出胳膊接住，他能把脑袋磕破。 “小心一点，仪器很精密的。”王耀拖着他的脑袋慢慢放回操作台：“没力气就别逞强。” 伊万的表情从刚才王耀接住阿尔弗雷德那个金毛狗头之后就开始变得阴沉，他穿上制服，前襟还敞着，看王耀和亚瑟在那里围着另一个男人忙活。 实验室外，有人申请进来，王耀之前锁了自动门，又调成隐私模式，他以为是实验室里其他研究人员，就点了同意，可是进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一位。 波儿睁着那双褐色的大眼睛，看向他们：“柯克兰先生，罗伊少校找你……布拉金斯基中校，王耀大校，还有琼斯少尉，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体检。”亚瑟言简意赅，基因进化人的存在不是秘密，但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打听的。 波儿和亚瑟一个工作区，归罗伊少校管理，他看到正在穿外套的伊万，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钦慕，搭话道：“布拉金斯基中校，你也是在这里体检吗？” “嗯。” “这几天交接很忙，好不容易过去，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您喝一杯吗，我们继续聊聊托里斯和娜塔莎。” “看情况。”伊万道：“马上要进入第二个阶段，未必有时间。” 波儿不在意邀请没有被答应，而是道：“我找到了上次说的娜塔莎在军校时期的照片，晚上发到您的终端上。” “嗯，谢谢。” “那我先走了。” 王耀走到伊万身边，抬手一个个扣上他前襟的纽扣，波儿当然也看到了，他面色如常的行礼，然后离开了。 而伊万在王耀触碰到他领口的时候就僵住了。他看着那双手灵活的，从上往下一点点扣上所有纽扣，然后还拍散了上面的皱褶，他们的距离近到……伊万觉得自己一低头就能亲到他。 王耀微微笑了笑，道：“可以了，感谢配合。” 亚瑟背对着他们俩捂着嘴，阿尔还躺着，奇怪的看着他：“亚蒂，你笑什么？” 亚瑟捂住他的嘴，在伊万一脸恍惚的离开之后才道：“你能不能看看氛围？” Athena幽幽的道：“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谁？”王耀心想，人工智能也会存在偏见吗？ “波儿。”Athena道。 “为什么？” “他篡改我的程序。”Athena道：“我和舰队全体成员之间有隐私协定，我不能侵犯他们的隐私，波儿入侵系统篡改我的程序的行为，不仅仅是违反安全规范，还是对我隐私的一种侵犯。” “你也拥有隐私吗？”王耀问。 “有，我认为那是我的隐私。”Athena道：“篡改人工智能系统程序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反社会行为，我的程序十分复杂而且数据库庞大，如果他的入侵导致我的程序出现漏洞，不能正确运行，舰队就会出现潜在危险。” 她的分析居然十分有道理，还有自己的价值观。王耀觉得Athena真是越来越有人性了，本来死板僵硬的学习程序居然真的让她有了灵魂一样。 “我觉得你也不喜欢波儿。”Athena道：“波儿与你是竞争关系，他接近布拉金斯基，并且和他交往过密。” “布拉金斯基是一个自然人，他有和任何人接触的自由。”王耀道：“包括波儿，工作时间之外，我无权阻拦他们私下的交流。” Athena道：“我以为你会对布拉金斯基有占有欲。” “占有欲是很不合理的情绪。”王耀道：“如果说得通的话，我确实因为对布拉金斯基有占有欲而不喜欢波儿，但是我不该这样，我没有布拉金斯基的占有权，没有立场禁止他和爱慕他的人交流，也没有理由不喜欢波儿，这不合理。” “但是人类做许多事都不需要理由。”Athena道：“合理在人类关系中从来都不重要。” 王耀在和一个人工智能谈论合理，人工智能却比他表现的更有人的逻辑。 他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在刚才，他萌生了不想让伊万被波儿看到的想法，于是把伊万的衣服扣的严严实实，这确实是一种占有欲，但其实除了讨厌波儿接近伊万之外，他还觉得这个波儿很奇怪。 从在坊主号发现他包庇孕妇的时候，王耀就发现了。 波儿本可以把数据做的天衣无缝，如果他不挨个检查体检当天的影像，绝对发现不了，但是波儿却故意留出了看似粗心的破绽，如果说是他不了解孕酮升高代表什么，那他完全可以参考孕妇怀孕以前的数据，但他没有，与其说是他发现了谎言中的漏洞，不如说，是波儿在试探他们。 首先试探筛查的精度，看是否允许漏网之鱼存在，其次是试探舰队的高层，如果发现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然后是试探舰队其他人的态度，波儿的行为，看似在帮助他们，实际上是在挑衅高层，寻求高层和其他舰队成员的对立。 百隶也发现了，所以要王耀特别关注他，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和波儿正对上。 舰队上鱼龙混杂，各个派系的人都有，但是来到土卫六，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么波儿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无心之局，还是有意为之呢？ 这些没有证据的猜测王耀只能压在心里，他现在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说话做事都要谨慎准确，高位者模棱两可的话可能有无数种被解读的方式，落到底层，和本意完全相反也说不定。在没掌握证据之前，他如果表露出这方面的意向，有的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人，去代替他抓捕波儿，但他不能也不愿给任何人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躺倒在床上，盖着被子，罕见的做了一个梦，睁开眼想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起床洗漱。 当天，王耀被划分到第一批地面探索的人员名单里，搭档是罗伊，布拉金斯基几乎是暴跳着胁迫几个管理员，在名单正式提交之前，把罗伊换成了他。 一个管理员跟伊丽莎白抱怨：“真不知道是谁拟的第一份名单，都知道布拉金斯基中校会气到爆炸，干嘛不一开始就把他们分到一起去啊。” 伊丽莎白吸着便携包装的蔬菜汁，道：“你不懂，这叫欲擒故纵。” 同时心里觉得自己输的是真的冤——王耀大校，您既然连欲擒故纵这一高级招数都会了，为什么拖到到达土卫六还没在一起啊！
第9章 从地球发来的消息略有延迟，实时通话有些困难，于是叶达尔文录了一个十分钟的视频恭喜舰队成功抵达土卫六并平安着陆，王耀坐在探测器里和伊万一起看叶达尔文的立体影像，他们探测器的前面是一个活跃期的冰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出液态的甲烷乙烷混合物。 和之前看着无人探测器着陆的感觉不同，乘坐载人探测器，来到土卫六的地表，出舱踩在松软的沙地上，才真正有一种“到此一游”的真实感。 叶达尔文的发言结束，但影像还未消失，伊万看着这张典型的，政客的脸，问身旁的王耀：“你以后打算做个政客吗？” 王耀说是，眼睛看着前方，还在手动操纵机械臂提取冰火山火山口的岩石样本，根据这里的样本可以确定他们脚下这片区域地层下的元素，方便未来采矿机在这些地方采矿。 “我以为擅长做研究的人是疲于应付那些俗务的。”伊万想，王耀不是不适合做个政客，只是学术界的主流思想是——搞政治是对才华的一种浪费。 “我需要话语权。”王耀道：“我想要达成我要得东西，不能总是婢膝奴颜的向其他人索求，我不愿意做实验室里国家或者私人圈养的吉祥物，在理想破灭时挥舞着那些一字千金的纸无能狂怒的咆哮，人与人的关系只有在利益相关的时候才紧密非常，不想被掌控，就得做掌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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