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能这样接触,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光渡身上好闻的气息萦绕满襟,把宋珧越熏越迷糊。 现在宋珧整个人都晕晕的,于是完全不紧张了。 因为他都快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虚陇目光落在光渡身上,心中暗骂了一声。 早知今日,他三年前,就该亲自动手杀了这个祸害。 他这副手王甘向来好色,尤好男色,王甘家中养了好几个娈童,这个毛病,虚陇是知道的。 对于虚陇来说,自己身边用着的人,总得有点把柄抓在手里才算用着放心,是以虚陇并不介意自己手下有些不痛不痒的弱点。 而三年前的光渡,正正好好撞上了王甘这点隐秘的心头好。 也是因为三年前虚陇对副手的放纵和默许,才让光渡多活了几个时辰,然后就这样被皇帝给撞见。 若是那天当场把这个祸害给杀了,哪有这三年以来这么多烦人的事? 但懊悔是没有用的,错误需要及时纠正。 只是这个错误,愈发滋长壮大,到现在变得这样棘手,早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虚陇一一验过手里的这些搓成小丸的药,甚至每瓶都尝过……但,没有。 就是没有。 他紧紧皱着眉头。 也不知道宋国这小白脸怎么想的,身上带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那白色的小丸竟然是糖豆,虚陇将药中小丸子摇匀后倒出两颗,自己吃了,颗颗甜得发齁,齁得他直想喝水。 那边的王甘,也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显然箱子那边,他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既然箱子已经检查过了,那么,光渡大人,请吧。”虚陇将搜查进行到最后一个步骤,“只剩下搜身了。” 搜身。 这两个字,光渡短短的一夜,听到了两次。 上一次,光渡虽无法拒绝,但那个人,是李元阙。 李元阙动作克制,又因为那是李元阙,光渡其实不如何生气的。 只是这一次,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王甘,光渡拒绝得非常果断, “不行。” 至此,虚陇这一夜终于等到了光渡的拒绝。 越是拒绝的,越是要深挖。 虚陇好整以暇道:“怎么?光渡大人,不敢?” “问题是,你敢么?”光渡冷冷扫过王甘,“这是什么东西,想搜我的身?他也配?” 王甘脸上表情迅速扭曲,眼神充满怨毒。 三年前还在他手底下乞求活路的人,如今竟爬到了这个位置,白日里不小心碰见时他都要恭恭敬敬的暂且不说,居然还当面敢这样羞辱他! 光渡对王甘的存在,仿佛视而不见,“走吧虚统领,咱们去太极宫,把你今日的阴阳怪气说给陛下听。” “但这个人不能碰我,虚统领,你可以看皇帝亲自搜我的身。” 谁敢让皇帝亲自搜身? 如今大夏皇宫敢说出这句话的,大概也就只有光渡一个。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多宠爱他。 虚陇枯干的面皮,听了这句话后,都黑了一层。 对于虚陇来说,这种“搜身”,怎么可能真正搜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搞不好,过了一夜,还能让皇帝更宠爱他。 但光渡这句话,足以让张四展开行动。 ——带着光渡,立刻去太极宫,面见皇上。 可是他一直脚还没进屋,就被虚陇拦住了。 张四厉声道:“……虚统领,让开!” 虚陇亲自拦着张四,扬声喊道:“王甘,搜。” 王甘阴狠的目光落在光渡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是!” 门外传来兵器交手的声音。 兵器猎猎作响,碰撞声令人惶恐不安。 光渡退后一步。 但光渡心中并不慌张,因为对于他来说,今夜非常值得庆祝。 这是他第一次,将虚陇逼到这个地步。 虚统领竟然为了揪住他的把柄,不惜亲自在门口对上张四,让王甘在里面强行搜身。 这里发生的事情,皇帝早晚会知道,闹到这个地步,皇帝真的会毫无嫌隙么? 毕竟这位陛下可是说了,他和虚陇都不许主动找事,皇帝下午亲自调停过。 结果现在呢? 才过了几个时辰? 光渡想了想,他自己今夜挺配合的,也挺退让的。 今夜,虚陇在赌。 光渡又何尝不在赌? 对于虚陇来说,反正事情已经做了,皇帝早晚会知道,那还不如搜到底,看看能不能真的搜出什么要命的证据,能一举扭亏为盈、反败为胜。 对于光渡来说,今夜已经有了许多意外收获。 虚陇这些年的肆意妄为,皇帝看在眼里,怎会毫无想法? 虚陇不是不懂帝王心思,他可是陪在皇上身边最久的老人,以光渡对虚陇的了解,他今夜有些过分冒进急躁。 所以皇帝是做了什么,会让虚陇行事与往常不同? 或许,不是皇帝说得那样轻巧的“调停”。 皇帝很有可能做了某种……相当偏袒光渡的决定,让虚陇感到事情开始脱离掌控。 可现在,虚陇已经错过了定罪光渡的机会——今夜,他们身上什么都没带着,虚陇搜身,注定什么都不会找到。 那么,责任全在虚陇。 光渡心情变得愉快。 他今夜的豪赌已经无比接近于大获全胜,他获得了远远超出预期的信息和结果。 所以王甘把他逼到角落,对他伸手的时候,光渡甚至没怎么躲。 就算被搜身,就算真的被王甘隔着衣服检查一遍,也不算什么。 王甘可没有胆子在这弄死他,那他只需要忍过这阵恶心,就可以品尝这份胜利。 倒是宋珧毛了。 至此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个王甘看着光渡的样子,就是不安好心,他恶心的视线在光渡身上徘徊的位置,都好不正经! 他箱子里的东西被王甘翻得桌子地上都是,宋珧从地上拎起一块铁片,直接对着王甘脖子扎过去,“你个恶心东西,别碰他!” 身后发生危险,王甘只得回身打飞那铁片。 宋珧虽然是个身材高瘦的青年,手脚也敏捷,但他没有真正学过武,和虚陇、王甘这些练家子没法比。 王甘眼中冒出凶光。 现在他虽然不敢弄死光渡,但弄死一个小小的北宋工匠,凭他的身份,总是有这份底气。 毕竟今夜,他已经连番几次在光渡这里吃了亏,如今又受到这种羞辱,不当场杀掉光渡这个跟班,难解心头之恨! 要不他以后在光渡面前,也别想再抬起头了! 转身时,王甘杀心已定,腰间短刀出鞘,亮起刀锋冷光。 那是他最拿手的飞刀,在这样近的距离,只要薄薄一片,就可将人脆弱的喉咙轻松割开。 这个宋国人,明显就是一个普通百姓。 这会为了光渡,站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却门户大开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容易弄死。 就像这些年,他在明里暗中已经弄死了十几个光渡的人,那都是些寻常的平头老百姓,以王甘的身手,杀起来简直如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本该万无一失的。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飞刀即将脱手之时,王甘的腰间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那是一击顶膝,重重撞击他的腰部。 站在他身后的,只有光渡。 光渡再不擅长武艺,他也是个高个子青年。 无论男女,若将膝盖提起来向前顶击,这个动作不需要特地练过,力量也足以让人伤筋动骨。 更何况光渡的反应速度,太快了。 王甘没有防备身后的光渡,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大意了! 剧痛后,王甘半边身体都麻了,飞刀出手的角度彻底偏差,飞出去的路线更是大相径庭。 那把刀没能割开宋珧的喉咙,反而挨着宋珧脸侧飞过,切断了脸侧飘起的碎发后,力道仍未消,继续向门口疾射而去。 门口缠斗的二人注意到了这把刀。 张四猛然向后仰身,虚陇转身后跳。 那把刀宛若劈山分海,将黏在一起近身交战的两人一刀切开,寒光一闪而过,没入他们身后的黑暗。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啊!” 外面传出尖锐的哭嚎,“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王甘愣住了。 他视线转向虚陇,下意识等待着虚陇做主。 虚陇深吸一口气,快速走了出去。 若只是误伤了一个路过的小太医,或者什么普通宫人,那么这个事情,很有转圜余地。 凭虚陇的身份,他可以出面把事情摆平,不至于让皇帝动怒。 而这里又是太医院,只要能尽快医治,总归是能捡回命来,那么一切都仍在掌控之中。 但事与愿违。 走入太医院暗处的走道后,虚陇终于看到,那把飞刀,是插-在一个女子的胸膛前。 血泊在她的裙装上迅速蔓开。 那不是身份稀松平常的宫侍。 那是西凉府的大族贵女——药乜氏嫔。
第15章 “光渡,刚刚那个姑娘……药乜氏,她为什么大半夜的,会跑到太医院来?” 光渡正在闭目养神,“不知道。” 这场遇刺的变故,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 凭药乜氏的身份,就算哪里不舒服,传一个太医过去她宫里,这是完全符合规矩的。 结果她就这样完全不合逻辑的,自己跑来了太医院。 没人知道药乜氏当时在想什么。 但现在……也没有人有办法,能从她口中得知这个答案了。 宋珧:“药乜氏,是谁家的姑娘?” “你久在宋地,自然没听过这个姓氏。”光渡睁开眼,稍稍拉了拉松散挂在自己手肘上的衣服,完全露出自己的后腰。 “药乜一族居于西凉府,宫中的这位药乜氏,她嫡兄是族长,半月前刚刚将第三座马场收入囊中。” 西凉府大宛马,是自晋代后就天下闻名的良马。 如今李元阙西风军的六大军司中,突击骑兵、重骑兵、弓骑兵的所用战马,十匹之中有九匹出自西凉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药乜一族,在西凉府拥有三所马场,每年供马数千匹。 宋珧肃然起敬,“这背景,这姑娘,怕是连皇后也当得了。” 光渡突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吸气声。 宋珧立刻放轻手上动作,“对不起,我刚想得出神,把你弄疼了吧?” 之前太医为光渡包扎伤口时,光渡很小心控制露出的部位,不曾让人发现他的小腹和后背受了伤。 如今宋珧手上涂了药,在逐渐变黑的淤青上,用一种化瘀的手法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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