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禄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往后就住在我这里?” 光渡禄同倚在旁边着看了片刻,突然道:“我不问你来处,也不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看得出来你在躲人,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宋沛泽一夜没敢睡,一直守在妹妹身边,时不时探探体温和呼吸,光渡禄同后半夜特地起来,过来看一次,说晚上只要不反复,宋雨霖就彻底脱离危险。 面前的美人侧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多谢你。”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犯下欠债、追打、伤人等罪名呢? 这位名叫“光渡禄同”的小大夫,显然心地不错,看出宋沛泽着急,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你带路,我现在就跟你走。” 这话不是谎话,他昨晚躺在爹离世的那张床上,半宿都凉飕飕的,是真的没敢睡实。 财,他没有。 听了这些话后,宋沛泽抬起脸,很认真地看着他。 路上光渡禄同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道:“我家就我一个人,你可以带着妹妹住我家里,我收拾得挺干净的,也方便我就近照顾你妹妹,若夜半病情有变,我也能立刻处理。” 光渡禄同一边想,一边走进去。 可是宋沛泽不能进城,甚至不能为她去请村镇里的大夫。 大不了就是死在这里,不过人固有一死,想开就好。 那美人美则美矣,看着身形瘦高,没想到力气是真不小,一路背着他妹妹走了那么久都非常稳。 光渡禄同想明白了,心境开阔了,也不害怕了。 他着急解释自己,也顾不上丢人了,“是……是我爹娘离世后,这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晚上空落落的睡不着,你就坐在床边陪我入睡……不用太久,不会耽误你照顾妹妹的。” 不过仔细想想,他如今也没什么怕失去的。 光渡的祖家中,有着千卷藏书。 他父亲败掉家产时,都从来不曾碰过这些古籍孤本,只不过这些书一代代传下来,传到这一代,着实是有些埋没了。 自此,他也只能带着年幼的妹妹在野外风餐露宿,还要避人耳目。 光渡禄同一句废话不说,过去搭脉,很快便做出决断。 而妹妹年纪太小,身体本就不如习武的宋沛泽这般健康,在爹娘接连去世,她一直郁郁寡欢,前几日露宿野外缺医少药,她淋雨着凉后,身体的病苛一通发出来,竟然病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宋雨霖的病,他已经耽误不起了。 放下针,光渡禄同回屋子里翻箱倒柜,掏出了自己最后的家底,心一横,就揣着钱匆匆前往附近的成药铺,买到了需要的药,并指导宋沛泽压到了他妹妹的舌根底下。 “我这地方偏僻,平常也没什么人来,你和妹妹小心点行踪,没人能找你找到这里来,你也看到了,这么大的院子,就我独自一个住着。我家人全没了,我一个人也不怕被你连累,左不过能活一天是一天,还不如搭个伙,收留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也算是人生在世,做件好事。” 光渡禄同给宋雨霖用过针后,宋雨霖果然不再汗如雨下,连无意识的挣扎都平稳许多,宋沛泽便知道此人确实有些本事。 而且这一路上,美人甚至都没有和聊过诊金和药钱,也没和他说过几句寒暄的话,虽然看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光渡禄同可以一分不收……但,总归这不对,和别人求医问诊的流程都不一样。 几日之后,光渡禄同在城中看到了美人的一张通缉令。 他们立时启程。 家中那个彬彬有礼、还会替他打扫家中的美少年,和通缉令上描写的穷凶极恶之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入城时不仅要绕道避开城门处的看守,甚至在他询问姓名的时候,都一直沉默着。 光渡禄同的猜测没有错,只是那通缉令上的画像和本人长相实在相距甚远,但事迹、口音与特征都相符,光渡禄同也因此知道了他的名字。 时人偏向于选择年长的医者,因为经验老道,也更受人信赖,可是此时此刻,宋沛泽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个带回来的客人,真是了不得,在阳光下露出脸这样一看,几乎像一朵幽幽开在空谷的水兰,幽深的头发,褐色的瞳宛若剔透的宝石,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光渡禄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看化了。 若这美人愿意图他色,那还真不知道谁占谁便宜更多。 宋沛泽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他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看着宋沛泽眼中的恳求,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你放心,我不收你诊费。” “立刻带到沙州城中,你妹妹需要施针,我亲自用针,看看晚上降不降,不降再来一遍。” 天未黑时,光渡禄同鬼鬼祟祟地带着两人入了城,有当地人带路,他们直接从看守最稀松的城门,成功混了进去。 “光渡公子,你为我提供这许多帮助,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宋沛泽自家道中落后,第一次这样走投无路。 只不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能犯什么事呢? 光渡禄同不喜这些古书,也不想继承祖辈的观星术。 一个时辰后,宋雨霖的高热,竟然真的开始退去,宋沛泽从院中井口打出清凉的水,为她擦洗降温。 但自从这个美人住进来之后,这些古籍都不曾蒙尘了,所有的灰尘被好好擦拭过,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搬出来晾晒。 光渡禄同注意到的,注意不到的,宋沛泽已经悄无声息,都帮他做好了。 等到晚上,宋沛泽又会信守承诺地来到他的房间,陪自己入睡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去。 光渡禄同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不是断袖,娶个小媳妇,大概婚后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了。 有人照顾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有一个人惦记着,便是一个家了。
第64章 对于光渡禄同来说,从此回家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熟悉的老宅里,不再是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寒冷,宋沛泽和与他妹妹的到来,几乎填补了光渡禄同这段时间独自生活的寂寞,更是满足了他对于一个家的期许和幻想。 一想到家里有人在等他,这日子过起来,干劲都有了。 光渡禄同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颇为积极主动的去搞钱,如今他自觉需要担负起养家的重任,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不过他帮人看病赚得的诊金并不丰厚,他年纪太轻,又不挂靠医馆,不通过卖药材吃利,赚不到太多。 好在他家祖上是光渡氏,到底有一个在司天监任过职的先祖,光渡这个姓氏在沙州当地也勉强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于是他开始接替人合八字、看风水的活。 比起循规蹈矩的行医,显然这个来钱更快。 光渡禄同以前不愿意靠这个谋生,虽然是世家祖传的术,但他也只是粗通,不过这就足够他在沙州这里装模作样的行走了。 如果……如果沛泽愿意一直在他家住下来,就好了,哪怕他是要做不喜欢的事,他也愿意一直坚持下去。 宋沛泽这个人,他是真的越看越喜欢。 他知道宋沛泽身上背着通缉,但光渡禄同不介意,甚至觉得这样更好了,这样,沛泽就能一直呆在这里。 他很愿意把沛泽藏在自己家里,连同他的妹妹一起养,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着。 可是还没等他赚到钱,宋沛泽那边刚缓过一口气,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宋沛泽安排的范围,不只有他和妹妹,甚至还包括了光渡禄同这个人。 在宋雨霖身体无碍后,宋沛泽就不再是每天都待在家里了。 他会选择天黑时外出,又会在天亮之前回来,他脚步轻得像溜进院子里的猫,光渡禄同竟然听不到一点动静,最开始的几天,他都不知道宋沛泽出去过。 宋沛泽一身武艺,同就会使弓,在野外流浪日久,如今打猎已经是熟能生巧。 这不是一只乖巧而温顺的猫。 宋沛泽指着天上星斗一角,问道:“那可是玄武之宫的七宿?” ……这是他自从相遇以来,第一次见到宋沛泽笑。 只是此时看着宋沛泽外袄溅上兽血的这一刻,光渡禄同突然失去语言。 宋沛泽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光渡禄同在看到过他带着妹一路逃过来,他被到处贴在通缉令上,虽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显然这不会是一段轻松的过往。 光渡禄同双眼发直,半晌后才追了上去,在宋沛泽边好兄弟似的勾肩搭背,“来来!美人,我给你打下手,早上做好肉,妹妹起来就能吃……唉,你别打我啊!我……哎哟!我不叫你美人了,不敢了不敢了!” 而宋沛泽也是见好就收,控制着夜猎次数,不去引人怀疑。 宋沛泽心里都有一本账,谁对他有恩,谁和他有仇,他一刻都没忘过。 可他喜静,爱看书,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危险的一面。 直到他来到沙州的这一个多月来,他才有时间、有条件,好好看一看书。 他以前应该是一个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宋沛泽不会对认定的朋友再抱有过分的戒备。 宋沛泽虽然喜欢看书,但却从来没在这上面花太多的功夫,读书破费,请先生、书本纸笔毕竟都要花钱,而宋沛泽的出身,注定了他没法考取功名,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走这条路。 他好像被这个美人反过来给养上了。 只有这样充满了力量的优美身体,才能让人相信,他确实有做出通缉上那一切暴行的本钱。 看到光渡禄同自然的回应,宋沛泽心中骤然一轻,他轻轻弯了弯嘴角,将剥过皮的兔子和山鸡拎进了厨房。 “禄同兄,人各有命,或许你的路,就在杏林妙手一道,所以你若走错路,老天就不许你开悟。” 他在沙州三教九流的朋友中找了些路子,将兽皮尽数脱手了,但光渡禄同一直谨慎,别人问他什么时候会打猎诸如此类的问题时,他从来是都嘻嘻哈哈地混过去了。 “都是你家古书,前些日子,我拿了几本来看。”宋沛泽慢慢的说,“……书上说,像这种天军星侧为北落,黯淡衰弱,再加上钺星红黯,这就该是……主战乱?” 直到某个凌晨,光渡禄同听到屋外院中有声音,他披着外衣点着烛台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宋沛泽在干什么。 宋沛泽确实是个打猎的高手,无论是野兔、狐狸、甚至还有狼皮,那都是极完整、品相极好的,毛皮上一点缺损都无,卖价自然就高。 宋沛泽背着一张弓,手里抓着几只山兔和狐狸,他手中的猎物放过血,皮毛却很完整,处理得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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