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弯了弯眸子,没有揭穿她的真实想法。或许还是对门口的事情有些在意,奴良鲤伴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跳到了地上。 “我去门口看看。” 散兵眼睛微动,不知道奴良鲤伴发现了什么? 这自然也引起了纱重的注意,她扫了溜着小短腿跑向了门口的黑影一眼,并未在意,达官显贵们豢养的异宠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其中不乏训练的灵性十足的存在,不过是一只松鼠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况且,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 “澄香是个很好的孩子,她不像我一样胆怯,又比你多了些灵动,”她轻轻笑了一下,脸上满是欣慰,“再难的动作,再难的曲子,她都会自己加练到完美……那种韧劲,倒是和你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她是这里最出色的孩子,这些年来我对她视如己出。” 她邀功一样的眸光闪亮,视线在屋内扫过,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出于对对方习惯的了解,还真的停在了坐在椅子上的和叶身上。 散兵心知她这不是说给自己听,但很遗憾察言观色也并非自己所擅长的,事到如今还是找到澄香,让奴良鲤伴从那副可笑的样子变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再说了,一个听不见,一个说不出,甚至连相见也不能,这样的单方面交流,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他抱臂扬了扬下颌,打断了纱重的话,“还是说说你知道什么吧,比如,她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已经看过了她的屋子了吧?” 散兵轻轻“嗯”了一声,纱重点了点头继续道:“事情就是这样,那里看起来一切如常,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失踪的。”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空气,回忆起了什么,沉吟了一下,“院子里的树很高不假,但是靠近她窗子的枝干并不牢靠,想要凭借着它溜出去也没什么可能。”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上一个想要靠着树爬出去这里的,就是她和和叶。 那时她们年幼,自己的母亲虽然是上一任的女将,却对自己并无优待,反而受到了同期游女的排挤。 和叶就是在那个时候接纳了自己,所以当和叶提出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也欣然同意了。 两个人抓好了空档,一路溜到了那唯一的生机之处,和叶那么出色,连爬树也不含糊,她两三下就爬到了足够的高度。而自己努力了那么多次,任凭她怎么教导指挥,都难以爬上去。 天色渐明,看着急的哭了出来的自己,和叶毅然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就算出去的话,我们也很难生存下来吧?别哭啊,我说过了,会保护你的。”她拉起自己的手,两人的掌心都沾满了尘土,但她的手掌是那么的柔软温暖。 明明天上的太阳还没有出来,自己的太阳却已经升起了。 如果没有自己,和叶或许也不会殒命在此吧。纱重的眸底闪过一丝痛苦,那个时候她明明已经爬上去了,凭借着和叶的聪颖和勤快,她在哪儿都能活的很好,都是自己拖了她的后腿。 而如今她留下的澄香都失踪了。 “有没有人会想帮她,或者想要带走她?” 纱重心中情绪翻涌,脸上却不显半分,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澄香是个和和叶很像的孩子,客人们都很喜欢她,光是向我提出想要迎娶*她的就有数位,但是她都拒绝了。” 和叶看着纱重身上再无往日的羞怯,将自己的情绪如此熟练的隐藏在面具下,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痛,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要问我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大部分客人都有带走她的可能,帮她的话,只要她提出来,想必没有人会拒绝吧。” “那她自己的想法如何?” “她比我们都看的要通透些,并不相信离开了这里就会好起来。”纱重感慨道,“她对离开这里并不热衷,我也将她视为继承人教导。” “听你的意思,恐怕她也不会有什么仇人了。” “是。”纱重轻轻摇了摇扇子,脸上闪过一丝骄傲,“澄香就是这样的孩子,即使是其他楼的游女,也对她喜欢的紧。” “所以她是不可能自己离开的,就算是离开了,也会回来的!”这也是她身为女将却亲自在门口迎客的原因。 “这倒是更不妙了。”散兵皱了皱眉,冰冷的声音点出了纱重今日里也一直担忧的事情,“既然对她怀有善意的人都并没有出手……” 显然掳走她的多半是对她心怀不轨的人了。 “她最近接触过什么不一样的客人吗?” 纱重一时陷入了思索,这对她来说有些困难,身为管理者,她向来只负责策划接待那些贵客,平日里的客人并不会太过上心。 和叶一直默不作声的注视着自己的好友,对方的发丝柔顺滑亮,一如往昔。而时间终究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几根若有若无的白发还是宣告着,即使对她来说不过一觉又醒来的转瞬,对好友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年岁。 而纱重也始终没变,她变成了合格的女将,却始终是她。纱重刚刚提及自己女儿时流露的骄傲和欣慰不似作伪,无疑她真的把澄香当作自己的女儿在养。 虽然还没能再见到澄香,但和叶相信那一定是个凝结了她们两人所有优点的孩子。 她的目光随着纱重摇动的扇子而动,岁月的长河仿佛随之逆流,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往昔。 突然,和叶的眼神一亮,脑海里闪过一段久违的回忆,像是尘封已久的记忆被微风吹开。她愣了一下,心跳加速——她就知道是这样!从一醒来她就总觉得这件事恐怕也和她有关系。 她眨了眨眼,试图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灵感。 “鲤伴!” 突然一声厉呵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扭头望过去,只见和两人在一起时神色总是淡淡的少年面容扭曲,无奈中又带着几分愤懑。 散兵刚刚猛然感觉到一阵拉扯,接着就是骤然的松弛,寻着力道望过去,只见奴良鲤伴已然化为一道黑影,冲向了远方。 散兵嘴角难以抑制地抽动,他不知道奴良鲤伴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咒语为什么变成了松鼠,用那常人根本难以理解的唧唧声也能生效。 只是——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他现在追出去有什么用?难道指望人类听懂松鼠的唧唧中是什么意思吗? 总不能让这番努力白费,迫于无奈散兵也不得不提步追去——所以为什么不干脆喊自己?难道这家伙真的把自己当作是松鼠了? 这一路便追到了门前的院子里,伴随着“唧唧唧唧”的声音,散兵很容易就发现了那个翻墙到一半的身影,他轻盈一跃,在空中腰一扭,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个人类一脚踹到了地上。 这墙不算高,摔下来造成不了什么大问题,皮肉之苦却也不会打折,但这里是花街,于是一声哀嚎和接下来痛苦的呻吟,全都被藏在了花街的喧闹之下。 奴良鲤伴瞄了一眼多半是替自己承受了怒意的倒霉蛋,毫不心虚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麻溜的抓着散兵身上的衣服蹲在了他的肩头。 “说吧,你有什么发现。” 他抱臂冷冷的睥睨着瘫在地上的人,问的却是奴良鲤伴。 “刚刚这个家伙一从墙上翻过来,就鬼鬼祟祟的朝着澄香小姐的屋子所在的方向探头探脑的。” 散兵了然点了点头,他走近了一些,用脚尖踢了踢这个不轨之徒,“澄香是你带走的?” “什么带走?她不在这儿?”本来还在地上哀嚎的男人猛地扶地坐起,震惊的看向散兵,“她不是生病了么?!” 散兵挑了挑眉,刚刚纱重的关心确实不似作伪,也就是说,澄香还有自己的小秘密? “说说你知道的。” 男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少年,这一番举动他也明白了澄香的事情况恐怕另有隐情,那么自己…… 他还在斟酌措辞要说些什么,说了这些会不会妨碍到澄香,就听到少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背着光的少年面容似乎很阴沉,唇角就好像不怀好意的翘了起来。 树木投下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在黑暗里,花街里喧闹暧昧的声音似乎都被这阴影隔开,徒留一片令人恐惧的寂静,只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阴森声音,身上摔到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男人心上蔓延起一片恐惧。 “花言巧语够了?”只听到少年如此冷冷说道。 其中寒意又激的男人一片颤抖,“我说……我说……” 散兵有些莫名其妙的撇了他一眼,却发现那人抖得更厉害了,都怪奴良鲤伴不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才让他错过了这家伙的神情。 “澄香前几天很憔悴。”男人的声音颤抖着,但是提到澄香时,明显又不太一样了,“她情绪不高,我便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倚靠在床上,困倦地说她想妈妈了。澄香和我抱怨说她妈妈明明说自己会化为鸟儿,在梦中守卫自己,却为什么从未在梦中见过她?” “她是个善解人意又坚强的女人,平日里绝对不会向我们这样的人露出这样的脆弱。”他苦笑了一下,带着淡淡的自嘲,显然对两人之间的隔阂再清楚不过了。 或许是这种自嘲缓解了他紧绷的精神,声音也不再颤抖了,“在下粗通医术,便冒昧为她诊断,她的身体很健康,恐怕便是心病……但心病积郁若是久了,也会变成躯体上的病症,这两日她不见客,便……”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他从怀里摸出了几个药包,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果然是一副配好的药。 奴良鲤伴粗略了辨别了一下,“全是补品,虽然不一定起效,但总是没什么错处的。” 散兵问了他的名字,便摆了摆手放他离去了。 两人回到屋内,还没问那个男人的事情,就看到和叶迎了上来。 “妾身想起了一些事情,”和叶眼睛明亮,语气却还是不急不缓的柔和,“那是妾身病重的时候,楼里的女将严苛,只盼着靠妾身的病柳之姿榨取最后几分资金。” “那是十分风雅的公子,他怜惜地问妾身有什么想要的。” “妾身那时自知命不久矣,便也懒怠了些许,便直说唯一的愿望便是死后仍能与年幼的女儿相伴,即使是转生为夏虫,一年一会也无妨。” “他晚上也并未对妾身做什么,只是笑着允诺妾身一定会如愿。第二日的宴席上,从旁人口中妾身隐隐得知那位公子是一位颇为知名的阴阳师。” “第三日他取了妾身的一缕头发,做了个香囊嘱托妾身莫要打开,未来必能如愿。” “喔?”散兵习惯性的侧头想要去看身边的奴良鲤伴,却与一双小小的金豆眼对上,一时凝噎,复才扯了扯唇露出另一个嘲讽的笑,“可惜,这位阴阳师显然未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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