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于是对王翦道:“寡人行事自有分寸,将军可信寡人?” 王翦一时没有应声。 秦政知道他是不放心,也不多说,只给亲卫使了神色。 也就在下一刻,亲卫手中的火把骤落。 秦政此时站住的地方离火堆极近,王翦一时瞪大了眼睛,抽剑就想打开那火把。 可又怎能挽救到火把跌落之势。 火焰点燃茅草,瞬时火光冲出,可秦政和身旁亲卫却全然不动, 身后火焰燃起,四下蔓延间,中间的老旧房屋以及站在草堆旁的秦政不受丝毫影响。 其实就连他,都不清楚嬴政到底安排的人到底在这周边是怎样的布局。 但此刻的火焰燃起,在初始烧了个势头汹涌,却又在烧尽表层的茅草后骤然势弱。 刺鼻的烟味,偃旗息鼓的火光,以及茅草下被浇湿的木头,像在无声地朝王翦证明。 也是在印证他方才的话,行事自有分寸。 即使目前看上去扑朔迷离,看上去他身在险境,但绝不是去盲目地信一人,去将赌注下在自己都不能掌控的事物上。 不需多言,王翦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后道:“既是如此,臣方能安心。” 话说完,也不在此耽搁,而是将他请回轿上。 他被劫持的消息自昨晚就被死死摁下,但即便如此,彻夜大规模的行军,还是有风声透了出去,有风声,自然就有谣传。 要消去这帮谣传,自然是要秦政出面。 所幸今日未有朝会,只消及时在咸阳出现,关于出动军队的谣传自然会以追杀叛逃的客卿为由揭过。 一路急行,一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赶至咸阳。 入咸阳时,秦政特地在众人面前露面,以平去将要起的满城传言。 之后一路回咸阳宫,秦政在熟悉的桌台前落座,去处理今日落下的政务。 昨日生出的乱子需得处理,比如给嬴政的脱出编造一个合理的过程,从而将自己从中摘出来。 再比如留在那边搜查的是蒙恬,他对于此事并不知晓真相,正尽心尽力地为他搜寻“叛逃者”。 而早些时候,他自觉不能让他们将动静闹得太大,回咸阳之时,就先行令人去将蒙毅唤回来。 估摸着时候,应也快到了。 而关于留下来的两个黑衣与扶苏,秦政倒是不能那样快地将他们三人放出。 否则显得此事十分地可疑。 他只打了招呼,让负责询问的人对这三人要极其重视,不能让其受饥挨冻,更不能严刑逼问。 而关于在路上的嬴政…… 秦政搁置了笔。 因二人约定好出秦之前不再联络,嬴政到了哪里秦政并不知晓。 此时心思放去他身上,秦政不免猜起了他到底在哪。 是不是如他所说,暂且在某一处躲藏,又或是直奔了边界。 此后的计划,他也只与自己说了大概,秦政猜着他的想法,又根据这些想法,去详细布署自己的计划。 他一贯觉得自己是孩子,既然如此,秦政就与他证明,他所认为的孩子,也能跟上他所想,也能在关键时刻作为他的倚仗。 正想着,屋外忽而有人来报,说是上卿请见。 这样的晚间请见,秦政自然知晓他为何这样急切,下令让他进来。 蒙毅一路回来,本想直接入宫来,但昨日纵马奔波时染了一身尘土,他还是回府换了官服,着了干净衣裳,这才前来拜见。 此时到殿上,秦政却也未有看他,朝他行过礼后,蒙毅站在原地,一时默了声。 而秦政在竹简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之后问他:“何事?” 蒙毅犹豫许久,满腔困惑和猜测堆在心口,听他这样问,才道:“大王为何会被劫持?” 又是这全然一样的问题。 不过他与嬴政之间的事,蒙毅倒是参与过良多,不同于面对王翦的肃然,秦政反问他道:“你觉得呢?” 他既然这样问,那就是在默认自己可以说。 蒙毅也就直言问道:“合谋?”‘ 秦政未有否认。 他一向嘴严,也一贯衷心,对于他,秦政倒也可以不全然隐瞒。 两人对视一阵,秦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假若这世上出现第二个你,你会如何?” 蒙毅从未这样设想过,也对他忽而说及这不搭边的事颇有疑惑,与他道:“此种异像,臣亦不知臣会如何。” 秦政继而问得具体了些:“若当真有这样一个人,你会选择去信他还是不信?” 蒙毅想了想,道:“概是会的。” 秦政则道:“这种异像,当下出现在了寡人身上。” 蒙毅一时顿住。 在思考中宕机片刻,他缓缓道:“大王今日波折良多,许是劳累,臣为大王召太医来?”
第125章 棋子 秦政:“……”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在说他一时犯糊涂,怕是要请太医? 他一时默声,盯蒙毅一阵,蒙毅自觉自己所说不当,移目道:“臣失言。” 秦政自然也不过多追究,知道他定然不信,只问他一句,道:“你觉得寡人为何会放过他?” 指的是那日两人打成那样,最后兜兜转转,却还是走到一起的事。 蒙毅对此向来是不解的。 但要他一时去相信这种事实,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去相信。 而秦政一句话道完,也不打算与他过多解释。 只消这个事实一说,蒙毅在往后自会去比对各种异样,慢慢去接受这个看似不可信的事实。 等到他全然相信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再度寻来与他说此事的时机。 当下既然蒙毅知晓此为合谋,秦政理所应当地给他下令,道:“扶苏那边便交由你。” 他不多说,蒙毅也不好就着方才的事问得过多,接下他的命令,又问道:“要将扶苏彻底从此事脱出吗?” 秦政点头,继而道:“之后按他所想,将他派去民间。” 这样既可以让他人觉得扶苏不再有待在咸阳的资格,也可以让扶苏顺利离开。 蒙毅再度顿了一下。 对于客卿也就算了,对于扶苏,印象中大王是近来才与他熟络。 蒙毅以为他是因对客卿的喜爱,而连带着在意扶苏,思量片刻,还是问道:“大王对于此事,当真尽在掌握?” 秦政看他一眼,知道他是真切地担忧,与他道:“寡人哪一次行事莽撞而未有分寸?” 听到此,蒙毅这才放下心来,领命过后,就与他请辞。 他下去后,秦政召来那日守着嬴政的亲卫,问道:“他的那只玉龙,是从何而来?” 忙着处理他事,关于他脱出的真相,秦政此时才得出空来去解开。 亲卫对于在此事上隐瞒本就心虚,听他问起,当然是与他尽数道来。 秦政听完,感慨一阵他当真很会利用人心,随即道:“去盘问那日洒扫的宫人。” 亲卫亦领命,正要下去时,秦政却叫住了他,道:“那几日谁与这些宫人有私联,亦要查探。” 能这样完美地实行这个计划,秦政有种直觉,这是嬴政早已有的布局。 早到就算他当初真的将他囚禁宫中,以他埋下的这一步棋,他照样能在桎梏之下脱逃。 而以近年来他对他的盯控,至少一两年内,嬴政绝不可能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与宫人有所联系。 那该是什么时候? 秦政再度握笔。 无论是什么时候,嬴政如今都属于他,也就无所谓他从前做了什么。 唯有这一点确信就好。 他这边释怀,那边蒙毅心中却压着诸多事宜,从秦政殿上出去,却也未有即刻出宫去。 在打听到扶苏如今被关在何处后,他径直去了那边。 他入此处,并未有人拦他。 倒是在屋中静坐,读着竹简的扶苏很是诧异。 见他进屋来,扶苏放了手中书简,想起身去迎他。 蒙毅却示意他不必起身,在他面前坐下,其后看他一会,与他道:“当时一派乱象,你出现在场上时,我与兄长都有看到。” 说的怕是昨日晚上他赶到宫中却又被带走之事。 扶苏有些不明白他以这话开场的意思,一时未有答话,静等着他说下去。 蒙毅于是继续,道:“你与客卿的关系,我二人都知晓。” 这话一出,扶苏就知晓他到底想说何事。 估计是觉作为崇苏的父皇叛走,连带着他定然也脱不去干系。 他浅笑一番,接话道:“上卿这样晚入宫,必定不是独独为我来。” 他问道:“若是已然见过大王,大王可有与上卿说过其中玄机?” 蒙毅轻点了头。 扶苏于是道:“既是如此,客卿与我所行,应当不必再过多解释?” 既然都得到了秦政的认可,那么对于他的盘问,蒙毅也未有必要再继续。 可蒙毅显然是未有对他二人放心,却也未有直接说怀疑,而是道:“在我心中,大王与秦国总是第一位的。” 扶苏微微愣了一下。 继而又听他道:“无论你与客卿在做何事,只消于秦国不利,就是再深厚的情分,我与兄长都不会顾及。” 刻意提及蒙恬,怕是这一夜在去追父皇的路上就在一同讨论此事。 而入宫后,虽其中内情他已然知晓一些,但他不知小父王为何会这样信任他们,基于种种,他最终还是不能全然放心,转而越过秦政,来与他言道这些。 这些思量拿到他面前来说,也未有一分一毫犹疑于情分的心思。 扶苏慨叹于他的忠信,但又不能说得过于具体,道:“关乎此事,上卿大可不必这样忧心,大王这样信任我们,并不是未有原因。” 他这话,蒙毅忽而想到了方才被他视作的胡言。 两相结合,蒙毅猜测道:“另一个本身?” 扶苏惊讶于秦政这时就与他言道这些,可也不知他到底说了多少,面对蒙毅的提问,扶苏只含糊道:“如大王所说。” 这一次轮到蒙毅默了声。 接连从两个人口中得到同样的回答,饶是不信,蒙毅也不得不再度思考起这个可能性。 又因太过离奇,他暂且将此事放下,与扶苏道:“我想说的只有这些。” 说完威胁的话,蒙毅又为两人之后的关系留了后路,道:“若是其中确是误会,莫要放在心上。” 扶苏则回他:“我知上卿之心,定然不会在此事上斤斤计较。” 听他此话,蒙毅这才与他展露了笑容,两相道别,最后出宫。 第二日,秦政状若无事继续了今日的朝会。 前两日的风波似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而满城疯传的崇客卿离秦倒是声势浩大,传得人尽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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