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以前通宵达旦批奏折,当然还是轻松许多,嬴政心道。 可还是逗他:“是啊,整日听从差遣,到处奔走,时常忙得午膳都吃不上。” 他为自己卖了个可怜。 “喔。”秦政只应了一个字,若有所思。 嬴政只当这个话题过去,道:“既然住到太子殿……” 秦政却没听他说话,牵他去到屋中桌台旁坐下,将桌上摆着的甜果和米糕递给他,道:“现在不会吃不上了。” “如今时辰已晚,”秦政盘算一阵,道:“待明日,我让人给你烧鱼吃。” 又觉得不够,添道:“还有蹄筋,羹汤,烤羊羔,我能吃到的,都可以给你吃。” 这些嬴政不是没吃过,可他有这份心意,实在是难得,笑问:“对我这样好?” “是啊,”秦政眉眼弯弯,凑近他:“我说过要将你养好的。” 说着就要朝他嘴里塞米糕,嬴政没有拒绝,米糕咬到嘴里的同时,他将秦政抱了过来。 他这具身体正值生长期,一年下来个子窜了不少,如今比小秦政高了不止一点。 秦政被他抱过来,几乎是陷在他怀里。 “你抱得太紧了。”秦政扒开他的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 而后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嬴政嘴里嚼着米糕,并没有说话,示意秦政等他吃完。 秦政却是片刻也不能安分,上下乱摸一通,而后道:“你比之前好抱了许多。” “是吗?”嬴政咽下了米糕。 秦政点点头,一脸正经:“至少不会硌人。” “这样吗?”嬴政轻笑,低头埋去他颈间,道:“那多抱会。” 秦政被他的发丝扰得有些发痒。 体温相交,又是熟悉的暖意,明明他很是欢喜,嘴上却还取笑:“你好粘人。” 这小孩尽会占嘴上便宜。 嬴政回他:“先前可都是你主动抱我。” 说着,作势要松开他。 秦政不说话了,默默回抱,不让他走。 “你好粘人。”嬴政把这句话原样还了回去。 “不说这个了!”秦政自觉落了下风,赶紧转移话题,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嬴政于是道:“王上让你住到此处,继承人选已然明确。” “嗯,”秦政谈到此有些忧心,道:“但此举无疑是树敌。” 一年的时间里,他将宫内几股势力摸了个熟透,道:“我伯叔众多,兄弟自然也多,不排除有野心之人。” 不说旁兄,亲兄弟就有一个:“还有成蟜,如今已经是太后的夏夫人不会轻易放弃为他争夺太子位。” 秦政道:“只要除掉我,就有另选的可能。” 不说太子位,嬴子楚这个王位得来的实在容易了些,仅仅是靠得到华阳夫人的喜爱而即位,并不服众。 坐在王位上的是他,其下异心者良多,心中的王选可一定不是他。 同样的,对于他选定的继承人,也就不屑一顾。 这一年里,有的是人近他身,观察他的秉性。 秦政意识到后,有意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掌控之人,算是坚定了自己站在嬴子楚这一边的决心。 这样虽让他们舍弃了扶持他当傀儡的心思,却也容易招来灭口的灾祸。 同样的,成蟜的处境亦是如此。 他没空忧心别人的安危,甚至于这个弟弟还是没有的好。 可坏就坏在,成蟜还是天真的年纪,也不见得有什么心计,最是容易掌控。 这样一来,异心者若有心扳倒嬴子楚,最好的一条路,就是杀了他,而后扶持成蟜即位,待掌控实权,继而杀了这个傀儡另立。 嬴子楚方才即位,那些人最好的下手时机便是这时局不稳之时。 思及此,秦政道:“你近日与我同睡吧。” 近乎是无理由的一句话,嬴政有些猝不及防:“?”
第18章 同榻而眠 “你是近身侍卫,”秦政补充道:“可得时刻保证我的安全。” 嬴政听了发笑,同床共枕,哪有近身侍卫这样近身的。 他略微揣度秦政的心思,道:“怕王室中人暗算?” 秦政点头,又有些奇怪:“你为何总能猜中我之所想?” 这种问题嬴政向来以玩笑带过,面色不改,道:“我与公子心意相通。” 按说依据事实,他们是同一人,确实心意相通。 可秦政不知道其中因由,这话听起来便过于肉麻了。 不出所料地,他长噫了一声,嫌弃道:“你不要脸。” 这招虽然有些丢脸面,却着实好用。 秦政果然不再过问,明日他还要早起听学,当即从他怀里下来,缩去被褥,随后嘱咐他:“你来吹灯。” 嬴政又问他:“当真同睡?” 秦政盖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你好啰嗦。” 嬴政也就不再说话,脱去外衣过去床铺,而后吹灯躺去他身边。 且不说嬴子楚思虑周全,自会保证他的安全。 就算有暗算,那些人也万万不会蠢到夜袭太子宫。 秦政先前与他同睡惯了,一年间两人又未有什么机会见面,如今终于得以居于一处,他自是念起从前。 防王室中人暗算只是他的借口。 秦政就是想他了。 嬴政也不说破,自己什么样自己最过清楚。 心里再怎么想,嘴上是万万不会说。 也不许人戳破。 他方才要是直说了,秦政可是会生气的。 思索间,小小的人儿贴近,埋在他胸口的同时,还抓住了他的手。 像是不许他再走一样。 嬴政回牵他,听着他的呼吸声,直至他平稳入睡,才将手抽回来。 虽说他乐于去回应秦政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但是不是有些过界? 有至交是牵着手睡觉的吗? 总觉得与他的本意有些偏离。 这夜间,嬴政半途醒了一次。 倒不是屋外有异动,而是秦政的睡相实在算不上好。 他幼时有蜷着身子睡觉的习惯,不过年岁渐长,这个习惯随着岁月而掩埋。 秦政却还没有到那个年岁。 从前在赵国,他总会将秦政摆正,长久下来,也矫正了不少。 在秦宫一年,倒是又回去了,不仅越睡越蜷身,方才松开的手,也被他牵了回去,此时还贴去了心窝,弄得嬴政很是局促。 他想抽手回来,秦政却不放,隐约还哼唧了几声,好似要被弄醒。 嬴政无奈,只好自己靠去他,抬膝将他缩起来的双腿压下去,将他整个人顺成直条,而后搂进了怀里,将人抱了个结实,秦政也就不再乱动。 他向来不为他人做麻烦自己的事,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秦政总是多了几分耐心与温情。 仅仅是为了以后的权争? 这理由太过拙劣,嬴政都不屑于去欺骗自己。 不过,无论什么理由,对他好就对他好吧。 他幼时身处沉沉黑夜,诸多身不由己,举目望去,云蔽穹宇。 秦政处境与他一样。 又不一样。 他难见寸缕月光。 而秦政拥有整轮圆月。 第二日,嬴政起得稍晚了些,还是被秦政的动弹声吵醒。 秦政方一睁眼,对上的就是他的脸。 从前他都是靠在对方脖颈,可今日有些不一样。 许是他昨日太不安分,崇苏将他搂到了近前。 身体交叠,互换体温,连鼻息都交错。 有些,太近了…… 虽感觉上有些奇妙,秦政却还是下意识推开他。 嬴政睡得浅,被他一推也就醒了,问道:“该起了?” 怀里的人没做声,他看去窗外,蒙蒙亮,若未记错的话,秦政这时候应是有早课的。 于是先起来,道:“我先行,一同出去叫人瞧见总归不妥。” “嗯。”秦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嬴政全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穿戴整齐,也就出去了。 床铺的温度消散得很快,秦政整理着着装,少见地有些磨蹭。 片刻后,嬴政领人端了铜盆和洁面净口的用具进来。 盆中热水还冒着热气,他示意那人放下物事出去,而后拧了帕子递给秦政。 “趁水热擦脸。”他道。 “嗯。”秦政又只回了一个字。 嬴政这才稍稍发觉他的不对劲,可也没细想,问道:“未睡醒?” 秦政此时无比感谢他对一些细腻心思的迟钝,迅速点点头。 而后起身洁面漱口,用好后,道:“今日先去南讲堂听学。” “好,”嬴政回他,又问:“我同去?” 他有意多问一些小问,除去关乎时局的大事,他不想过多干涉,免得日后被秦政觉得他是在操纵他。 秦政犹豫两秒,道:“同去,太过遮掩,反而更像心怀异胎。” 又觉得只带他的话太过于明显,于是道:“让你的下属也同行。” 将张氏兄弟唤来后,一行四人先后出了宫门。 此次是秦政最后一次去往讲堂与王室子弟一同听学。 嬴子楚忙完近来国事,已经为他安排了专属他的老师。 文有相邦吕不韦,武有大将军王翦。 下月初始,他只消在太子宫中等着二位老师来即可。 到了讲堂,他进去听学,嬴政则守在外。 今日的讲堂氛围有些许怪异。 秦政方进去,就有几道视线同时投过来,可只是一瞬,又迅速移开。 像是有意避免与他对视。 这是怎么回事? 秦政心中疑惑,一面落座。 静坐一会,他忽觉比平常少了些什么。 他来得一向较早,到时,堂内人都不会到齐。 加之他不想为他人分去注意力,也就不会注意到谁到了,谁又没到。 到此时,他才猛然惊觉。 嬴珞不见了! 放在以往,一见他来,这人就会坐到他身边来。 秦政屡次赶走他却都以失败告终,长久下来,也算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怎么不见了? 又联想起近来嬴子楚大刀阔斧一系列举措。 难道他为了稳固政权,将一直仇视他的悼太子一脉驱逐出了王城? 秦政思虑片刻,趁着讲师未来,出门去寻崇苏。 那边嬴政正盘算如何找个地方躲懒,转眼就见秦政从讲堂中出来。 “怎么出来了?”嬴政问他。 秦政解了身上佩环交由他,道:“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一个叫嬴珞的人?” 嬴政当然记得,点头回应。 “替我去找他,”秦政小声与他说着,又敲敲玉环,道:“就与他说,一年来,我们也算有些许情分。若他一族当真被逐出咸阳,日后只消有时机,我自会凭此物寻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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