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并没有多意外,也并未对此行做出任何解释,下令道:“起驾回宫。” 不等嬴政诧异他不再纠缠,秦政就道:“客卿与寡人一同回宫?” 嬴政回绝:“此处才是臣歇身之地。” “寡人知道,”秦政道:“只是有些事要与客卿商议。” 嬴政一时没答。 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事。 秦政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放心,是雍城之事。” 那他也不想去。 这几日下来是心力憔悴,嬴政道:“近日接连赶路,未有一日好歇,待明日朝会,臣自会入宫,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秦政听他这样说,果然没再为难:“也好。” 说罢,也就领了人离去。 经此两次,嬴政心下了然。 这接连两次松口,都是因为他将自己放去了弱势的一方。 只要在秦政心里他是在请求,那他自会下发准许。 嬴政更是觉得他不过是掌控欲作祟,不断纠缠只为看他服软。 毕竟难得有人像他这样与他相熟,还丝毫不惧他手中的王权。 嬴政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烦人。 想着,那边家仆为他收拾了马乘,那把剑也被人呈上来交由嬴政。 平日剑架都是扶苏在摆弄,嬴政转手将剑给了扶苏,道:“此剑珍重,要让专人养护。” 扶苏接过来,看着那把剑,一眼便看到剑鞘上的字。 初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可是顶着假名在此世,总归不会去故意用这个字。 又想到他们方从雍城回来。 此世名为政,还能这样用这个字的,明显只有方才登门的秦王。 扶苏知道他们关系好,但这赠剑刻名,未免也太…… 算了。 扶苏止住了想法,总归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特殊些是理所应当,总有他们的道理。 他还是不要想这样多。 安置好剑后,他又去找了嬴政。 前世雍城之事他知道得清楚,此世不知是否会有不同。 听他来问,嬴政略过了令他糟心的后段,其余尽数与他讲了个清楚,最后道:“除去本就参与其中的赵太后和韩系之人,怕是还有人藏于幕后。” 扶苏回想了整个战局,提出了蹊跷的一点,道:“嫪毐的那一队私兵?” “是。”嬴政为他讲了些怪异之处。 那日从秦政房中出来,嬴政自己去查探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秦政下达了许可,他四处踏足都没有人阻拦,亦没有人回避他的问话。 这样一来,即使他当时未在场,一些消息亦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让他最觉蹊跷的是,嫪毐死前附近没有因厮杀而死的私兵。 按理说,嫪毐贴身带着的应是他借赵姬势力养的私兵,否则尽数让联合势力傍身,蠢材也知道事败那一刻就是死期。 既然如此,有人要来暗算嫪毐,他的私兵总归是要护主的,也就定然会有死伤。 然而并没有。 更为奇怪的是,这一队私兵在面临捉拿时并没有选择随主而去,而是乖乖下狱,之后的指认中,只咬死了主子是嫪毐。 胆敢叛乱不论因由,皆是夷三族,这些人不选择自尽让军方查不出身份,反而要留下认罪。 看上去更像是在做假证。 反正嫪毐已死,他们怎样说都是死无对证。 秦政本怀疑这队人或许是韩系的,但事后又查明,这队人供出的谋划此次叛乱的时间与成蟜返秦对不上。 在这之前,韩系并没有任何理由去与嫪毐联合。 那么是早有人有了此谋划。 嬴政与他说完这些,扶苏心中就有了猜测,问道:“楚系的人?” “准确来说是华阳,”嬴政道:“她近年来势力旁落,秦王近来又揽权,她总归会有些动作。” “但她应不会有什么谋乱的想法,她打的主意该是陷害,帮嫪毐养私兵,再等到合适的时机脱身,假意事发,给他扣上谋反的帽子,届时就能借秦王的手连带着赵姬一同拖累下去。” 扶苏接他的话:“这样一来,后宫势力也就没人能在她之上。” 不过她也是没想到,她做的这些准备,被韩系的人捡了个正着,也概是没想到,嫪毐将这支势力当作了他自己的,竟有这个胆子直接调用这只势力去谋乱。 扶苏又问:“此后昌平君和昌文君请去,也是为此事收场?” 嬴政点头。 这样的消息该要告诉秦政,听他的语间意思,他还未与秦政说过此事。 扶苏一问,嬴政却道:“我能看出的事,他自然也能看出,此事不必特意与他提。” 何况,这几日他连秦政的身都不想近,哪有机会去和他说这些。 想到这些,嬴政不免犯愁,又思及了什么,唤他:“扶苏。” “嗯。”扶苏答应道。 这几日想不通的事,他正好缺个人问:“我从前是否执意追求过什么?不论何种手段,不论是否能得到,不论过程只看结果,可有这样的事或人?” 嬴政想了想,添道:“除去虚无缥缈的长生。” 忽而又想到一事,再添道:“韩非亦不算。” 赏识归赏识,当初攻韩却是迟早的事,不单单是为了他。 这样说下来,扶苏却还是道:“有。” “哦?”嬴政问道:“是什么?” 扶苏一本正经,回道:“天下。” 嬴政微愣。 转而被他认真回答的模样逗乐,轻笑出声:“也是。” “客卿为何忽而问这个?”扶苏觉得奇怪。 嬴政可不打算和他说具体,道:“没什么。” 算起来,他从前只对天下有过这样的执念。 要喜欢也是喜欢天下。 秦政喜欢一个对他好的朝臣算是什么。 糊涂得很。 次日朝会。 此次雍城叛乱,因为处理及时,并未生出大乱,秦政只简单提及,最后说了太后的去处。 不乏有大臣出来反对,秦政悉数不听,尽数压了下去。 闹到最后,是不欢而散。 他现在是听不进去任何关于赵姬的谏言。 嬴政全程没有说话,静看着场景重演。 会后,秦政也果然召他去了后殿。 昨日算是变相答应了他,何况在宫中,他总归是没办法逃走,只能去了秦政殿内。 待他在对面落座,秦政就道:“那日你几番查探,是该知道其中玄机了吧?” 算是他没食言,谈的果然是雍城之事。 他道:“是。” 秦政让人上了瓜果,又让人给他添了酒水:“你觉得,寡人该如何做?” 嬴政没动桌上的物事,也并未明说,只点道:“此为铲除各方势力,一揽大权的好时机。” “寡人也这样想。”秦政见他不吃,自己吃了起来,却也没去碰酒,道:“你果然懂寡人。” 嬴政道:“能这样懂大王的不止是臣。” “还有谁?” 他道:“蒙毅。” 当初常出入他身边,与他最是亲近的近臣非他莫属。 又道:“李斯也算。” 从前朝堂上多有反论,很多时候他不想多说,是李斯替他长篇大论说回去。 他这样说,秦政倒是想起了蒙恬近日独自前去了函谷关,蒙家两兄弟只留了蒙毅在咸阳。 既然他一个人,正好要他入宫来。 反正日后他上朝堂,秦政也是要器重的。 于是道:“那寡人便将蒙毅召入宫来,伴在左右。” 嬴政求之不得,道:“甚好。” 只要秦政不来纠缠他就行。 说完他,秦政又问:“可还记得嬴珞?” 嬴政回忆起了一副孩童的模样,道:“记得。” 此人太久未见,嬴政多想了会,也不免记起嬴珞出咸阳时秦政的年纪。 嬴政煞是怀念当年的小团子。 怎么好好的乖小孩长成了现在这般不讲理的样子? 秦政道:“寡人打算将他接回来。” “嗯。”当初秦政给出了那枚玉佩,嬴政就知道会有这天。 其实给不给关系本不大,秦政想用他,随时召回都行。 这枚玉佩只是圈住嬴珞的手段罢了,他是嬴氏宗族,却又是被逐出咸阳,在外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 他身处囹圄,秦政就给他一丝希望。 不论他身处怎样的境地,落到最谷底,每每看到这玉佩,却又思及这样一线仅存的希望。 日日夜夜的念想中沉浮,到了真将他接回的一天,都不消费什么力气,让他拥有从前的待遇,此人自会死心塌地。 秦政接着道:“伯公年老,近来多病。” 嬴政几乎是猜到了他下句要说什么。 替他道:“只消将宗室领者换成大王的人,长久下来,宗室势力迟早是要握在大王手里。” “是啊,”秦政却转了话锋:“也就不会有什么异样声音。” 这话就是在点他前几日的说辞了。 嬴政被他磨得快没了脾气,平静道:“何必在臣身上花这样多的心思。” “此事寡人迟早要做,”秦政不觉得这单纯是为了他:“你不必觉得寡人仅仅是为了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在意归在意,你还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 他倒不如不在意他,嬴政对他的话毫无波澜,道:“那自是极好的。” 秦政的话没停:“还有,寡人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嬴政不想听:“仅仅隔了几日,又怎么会想清楚?” 秦政看他神色恹恹,知道就算说他自两年前就已然清楚明白,他也不会信。 既然这样…… 秦政将他们面前的桌案移开了去。 “做什么?”嬴政见他靠过来,立马就起了身。 “别动,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秦政拉着他坐下。 接着道:“寡人确实有些不清楚。” 嬴政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一时兴起,怎么会清楚。 于是道:“大王明白这一点就好。” 接着就想脱身,道:“既然……” 话还没说完,秦政打断了他:“既然不清楚。” 他按住了嬴政的双手,二人距离渐进。 嬴政:“?” 他心中一时警铃大作。 而秦政终于靠到了近前。 鼻息交错间,秦政渐渐凑近了他的唇:“你让寡人再试一次,或许更能明白此心。”
第60章 心意 不等秦政再靠近,嬴政推开了他。 “你不是想知道结果吗?”秦政被他推远了些,却也没放开控住他的手,道:“却又不答应,这该如何是好?” 嬴政冷冷道:“若是能换来大王不再纠缠,臣自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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