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觉得秦政对他的感情是真。 仅仅是昨日太过伤心,他们又有些情分,两相对冲,这才让秦政起了些错觉。 应付一时心伤所用而已,哪有什么真情。 既然错了,嬴政就想帮他矫正回来:“方才所说的意中人,身为国君,大王拥有的本就是世上多数人不能及,失去这些无关紧要的又算什么?” “并不算什么,”秦政道:“但寡人既然中意,总归不能就这样放走,想要的都可以去拿来,无论何种手段。” 他凑近来,与嬴政道:“是你教寡人的。” 昨日说的话竟是用回到了他身上,嬴政恍悟了秦政昨日所有意味不明的话。 简直每句话都等着他跳进去。 “荒唐。”嬴政眉宇间再添了几分怒气。 秦政挑眉:“何处荒唐?” “执着于情爱本就荒唐,”嬴政此时深刻意会到了他从前任性时大臣的无奈,看着秦政仍旧是不知轻重的模样,忍着给他一脑瓜崩的火气,耐心道:“臣昨日所说,意为大王将这份心用去攻天下,而不是纠结这无用的情爱。” 秦政却问:“你可有见寡人重了情爱而轻了社稷?” 嬴政被他一噎。 这倒是没有。 “现今不会,往后也不会,”秦政道:“天下当然在一切之上,意中人与天下并不冲突,只要不过界,怎么就算荒唐?” “大王也知道不能过界。”嬴政简直要被他气笑。 不论昨夜还是今晨,秦政出格的举动不知道做了多少。 让他们表面的君臣关系在一夜间踏在了不清不楚的边界,这还不算过界? 难道要等他登堂入室,宽衣解带,那才算过界? “一时兴起也好,想寻个消遣也罢,”嬴政被他扰得头疼:“大王选错了人。” 既然他步步紧逼,那么嬴政也没了兴致对他好言相劝:“世上哪里来的那样多真心?太后犯的错就在眼前,大王难道不懂吗?” 秦政当然懂。 但他自觉选人的眼光要比赵姬好上不知多少。 也觉得,他并不会像赵姬那般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 他知道分寸。 “若是大王实在不讲情理,”嬴政意思却不在他,而是道:“那么也就别怪臣做出些什么出格之事。” 若是因为对秦政太好而惹出了这些麻烦,那么让他失望就好。 他最知道怎样惹怒秦政,一旦触及底线,什么样不该有的心思都该做了云散。 秦政任他说,好歹相知十年,他并不觉得崇苏能出格到哪里去。 “再者,”嬴政见他始终不答话,道:“臣此次日夜不歇赶来雍城,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为难?” 这话一出,秦政放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别的任他说,不论崇苏怎样劝他,秦政都可以当作耳旁风。 唯独这一句,经由秦政的理解,硬生生被他曲解成了委屈。 难得他在接连不断的说教中说了句软话,秦政自然听进了心里,也终于愿意站去他的角度想些问题。 对于他来说,自己忽而太过亲近好似是有些过分。 也终于是答了话:“此事是寡人不对。” 说着凑过去牵他,哄道:“客卿不要生气。” 嬴政:“……” 方才什么歪理都拿出来气他,认错倒是惜句少言。 他断然将秦政的手给扔开。 车外恰好途径山路,马车硌到石子,颠簸中,秦政又顺势靠了过来。 这次不止是牵手,而是直接贴到了他身上。 车厢并不算极为宽敞,颠簸间,嬴政自是躲不过去他的靠近。 秦政得了愿,揽着他的腰就不撒手,又顺势靠去他颈侧,把人抱了个严实,又道:“不许推开寡人。” 嬴政不理他,逮着他后衣领就想把他提起来。 “寡人很在意你。”秦政纹丝不动,又抱紧了几分。 推开几次未果,嬴政不想在车厢内闹出多大动静,最终放弃了推开他,道:“也不该是这样在意。” “臣早就说过,大王所追寻的真心只有己身能给,为何又要执意追求?” “什么时候说过?”秦政抬头看他。 嬴政言简意赅:“上回醉酒。” 秦政不怎么记得清了。 只是这样说过又如何? 这和意中人是一个道理,他既然如今有想要的,那就是要得到。 他没有答话,车厢也就静了下来。 秦政抱着他,一下下感受着他的心跳。 “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秦政道。 “什么话?”嬴政低头看他。 这对话,倒是和上次他醉酒有些像。 秦政则道:“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消遣。” 嬴政不觉得自己说错:“大王真的认得清其间心意吗?” “很多时候自认为的不可替代,都仅仅是一时错觉。” 秦政道:“寡人当然认得……” “再好好想想吧,”嬴政打断他:“且不说心意,就算是真心,就算能得到,大王当真以为可以排除万难?” “何意?” 嬴政没有点明,却道:“宗室大臣的话,臣民的话,当真能一句都不听?” 秦政不说话了。 他确实可以任性,但这份任性不能不分场合,若是因为一己私欲在朝堂掀起风雨,实为不妥。 两人又静了下来。 直到此时,嬴政才去回抱他,轻声道:“有些事,还是要知分寸。” “嗯。”秦政闷在他身上出了声。 说了这样久,总算是说了个透彻。 嬴政不免叹气。 他果然还是喜欢这样对他顺毛的秦政。 “你要收下寡人赠予你的剑。”秦政绕过了这个话题。 避开嬴政不喜欢的话,他自是温和许多,道:“此为大王赠的冠礼,臣自会收下。” 话间,他又看到那剑鞘上明晃晃的政字。 不论是字迹,还是名字,都与他从前无差。 就当原本就为他的剑吧。 今早被秦政那番轻薄被他强制忘去脑后。 只要他日后不再这样便好。 秦政又道:“今日你打落它寡人不予计较,但若当真放去剑架,可不许让它染尘。” 好歹是秦政用心准备,他自然不会看轻了去。 不染尘简单,专派一人为此剑养护就好。 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大王昨夜疲累,今日又赶路回咸阳,”嬴政道:“可要再小憩片刻?” “你亦是疲累,在此处歇息会?”秦政留他。 嬴政没有拒绝。 昨夜想的太多,确实没怎么睡好。 秦政于是松开他,从他身上滑下,慢慢滑到他腿边,终是枕在他身上,闭目小憩。 车外阳光正盛,虽有车帘作挡,但随着颠簸,总有光线透进。 一如当年在他身边,嬴政抬手覆了他的眼。 秦政却不像当年那样安分,睡前非要牵了他的袖,才是安然睡下。 此一行,三日下来走走歇歇,终于是到了咸阳。 秦政后两日并没有执意寻他过去,可还不等嬴政松口气,到咸阳时,秦政竟是下令先去崇府再回王宫。 在嬴政百般阻拦之下,秦政才决定让芈启芈颠带着成蟜先行回宫,而他私下带护卫去他府上。 嬴政不知他又犯什么毛病,回府路上一路无话,执意与他的车轿相距甚远。 等到了地方,秦政还未来得及掀帘下轿,府门便出来了人。 是为扶苏出来迎人。 自嬴政去了雍城,几日下来都没有消息,好不容易等了回来,扶苏听到小童来报,自然起身出府来迎。 不过眼前的景象倒是出乎意料。 扶苏看着车帘后的秦政大为意外,行过礼后,又看向站在一旁却没什么好脸色的嬴政,一时有些弄不清状况。 只让人大开了府门,静看两人要何时入府。 秦政本是想下轿,忽而又起了一问。 于是当着扶苏的面,秦政看向嬴政,问他:“你自小与寡人一同长大,在你心中,将寡人当作什么?” 嬴政本想答至交,可想起近来的二三事,又不想简单地这样回,而是微偏了头,示意他看扶苏。 秦政看去扶苏,看了一会,却不知嬴政是何意。 嬴政于是道:“他在臣心中是为至亲。” “不过,虽是至亲,他却不在臣身边长大,”嬴政又看他:“反倒是大王,臣看着大王从孩提到如今。” “这样看来,大王更像是至亲。” 他不确定秦政的想法到底有没有抹消,只好一次次或明或暗地拒绝:“而因一些缘由,在臣心里,与其说是一同长大,倒不如说是看着一个孩子长大,对于这样一个至亲,臣万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 不知为何,他这样说,秦政反而勾起了一抹笑意:“好。” 嬴政:“?” 同样,在一旁听了半天不知何意,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属实奇怪的扶苏:“?”
第59章 御前 秦政并未对他的笑做解释,而是下了车轿,往府中去。 一边扶苏等他带人进去府门,这才凑近嬴政,问他:“大王为何忽而来了府上?” 嬴政道:“不知。” 雍城一行后,秦政的行为他就摸不透了。 与其说摸不透,倒不如说不能理解。 不理解他的这份感情从何而来,又究竟为何要纠缠到底。 入府后,秦政倒是没有再往嬴政这边贴,而是在府上四处转了一圈,而后在后院驻足。 不仅如此,他身旁随行的护卫只余了两个在身旁,其余的在府中四处游览。 这样一来,显得倒不像是造访,而是搜查。 嬴政估计他是在寻些他养私兵的痕迹。 他是怎样得到雍城的消息,此一点秦政并未理清。 而在手握一些证据前,秦政并没有合适的理由派人来他府上搜查,且派人来,总会给他提前得了消息去。 返咸阳时正好在外,秦政干脆借着拜访的由头来他府上,这样措手不及,他也没有机会去掩饰什么。 那日没有回答清楚的问题,终于还是成了今日秦政登门的理由。 嬴政任他找,就算他将这个宅院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查出什么。 他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府上自然不会存什么能让他察觉异样的物事。 扶苏也平日不会让死士聚于此处,有召即来,无召则隐于城内。 唯一麻烦的是,等秦政搜查完,该如何赶紧将他送回宫去。 秦政胡闹就罢了,他可不想在扶苏面前闹出什么事来。 在此消磨约是两刻钟,秦政的人总算聚拢了来,听他们的上报,并没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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