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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移形。”阿不思不假思索地说。 李一一诧异地问：“你知道接骨木魔杖在哪儿吗？” “知道。”阿不思说，“我们曾通过蒂娜得到情报，所有的比赛用魔杖都存放在拜尔本集团的 《幸存日》节目基地——” “阿不思，”李一一忽然打断他的话，“可是幻影移形咒的适用前提是目的地必须是你曾去过完全了解环境的地方，”他紧紧盯着阿不思，神态非常紧张，“难道你去过那个节目基地 吗？” “去过。”阿不思冷静地回望他，但李一一从那双蓝眼睛中读到了一丝很难觉察的痛苦神色，令他已不存在的心头为之一寒。 他本想再问，却没有开口，只是低下头去再度把玩那个齿轮。阿不思见他沉默，也感到轻松。 他很难对一个盖勒特之外的人解释时间回环，更别说曾经因为时间回环悖论而被无数次淘汰的李一一，他也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去过那个没有异种能活着去往的，藏匿着拜尔本集团所有最深处秘密的节目基地——他曾在许多次“死后”被运送到那里，被剜去眼球，最后浸泡在化尸水中。 封闭的飞行器好像突然有了缝隙，他感到高空之上的冷风钻进了自己的脖子，令他不得不更紧地环抱住膝盖。阿不思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那个可怕的基地看到什么，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成功找到接骨木魔杖，但唯独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这趟旅途，必定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愉悦的体验。 李一一的计算很精准，二十分钟之后飞行器果然开始下降，阿不思透过稀疏的积雨云看到了远处发光的核心城，它仍旧是自己在幸存小镇时无数次仰望过的模样，壮丽而璀璨，完全失败的二十二届《幸存日》以及遥远杭州的动荡并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任何影响，无数高贵的凡种沉睡在星河中，他们并不知道脚下的特辖区中有多少人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当然了，那些人大多数一生也没有看过。 李一一将飞行器悬停在安全的距离之外，阿不思艰难抽出手来与他那只冰冷的合金手掌握着，然后对他说：“紧紧抓着我。” 李一一看起来很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幻影移形，但他盯着阿不思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应当告诉阿不思这艘飞行器并没有稳定悬浮的能力，一旦自己离开它就会从高空坠毁，但他没办法说出这句话，一方面他知道这样近乎残酷的现实会令阿不思恐惧，与此同时另一方面他认为自己眼前这个平静如同一潭死水的男人并没有认真考虑过“回去”的办法。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说这句话，因为黑暗像突然滴进他眼睛里的墨水般散开，李一一感觉自己被挤入了一个很狭小的缝隙里，比这个严苛制定了蜗牛壳一般舱室的飞行器还要狭小一千倍，他的合金身体好像被融化又重新塑型，李一一紧紧闭着眼睛，但那可怕的挤压感已经瞬间消失，他小心翼翼地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胸口，他怕他已经变成了一块金属薄板。 “闭耳塞听。”但他先听到阿不思非常轻微的声音，然后看到自己的身体万幸还是原本的样子，暗喜间阿不思已经将他的手放开，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地上，他睁大双眼，而头顶却突然有刺骨冰凉的水流淌下来。 不，那并不是水。李一一抬头看去，阿不思正收回魔杖，他愕然发现自己可以越过对方的脸看到他身后银白色调的墙壁。 幻身咒。他的信息处理中枢反馈了一个词汇。 李一一了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柔软的合金皮肤也变成了水一般的透明颜色，他饶有兴趣地翻转手背，又想起自己参与节目时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魔咒，心里再度为阿不思的魔法能力而感到万分钦佩。 但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因为阿不思已经向前走去了，他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环境很诡 异，这间屋子极其大，几乎顶得上半个霍格沃茨礼堂，但天花板却很低矮，显得空间很逼仄。 而在他们周围则有着许多架子，那些架子看上去也很诡异，每个格子都用玻璃板隔开，顶端挂着监控器一般的仪器，但里面是空的。 李一一观察阿不思的神色，他发现同伴的表情很难看，用拳头挡着口鼻，似乎闻到了非常难闻的味道。 但李一一并没有嗅觉，他只是通过外部传感器分析到这里的空气并不干净，有含量颇高的碱性气体成分。 他们很快穿过架子走到房间外面，热传感器标识附近并没有人类，但即便如此，当阿不思站在走廊里时，才明白“找到接骨木魔杖”这件事有多艰难。 他的四周是全透明的，透光度几乎不比施过幻身咒的自己差多少，他能够轻易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好像被囚困在一滴巨大树脂中的蚂蚁，向下有无数层，向上也同样，更诡异的是他透过无数层玻璃能够感觉到外面投射进来的金色阳光，并没有被过滤掉热度。 “福克斯，我需要蒂娜畅享镜的视野权限。”他低声对腕间的福克斯说。 信息很快便接驳进入，他很快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视窗，但它是漆黑的。 蒂娜在休息吗？还是她没有戴眼镜？阿不思焦急地盯着视窗看了几秒钟，但与此同时李一一说有人在靠近，这走廊虽然不算狭小但站在原地还是很危险，于是他们快步撤到了角落里。 他们的选择还算及时，另一端果然走来许多《幸存日》工作人员，他们是阿不思在空间站从未见过的工种，每一个都穿着防护服带着护目镜，连表情都看不到。 擦肩而过时阿不思看到他们胸前的金属铭牌，上面的小字写着“人造生物部门-必杀组。”阿不思目光追随他们进入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巨大屋子里，在刻蚀着“危险勿入”标语的双扇屏蔽门未闭合的间隙，他看到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圆台上有一只像鳄鱼又似蜥蜴的可怕野兽被捆缚着，它有着浑圆巨大的金色双眼，但却被那些凡种研究员用金属支架固定着眼球与眼皮，令它一瞬都不能闭合眼睛。 在他望着那只野兽的时候，他忽然惊愕地发觉它也在“望着”自己。那眼神令阿不思胸口一凉，像是他前往尼莫岛救助盖勒特那一夜的海水变成了刺入心脏的冰匕，他觉得自己舌尖腥苦，某个绝不可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令他眼前的一切都霎时开始旋转起来。 —— 他向那个房间快走了几步，但银白色厚重的自动双扇门已经闭合起来，门上没有窗子，墙壁上的感应部件亮着红灯。 “阿不思，”还在等待蒂娜信号的李一一觉察到他的异常，也转头追赶过来，“怎么了？”阿不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所想眼前所见，虽然明白次此次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也明白任何多余之举都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坏结果，但他就是没办法放任自己忘记刚才那头野兽凝视自己的神色，他一秒前产生的那个念头像火焰似的灼烧着心尖，带来一种无法忽视的痛楚。 “抓着我。”他轻声说道，李一一茫然看着他，但还是很听话地伸出手来，用合金手指将阿不思的手腕钳着。 紧接着那种被紧紧挤压的可怕感觉又来了，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穿过了刚才那扇门，来到了那几个凡种研究员所在的房间里。 这里说是房间更类似一个手术室，空间并不算很大，但比起那个满是透明格子的屋子来说要明亮许多，头顶一整块天花板与四面墙壁都发着光。李一一跟着阿不思小心翼翼往前走，他惊愕地发现由于高亮，在这里的所有人与物品都没有影子。 他原本以为阿不思猜到了这里藏匿着接骨木魔杖，但越是行进就越觉得奇怪，他听到了房间角落里有两个凡种在低声交谈，他们面前的光子屏上显示着几幅图形，但那图像似乎被破坏过，所以其中有许多错位与扭曲的色块和光斑，令图像中实际的画面无法分辨。 “这次修复又失败了，”其中一个人说，“这段影像我们没办法还原。” “没道理啊，”另一个人隔着防护服挠了挠鼻子，“既不是病毒也不是电磁波干扰，存储模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损毁，从来没有过。” “制片人今天又亲自问询了一次，”第一个研究员看起来也很焦虑，徒劳在光子屏上划拉着手指，“这段资料很重要，似乎是我们寻找失踪冠军的关键。” “我不明白。”他的同伴说，“这个必杀兽的搜索结果什么都没有，怎么能靠它寻找凭空消失 的选手？” 研究员耸了耸肩，用带着粗大手套的手指指着头顶：“但上面就是这么认为的。” 李一一听了几句也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便转头去找走到房间另一边的阿不思，而阿不思已经走到了房间正中的圆台上，他的身体在无影灯下几乎只是一缕青烟凝成的影子，周围的凡种根本无法注意到他。 李一一走过去想要问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看到了圆台上那个形态可怖的人造野兽，它似乎生病了，肢体和尾巴被铁箍锁在四角，脖子上套着合金项圈，背脊上尖锐的刺和爪子裹着硅胶套，长而丑陋的嘴巴和巨大浑圆的眼睛都用不同形态的器具固定，它完全不可动弹，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他曾经见过这样的野兽，他自己参与的那届游戏前所未有地投入了巨量的必杀兽，而他眼前的这一只似乎级别很高，他还记得自己躲在树上看着这些穷凶极恶野兽在黑夜里追捕其他选手，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这样的动物，最终只能体力耗尽后被捉到，而它们也不进食，只是咬断手脚撕开动脉确认选手必死之后便会悄无声息地离开，留下那些重伤濒死的无助人类躺在荒野里慢慢死去，而孤岛之中月色有如血色。 虽然他如今的状况用“复活”而言也不算夸张，但曾经游乐园中可怕的回忆还是令他感到非常不快，李一一已经可以确定阿不思到这里来与接骨木魔杖没有任何关系，他想要走了，便又向阿不思望了一眼。 阿不思站着没有动，他还维持着李一一半分钟前看到的样子，只是因为幻身咒的缘故，他好似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并不能令李一一看到脸上的表情。 李一一不明白他的迟疑与犹豫，宝贵的时间在流逝，下一次进攻随时可能开始，如果核心国发现阿不思不在杭州的结果是什么？他们真的还会仁慈吗？ 他感觉很急躁，但又不能出声提醒阿不思，只能走过去想要拉他的手臂，但绕过圆台走到另一边的时候李一一看到了阿不思在凝视着的东西，野兽高耸的背脊尖刺之上有一个更大的光子屏亮着，上面显示着这头人造野兽的精神信号走势图，其中许多线条为红橙色，显示截断或失效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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