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房间内闪烁火光,后坐力使得拜尔本的整个身体猛抖,阿不思没有办法抵挡,但她的子弹紧张中打偏了一些,擦着阿不思腋下而过,他吃痛膝盖一软几乎坐倒,鲜血瞬间就浸透长袍,顺着臂肘流淌下来。 拜尔本见状,又向前一步,瞄准阿不思的眉心开了一枪,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两步远。 而阿不思已经在前一瞬直起腰来,他甩动胳膊,寒光反射火光,拜尔本看清了他从那副陈旧画像中抽拔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一柄剑。 那柄剑通体银白,刃尖锋利,剑身细长笔直,顶端镶嵌着一枚熠熠发光的红宝石,它即便在拜尔本无法理解的地方藏匿了一百年,也像是昨天才被铸造完成那样崭新华美。 拜尔本几乎要发笑了,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魔法世界给它虔诚信徒的最后庇护,一柄剑,那是凡种在一千年前就淘汰的冷兵器。 那颗0.45口径的弹头已经旋转着向阿不思而去,后者本能用长剑抵挡,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子弹又是何等威力,更何况阿不思根本就没有用剑的本事,他如此动作只显得笨拙而徒劳。 然而拜尔本预想之中的重创却并没有到来,子弹的确击中了剑刃,但那柄剑像是一碗水,弹头像灰尘,它落在上面,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甚至空旷房间内只有弹壳掉落在拜尔本脚下的声音,除此之外,那颗子弹像是从未被发射一般。 拜尔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又接连扣动了许多次扳机,但无一例外都被那柄看似寻常的长剑“吞噬”,这诡异景象令她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她愕然看着自己手中的左轮手枪,痉挛收缩食指,而打空的弹匣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这是她们家族几百年来流传的武器,据说自己的曾祖父曾用它猎杀过大象。但现在它在一米开外击中一截金属,却还不如一阵风在湖面掀动的波澜。 阿不思也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银剑。魔法不灭,他还有机会,他还有希望。 在拜尔本呆愕之际,阿不思果断抬高手臂将悬挂着李一一的链条砍断,人造人轰然落在地上,但他的基础运作程序与行为模块在这个房间里被完全干扰,所以只是像木偶一样瘫软在阿不思脚下。 阿不思暂且没有能力管他,又转头去解救蒂娜,蒂娜身上洞穿肩背的长钩也被阿不思砍断,她比李一一的状况要好上许多,仍然有些许意识,只是异常虚弱。 阿不思又向完全不能动弹的拜尔本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年岁大了,她没有武器之后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阿不思内心出现了一个念头,他知道这也许是唯一杀死她的机会,那是她应得的。 但他并不想动手,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没有一个自己愿意,如果时间回环就是重生的话,他不希望自己在这个可恶的女人身上破例,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在拜尔本身上浪费,他不知道从拜尔本告诉他杭州即将被炸毁之后又过去了多久,但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丝渺茫的希望。 阿不思弯腰将蒂娜抱起来,转身时却发现拜尔本已经将手伸到了李一一脑干部位的电子元 件中,她灰败发青的脸庞异常可怖,干瘪的手指捏着李一一的中枢神经模块。 “下贱的异种!”她嘶声尖叫,每一个音节都可怕的破裂,这次惨败让她终于丢弃了原本高贵与矜持假面,露出了原本残暴的面目来,“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阿不思·邓布利多,输掉的是你!杭州湮灭之后下一个就是戈德里克!我们不过是少了一个游戏少了一个节目,而你呢,回去吧贱种!回去亲眼看看你和格林德沃招致的恶果是如何害死所有跟你一样的人!” 阿不思咬紧牙根,他感觉到那柄长剑在他的手心颤动,红宝石切面如此真实地硌着他的肌肤,愤怒再度席卷而来,他清楚拜尔本想要激怒自己,那么她也的确成功了。 “还有这个偷窃科技爬回现实的小臭虫,”她用鞋尖踢了一下完全无法动弹的李一一,唾道,“我知道你们上载了他的思维网格和意识结构,但是你猜猜我捏碎它之后会怎么 样?”拜尔本疯狂大笑起来,她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个仍然亮着的屏显器,“你们的所有资料都藏在那个雅各布·科瓦尔斯基的储存器中不是吗,你猜猜他的储存器能不能捱得过三枚航空侵彻弹?” 阿不思眉头蹙紧,他知道拜尔本说的是真的。 “你猜猜啊!邓布利多!你猜猜这个孩子是不是要为你死第三次!” 他无法忍耐,想要即刻就亲手用剑切开拜尔本的心口,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杭州真的要被炸毁,那么拜尔本捏着的,就是最后一份复制品。 阿不思感觉到肋下剧痛,失血令他恍惚,而同时虚空中有无数绳子勒着他的脖子,杭州、戈德里克,盖勒特、蒂娜、李一一,还有父亲、弟弟和妹妹,还有那些根本一无所知的同伴们,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即便侥幸得到了手中这柄剑,也还是救不了任何人。 “说再见吧。”而拜尔本阴沉的声音再度传来,阿不思看到她的食指与大拇指发力,那枚细小而脆弱的元件即将被她捻成齑粉。 “不——”阿不思想要阻止她,这么远的距离他做不了任何事情。但那瞬间比他还要发出刺耳声音的反而是脸上带着扭曲笑容的拜尔本,她忽然松开了手,然后扑通跪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孔,她大叫起来,发出承受剧痛似的凄厉喊声。 阿不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看到拜尔本的指缝间流出了大量的血,而后她的手掌下滑了几寸,露出她已经完全变成两个暗红色窟窿的眼睛来,阿不思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再捂着眼睛,因为她的眼窝像是被铁水融化,褐色的血和着烂碎的组织淌了满脸,那可怕粘稠的血水似乎有毒,她的掌心碰到,也随之寸寸溃烂。她痛得打滚,一个细长透明的盒子从衣襟中掉出来,里面安然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布满球状节疤的接骨木魔杖。 “快走……”蒂娜见眼前景象如此可怖,拼力出声提醒阿不思。 阿不思这才回过神来,他仍然没能理解拜尔本为什么忽然瞎了,但随即他低头看到了蒂娜的眼睛变成了前所未见的浅褐色,便明白那一定与拜尔本抢走的畅享镜有关。 “我那副、那副眼镜的原材料……”他抱起蒂娜,却听到女人在自己耳边艰难地轻声解答,“来自一个杭州的选手,她……她叫李风荷。” 阿不思怔然,他走过去将失去动力的人造人放进一只扶手椅中坐好,然后把那枚差点就损毁的细小元件和掉在拜尔本脚下的接骨木魔杖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长袍口袋里,但他忽然觉察到口袋里有一个热源,他将它掏出来,发现那是帕西瓦尔的怀表,他打开那个布满划痕的盖子,发现里面跳出了一个光点,它亮着,像一颗小小的心脏似的,在有节律地发光,并且飞速变大。 阿不思心中忽然有了无数联想,他猛地拉住蒂娜又将那柄银剑握在手里,然后并不需要他做更多动作,那个光点跳入他的胸口,阿不思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抱住了一团温热的水,然后他的脊骨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提了起来,眼前的画面与拜尔本的惨烈痛呼都急速退开,耳边只剩下蒂娜的惊叫,和那个信号缺失的屏显器中传来的,接连三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 阿不思感觉自己穿过了一道很长的隧道,四周光影飞掠人声混杂,他极力想要看清那些景象,但是蒂娜的胳膊在他的手心里打滑,大量失血造成的晕眩令他快要昏厥,不过好在这过程很短暂,只是略比幻影移形要漫长些许。 他很快从那条狭窄昏黑的隧道中被弹射出来,但是宝剑、蒂娜和他揣在怀里的接骨木魔杖全部脱离他的掌控,他这才发觉自己四不着力完全腾空,正在急速下坠。 阿不思睁大双眼,他看到头顶不规则状的灰白天空骤然远离,硝烟层层弥漫到眼前,而黑暗像是倾塌般挤压过来,帕西瓦尔的怀表的确将他带回了杭州特辖区,但此处土地已经因 侵彻弹爆炸而塌陷,他将要直落地底。 他的惊叫被失重压回到喉咙深处,与此同时蒂娜无知觉拂动的发梢掠过了眼前,阿不思转头便看到她也在下坠,他本能伸出手去,想要将蒂娜抓着然后变幻成金啄鸟飞回地面。然而那瞬间却有极其炽烈如同火焰般的风拂面而来,几乎将他的眉毛点燃,阿不思余光瞥见一抹耀眼的红,他定睛看去,周遭黑暗已被燃烧似的被点亮,他听到振聋发聩的咆哮,天地都因此震颤,像是整座城市化作猛兽,正在愤怒地啸叫。 阿不思无法以自己的目力看清来物,但他看到了一堵墙壁,是很暗但饱和度极高的红橙色,其上有层层叠叠如同鳞片一般的花纹,阿不思没能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落势忽然减缓,腰部被一只有力的手拦截,他骇然向上看,看到了一双灼灼亮着的赤金兽瞳。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巨大睛子,绝不属于人类,也并非他所知的任何生物,他极力向远处看去,但此间环境太过晦暗,只有火光不断明灭,他恍惚看到了一只极大的、筋骨嶙峋的暗红翅膀。 阿不思收回目光,他发现自己腰间是一只兽爪,类似于尼莫岛中必杀兽的形态,皮肤粗糙指甲尖锐,但它又要比那些必杀兽庞大太多,以至于一只爪子就能将自己拦腰抓着。 滚热劲风拂过耳畔,他听到蒂娜细弱的尖叫声,转头便看到那只野兽的另一只爪子抓着蒂娜,她吓得不轻,面庞在散乱长发间像张白纸。 那只野兽抓到他们之后便急速上升,阿不思很快看到了铁灰色的天空与特辖区中已经分崩离析的断壁残垣,还有许多站在坑边的渺小人影,透过浓烈硝烟的日光终于令他看清那个救了自己的野兽究竟是什么。 是一条龙。 他在霍格沃茨的藏书中看到过关于这种古老生物的记载,但在凡种治世之前龙就因为环境恶化而销声匿迹数百年,所以没有人相信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这条龙显然是真实的,阿不思回忆书本中的图鉴,即便看不清面部与全貌他也可以确定这是一条成年的中国火球龙,它不断用鼻孔喷吐出火焰,令周围腾起许多浓白的蒸汽。它飞到高处,然后又俯冲落下,在快要触碰地面时,它松开双爪,让阿不思和蒂娜能够安全落下来。 阿不思摔在坑边的一片碎石中,然后立刻有许多人围拢上来,他的身体还未能习惯这样激烈的旅程,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阿不思艰难抬起头来,他看到盖勒特·格林德沃蹲跪在自己身边,再度看到他与他手掌相握的感觉令阿不思紧绷良久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他很想要笑,但却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笑起来必定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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