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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实真如格林德沃所说的一样，那么罪孽在最开始就造成了，好似每一步都是命运既定好的，帕西瓦尔、阿利安娜、阿不思，还有自己。 “你有什么办法？”她冷静下来，转而问他。 “你信任我吗？”格林德沃反问。 “并不，但我开始理解你的想法了。”奎妮像往常那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与几分钟前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从容到近乎冷漠，“而且你刚才愤怒时没能维持好大脑封闭术，我看到你生气背后更强烈的情绪。” 格林德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比起愤怒，你更恐惧。”而她并不惧怕他，也不准备住口，反而说得愈慢愈清晰，“我会怀疑任何情绪，但我相信恐惧是真实的，你说的是实话，你比我们都更害怕。” 格林德沃被她戳穿心情，反而笑起来，将空空如也的双手摊开：“我收回刚才说你没脑子的那句话，你还是很聪明的。” “我比你想的要更聪明。”奎妮说着从长袍中掏出魔杖，在栏杆上轻轻一戳，格林德沃面前的门锁便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管你想做什么，你有12个小时。”奎妮收回魔杖，“如果12个小时之后你不回来，我就叫醒阿不思。” “好。”格林德沃点了点头，跨出地牢，“成交。” 他说完回手轻飘飘地一挥，阴暗的地牢角落里便一模一样出现了一个蜷缩着的自己，他端详刹那，在奎妮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很满意地笑了起来。
第27章 第二十七夜 赤壁 凡种的改造人军队将战线急速推进，栈桥已经垮塌，平台被占领。巫师们只能暂避到城堡内部。 阿不思被盖勒特和李一一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此前混沌的大脑好像因阿利安娜的离开而愈发明晰，像是忽然看清了很多事情。城堡前厅亮着许多蜡烛，幸存的大人和孩子都聚集在一起，阿不思抬起眼睛时，便与无数期待而无措的目光对上。 夜晚还在继续，他们都不确信自己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阿不思没有任何能安慰他们的话语，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丝毫把握。 “大家找一些冷兵器来，长剑、弩、匕首、斧子，什么都行，”他尽可能自己站直，让声音也平稳，话语急促而简洁，“我们要即刻对附近的全频段电磁波进行干扰，到时候凡种的武器便会完全失效。”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大部分都是经历过高墙时代的异种，虽然生活艰难但电子设备无处不在，所以在这段短暂的自由时光里，他们对AI和一些基础电子设施的接受程度很高，甚至超越了对自己本身魔法天赋的挖掘。如今阿不思告诉他们一切都要被摈弃，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但因为对阿不思本人的信任和尊重，大家都没有表示异议。 阿不思将李一一冰冷的合金手腕攥着，诸人在接连散去，他们的魔杖杖尖都擎着莹莹亮光，像是四下流淌的河。 “你需要什么？”他问李一一。 “我需要去高处，越高越好。”李一一说，爆炸还在继续，他们的脸被间断的火光层层映亮。 “好。”阿不思点头，然后转向盖勒特，“我带着他去，你尽可能保护地面，掩护我们。” 盖勒特也点头，他将阿不思的手松开，然后两人同时转身，向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为了节约体力，阿不思带着李一一登上了城堡中最高的天文塔，如果只是搭载一个人造人他有把握将他送到三千米高空以上，但这一次他们还需要带着那个功效最大的干扰器和它的微聚变电池，那个大家伙比五个成年人还要沉重。 距离天文塔还有最后一截楼梯时，阿不思迎面遇到了正要到地下去的阿不福思，后者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有一种极致恐惧后的释然，身体靠在墙壁上，嘴角牵扯出无力的笑容：“我把它砸碎了。” “你做的是对的。”阿不思下意识重复盖勒特的话。阿不福思的眼睛里流出泪水：“她死了吗？” “我不知道，阿不。”阿不思用没有拿魔杖的那只手搂了一下弟弟，“但无论如何，你很勇敢，你没有过错。” 阿不福思将脸埋在哥哥的肩头，他记忆中还从未与阿不思如此亲近过，阿利安娜的离开好像让他终于明白现在邓布利多这个姓氏之下只剩下他们两个，而如今战火纷飞，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如何。 他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疑惑地看着李一一和他们中间漂浮的黑色仪器：“你们要去哪儿？” “去尽可能靠近凡种武器矩阵的地方，”阿不思如实回答，“我们要彻底干扰他们。” 阿不福思紧盯着兄长那双与自己很像的眼睛，他们之间太多如同永诀的分别，从最初的不理解与愤怒，他如今对阿不思只剩下敬佩，一样在特辖区中长大，一样被坎德拉养育，阿不思所做的事情，他自认一件都做不到。 他退后一步将狭窄的旋梯让开，泪水已经擦干，他冷静又真诚地说：“我等你回来，哥哥。 ” “一定，”阿不思冲他点头，“你放心。” 阿不福思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比阿不思更早转身向下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魔杖抽出来，像匕首一样横握在身前。 阿不思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弟弟的袍角消失在火光中才继续向上爬，已经被炸毁的塔楼像一只残破的烟囱，风在其中呜咽徘徊。阿不思跳过最后一级台阶站在破了个大洞的地板 上，向高处他已经可以看到悬浮在黑暗中魔鬼般的凡种武器矩阵，它比起核心城要小很多，高度也低很多，并且完全不发光，是一种几乎不可见的纯黑。 “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阿不思又低头看着李一一的仪器，“布置好之后你来远程启动。” “不行，太远了。”李一一摇头，“我的控制器有距离限制。” 阿不思沉默了，他看着李一一的脸，这是他从尼莫岛中拯救的盟友，但他如今是一个人造人，全频段干扰器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那你把控制器给我，我来操作。”阿不思又说。 “不现实，”李一一仍然摇头，“这不是按几个键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他显然看出了阿不思的犹豫，用轻松的语气说：“别怕，我们一起上去，布置好之后尽可能远一些再启动，而且就算干扰到我也没有关系，雅各布的服务器里还有我的主元件备份。” 阿不思认真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现下唯一的办法。 于是他们着手将李一一的微型电脑和干扰器缩小一些体积，虽然重量无法减轻，但小一些总是可以减缓阻力。 阿不思低下头的时候看到李一一的微型电脑待机界面上是两个字符，他记得在尼莫岛最早李一一将个人AI接入到福克斯时，他看到的是李一一这个名字的三个汉字字符。 “你的AI改名字了吗？”他没忍住好奇心，“我记得以前是三个字。” “这不是我的AI，是我在我大哥的开发上做的改进系统，”李一一愉快地回答，指着屏幕，“它叫‘赤壁’。” 阿不思记得盖勒特曾经给他提及过李一一死在反抗中的兄长，他想要再追问这个名字的意思，却又怕触及李一一的伤口，于是只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变幻成为金啄鸟。李一一便迅速将武器和自己都捆扎在大鸟的脊背上，然后他趴下来展开隐形衣将自己和阿不思全都牢牢遮掩在下面。阿不思后退几步，然后扬起翅膀飞向天空，重量令他离开塔楼时危险地下坠了数丈，他不得不用尽全力扇动翅膀，好让热烈的夜风充斥每一根羽毛。 向上，离开地表，拼命向上。 很快他们就接近了那座小型的钢铁城市，从这里往下看整个霍格沃茨附近已经沦为火海，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炮弹和载着改造人的飞行器在不断进出，可见斯克林杰的准备非常充足。 阿不思找了一个雷达死角降落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平台，高空的温度很低，他知道自己如果变成人类很快就要冻僵，而距离凡种武器这么近他也不是很敢使用魔法，只能依靠李一一去布置干扰器。 李一一的动作很快，人造人并不被失氧和低温影响，他将干扰器开启，然后从破烂的衣兜里掏出一只暗红色的控制器。 阿不思知道一切准备就绪，他正准备靠过去载着李一一远离这里时，却发现李一一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并不抬头也不起身，反而将控制器的操作面板下拉，然后飞速在上面操作起来。 阿不思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刹那间想要变幻回人形，但已为时太晚，当他脸上最后一根羽毛褪去正要施咒李一一之前，他已经将控制器侧面的摇杆决然推到了最底部。 举起魔杖却无能为力的阿不思愕然看着他，后者终于回过头来与他对视，星与月的光华叠映在他永远不会老去的脸上，人造人裹覆一层薄霜的瞳孔里有笑意。 他向阿不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随即那双眼睛便陡然熄灭，他如流星般朝着地面直坠而去。 —— 绝黑突如其来，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为整个世界静音，轰炸终止了，无处不在的火光黯淡下去，只有零星的小爆炸像濒死般短促喘息，而后也完全消失。 躲藏在城堡中已经做好准备的巫师们全都冲到平台上来，夜色很静，几乎没有风，但他们很奇异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发痒，像是有许多细小的刷子在抚弄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绒毛。他们按照阿不思的嘱咐除了魔杖之外每个人都至少拿着一件武器，很多人找不到合适的刀剑，就拿了木棍或者石头。 “成功了吗？”有人问，然后是汇聚起来的许多声音，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无限的静谧中盖勒特听到了悦耳的啼鸣，抬头看时金啄鸟已经降落在附近，它很快变幻回人类的样子，但低着头。 盖勒特走过去正想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阿不思却已经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冷静而坚 毅，将魔杖抓在手里，大声说：“全频段电磁波扰动已经生效。”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大家都觉得离胜利更近了一步。盖勒特也想要笑，但看着阿不思的脸，对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看着栈桥的另一端，凡种的军队已像野兽般无声地逼近过来。而他越过那些漆黑的头颅向远处看去，仿佛看到了李一一曾经属于人类如今却冷硬的面孔。 人造人在星河下用一双剔透的眸子凝视他，用很轻的声音问了那个他无法听到答案的问题：“黑夜过去之后是什么？” 阿不思向前走了几步，他站在栈桥前，带着狰狞伤口的鼻梁将他的面颊分隔成黑暗与光明对称的两面，他嘴角微微扬起脸上仿佛有笑，但一双眼睛像永夜中封冻的海面般严寒。他笔直立着，面前是斯克林杰和他的凡种军队，背后是霍格沃茨仅剩的巫师，他们每个人的魔杖都在暗夜中发光，渺渺光芒汇聚起来，将天空隐约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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