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卢修斯·马尔福等人并没有离开,哈利还是能够听到一些细微的走动声和交谈声,但这间屋子的隔音极好,他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内容。 哈利放弃了继续监听的打算,将耳朵从门上挪开,他走到屋子一侧的书架前打算看看卢修斯·马尔福都收藏了些什么书,随后他明白了为什么这间书房要被锁起来,因为这里的书都是有关邪神崇拜、异端宗教及各类巫术咒语的,很多书籍都由哈利看不懂的语言所著,但只看其中的插图就能叫人毛骨悚然,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本名为《无名祭祀书》的英文书也由于屋内可视度太低而无法阅读下去。 哈利叹了口气,不甘心地将书放回了原处。 这时,属于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打破了黑暗中持续已久的沉寂,“你的额头上,为什么总贴着一个创口贴?这不算是什么敏感问题吧,我从高中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一直没机会。” “不,你有的是机会,那时候每次见到我你都要嘲笑一下我的创口贴,你还管我叫‘疤头’,难道你忘了吗?”哈利说着埋怨的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为这些幼稚的对峙感到生气了,他只是描述着这件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地回顾他们彼此敌对的高中时代,然后后知后觉,在他对中学时代最初的记忆里,直到他休学为止,都充满了德拉科·马尔福的身影,从球场上的对立到槐树下的挑衅,再到饭桌上的斗嘴和下课前约架的纸鹤...就连休学这件事都和对方有关,从他15岁跟随教父来到奥克蒙特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纠缠了将近四年,而哈利意识到,他丝毫没有想要中止这种纠缠的欲望,相反的,想到以后的人生里再不会有德拉科不厌其烦的挑衅和恶作剧得逞时扬起的坏笑,他便觉得生活变得索然无味了。 “噢,你可真是记仇,波特。我发誓我再也不叫你疤头了总行了吧?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那创口贴底下真是一块丑陋的伤疤?” “是,我承认你说中了,开心了吗?”哈利感到一阵无力,看起来他再没办法变回那个会为德拉科·马尔福的任何混账话而怒火中烧的高中生了,他怀疑这是否跟他有了斯科皮有关,毕竟如果每一次他都因为他的儿子故意把蔬菜泥倒在地上而大发雷霆的话,他可能已经被气死了。他不得不学会了忍耐,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德拉科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就这样无视他的挑衅,如果放在以前他们一定已经吵得掀翻屋顶然后一起被老师抓去办公室罚站了,他感到愈发好奇,蠢蠢欲动地想去掀开那块创口贴看看隐藏其下的究竟是怎样一块伤疤,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丑吗?应该不会吧,毕竟它长在波特脸上—— 德拉科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当着哈利·波特的面表达了“长在他脸上的东西都不可能太丑”的想法,接收到哈利意外中又好像带着点惊喜的目光,德拉科忍住想伸手把自己抽醒的冲动。 “你真的不觉得它很丑吗?我的意思是,虽然你还没见过它但是你说了它应该不会很丑,就算它真的很丑你也不能收回——” “停,波特,就直接把那块该死的创口贴撕下来成吗?” “噢、好吧,但你不能说丑。”哈利再次强调这一点,走近了一些以便对面那人能够看清楚,他从一边撕扯着创口贴,这不怎么疼,因为这一只已经经历过两次沐浴都被水给泡得有点脱胶了,他边撕边解释着:“这其实不是伤疤,是我的胎记,我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它——”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被向前拉了一把,身前的少年用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使他不能随意移动,哈利的眼睫毛在对方喷洒在他面颊上的急促呼吸中颤动着,他疑惑地推了推德拉科的胸膛并询问他有哪里不对,回答他的却只有一片静默。 哈利用力推了一把,将反常地沉默着的德拉科推开了些距离,他这才发现,对方正聚焦在自己额头上的目光中写满了诧异与惊悚。 惊悚? “德拉科?到底怎么了?” “你说你从出生起就带着这个?告诉我你没有撒谎。”德拉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苛语气对哈利说道,后者因为这样的质问而倍感受伤。 “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是你说想看的,所以我才把它给你看,你已经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而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肯回答,这不公平...” 德拉科将视线从哈利额头上的印记移到对方在黑暗中依然夺目的眼睛,像是被那双眼中凝成实质的情绪烫到一般,又立刻别开了视线。 “你想知道怎么了,是吗?” 他不再去看哈利,兀自来到房间中央的圆心区域内并开始按照某种规律进行移动,他低声数着步子直到身体停在某一点上,伸出手在正前方的书柜里摸索了一会儿,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小巧的银钥匙,然后他用钥匙打开了书桌下方的保险柜,拿出一本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像是被焚烧过的书。 哈利不知道它可不可以被称作是书,当德拉科拿着它走近时,他看清那只是一摞装订了粗糙外皮的书卷。他发觉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就好像眼前这本书卷在召唤着他去将它打开,这种怪异的感觉迅速入侵了哈利的大脑,支配着他抬起双手,它们正朝着那本书伸去—— 德拉科后退了一步,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黑发少年,没有错过对方怪诞的反应。 “波特,听我说。” 哈利满目迷茫,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德拉科手上移回他的脸上,在与那双熟悉的浅色眼眸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感到自己清醒了过来。 “这本书,它是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它好像在、呃,我感觉它是活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真正的死灵之书。你之前得到的那本,无论你是从哪里找到它的,它只是个希腊语翻译本,这本书的原版是阿拉伯语的。”德拉科向哈利解释道,而后者尚未读懂他投来的目光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情绪源自何处,“我想你已经看过译本了,但你大概还没有看到那部分,关于克苏鲁的表亲兼死敌‘无以名状者’哈斯塔*的部分。” “哈斯塔,旧日支配者,克苏鲁,祂们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德拉科指了指哈利额头上的印记,讽刺地笑了一声, “祂们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我这辈子都不想跟祂们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你,波特,你的胎记是黄印*!没有人会带着这样的胎记降生!黄印是哈斯塔身为黄衣之王*形态时的象征,在某种程度上,它可以作为通道连接到哈斯塔的本体,后者被古神幽禁在昴宿增九的行星上、卡尔克萨废墟附近的哈利湖中——” 德拉科蓦然惊觉,哈利·波特的名字与幽禁哈斯塔本体的湖泊名称是如此巧合般的相似——只是巧合吗?从出生起就挟带着的黄印,也是巧合吗? 他又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哈利的那天,在四年前,罕见的特大洪水袭击了奥克蒙特的那个冬天,他们刚刚开始高一的下半学期,15岁的哈利被他的教父——一个身着黄衣的男人领进了学校,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圆眼睛里满是对新生活的好奇与期许。 每四年一个轮回,哈利来到奥克蒙特的时间点正好是这一次轮回的开端,这也是巧合吗?哈利似乎对自己儿时的经历毫无印象,这也是巧合吗? ——不是,当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编织成真相的锁链,德拉科心知他们早已无从挣脱,他只是无法让自己开口承认这样残忍的事实,他对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懊悔不已,现在他要如何继续?他要如何告诉哈利他或许只是哈斯塔制造出的一颗棋子,从他出生起就被黄衣之王带来此次轮回伊始之地,他诞生的目的仅有一个:阻止这里的邪教徒们唤醒沉睡的克苏鲁。 他们都只是这场神明的游戏里可以被任意摆布的棋子,悲哀、渺小、做着徒劳的困兽之斗,不同的是,德拉科是被家族施加于他的压力趋使着,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可以抛下父母、抛下朋友、抛下现有的一切离开奥克蒙特,那么他仍然可以拥有一个与正常人无异的余生,然而哈利·波特不行,他额头烙下的黄印是游戏的入场券,退出的条件却是耗尽生命。 德拉科在哈利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的脸色如此糟糕,以至于自那片碧海中生出一种名为怜悯的情绪,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命运捉弄得面目全非的人。哈利·波特,一个甚至不曾拥有命运、只为神的游戏而生的棋子,是凭着怎样的心理去怜悯另一颗棋子的? 而此刻的哈利,感受到真相的利箭自那双凝视着他就像在凝视一只落入滚笼的雏鸟般的灰眸中迸射而出,意识到他总是无法躲避,无论是他短暂人生中不断被迫面对着、接受着愈发残忍的现实,还是只是这双眼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或许应该歇斯底里,用得知小天狼星死讯时两倍的力气朝他操蛋的命运咆哮,然而实际上,当他在德拉科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发觉自己只是荒诞地平静着,有一种无声的怜悯回荡在四目之间,他却分不清它到底是来自谁的眼睛。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类,对吧?我能听懂你父亲说的那些不属于人类语言的咒语,我能感受到死灵之书的召唤,我从出生起就带着能够与神明相连接的印记,我总是看到那片湖、‘哈利湖’,我没有任何有关于童年和父母的记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父母...” 哈利向自己坦诚,或许他从不是毫无察觉,只是曾怀抱着一些侥幸选择逃避,他也不怪德拉科将他从梦中唤醒,梦已不再甜美,早醒晚醒也并无太多差别。 虽然如此,亲手砸碎幻想的橱窗仍叫他无法装作毫不在意,他感到有水珠从眼眶滑落,温热触感与常人无异,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常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能被称作什么,哈斯塔的傀儡?一缕被赋予实体的神志?还是他根本就只是哈利湖中的一滴水、岸边的一粒尘土?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收去他心中多余的情感,让他不能流泪,让他不能去爱,也能不用心碎,不用恐惧失去所爱。 哈利想起小天狼星。想起小天狼星说的,“在永恒的湖底忘却凡间一切苦难,我将无处不在,永远与你同行”,现在他知道对方为何要这样说了,在永恒的湖底,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无处不在、永远同行,因为对方本身就是创造了他的神明的化身;哈利同样明白了他的“教父”并没有死去,只是回到了“家里”,而自己为调查他死亡的真相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也只不过是按照神明的旨意步入自己既定的命运里。 哈利想起潘西·帕金森。想起德拉科说的,“帕金森那个怪物,让人作呕的婊子,我想想都觉得恶心”,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和潘西·帕金森没什么不一样,他们都是德拉科口中的“怪物”。德拉科也会觉得他恶心吗?他的身份和他身下那道不该存在的畸形入口,也让德拉科想想就恶心得硬不起来吗?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摸到那个入口后立刻抽出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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