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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问你一件事吗？”奥黛丽小声询问。 “可以。”克莱恩把自己耳朵凑过去。 “虽然很突兀甚至有点无礼，但是……你是不是喜欢阿兹克教授？” 克莱恩回身，对奥黛丽勾勾手，示意对方也凑过来听悄悄话。他用讲秘密的态度轻声开口：“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他。 “……加油！”奥黛丽一改淑女的作风为新认识的朋友鼓气，随后又为这一点失态后悔起来。 “我是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经验啦，但是我有个朋友对这方面很感兴趣。还有就是……第二个发言的男生好像对阿兹克教授的态度也不一般哦。发言的时候一直在往那边看。” 果然还是小女孩啊。克莱恩被奥黛丽的活力打动：“知道了。所以你一直在观察听众而不是认真听发言吗……” “也有听的。”奥黛丽正色，“呃，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下半场之后是午餐，午餐之后会议按部就班继续进程。只是克莱恩没想到在大会结束后，阿兹克和奥黛丽他们还有个小型讨论。阿兹克停下往前走的脚步，望了眼克莱恩，意在询问。 克莱恩摇头：“我不急的，就在这里等。” 所剩不多的参加者转移到一间小会客厅内。接下来要谈的事项不怎么涉及学术，但克莱恩也没玩手机，坐在角落听众人扯皮。终于结束。 “大家幸苦了，”奥黛丽合掌，“我请大家喝咖啡吧！” 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放下心来，对奥黛丽的提议有道谢，有起哄。 “我点过了，”阿兹克起身，“应该过会儿就送到。” “阿兹克先生万岁！”学姐振臂高呼，殷勤地去门口等外卖。其他学生见状也去帮忙，拎着几个袋子回来分发。 某杯香草星冰乐被单独打包了，便利贴上是店员龙飞凤舞标注的“给克莱恩”。 “太偏心了。”学姐开玩笑的朝阿兹克抱怨。 “他不喝咖啡。” 阿兹克没为自己开脱，只是接过那杯特殊对待的证物递到克莱恩手里。 其实喝也是能喝的，但为什么要解释呢？克莱恩拆掉吸管的外封，把那股得意的心思仔细地放回心上熨帖干净。
第10章 【看来爱神很快就要眷顾你了。】 发件人奥黛丽。克莱恩喝着手中的星冰乐，撞上桌子另一端奥黛丽带笑的绿眼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荣获由阿兹克亲自颁发的“绿眼睛收割机”头衔。 和奥黛丽就此告别，阿兹克小分队在博物馆附近挑了个评分高的餐厅吃晚饭，消食活动是夜游贝克兰德。克莱恩有意同阿兹克避嫌，加之他准备给妹妹梅丽莎带一份伴手礼，便跟学姐走的近些，询问一下年轻女孩的喜好。 “年轻女孩？！”学姐瞬间有了激情。 “妹妹，亲的。”克莱恩及时浇熄即将燎原的八卦之火，“还是对工科比较感兴趣的那种。” “抛弃刻板印象后选择面还是很广的嘛，从乐高到香水都可以呀。就像我也完全尊重你有穿裙子的权利……” “倒也不必！”克莱恩虽然理解了学姐的意思，但对她最后举的例子充满意见。尤其是感到正在和约瑟夫谈话的阿兹克好像闻此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从昨晚的拍照事件后，克莱恩就怀疑阿兹克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有钱人属性。 或许以前就有！只是天真善良的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但那个回眸宛若一个幻影，让克莱恩无法判断其真实性。因为抬头所见只是阿兹克的一个普通侧脸，这让克莱恩今晚分外敏感而酸涩的心挫败起来。 与平常别无二致的情形竟为爱的名义绑架，成了一种罪名。 克莱恩当然发现了自己被削尖的触感。他不为此惊慌失措从而想要立马逃匿，也不为此提心吊胆焦虑不安，更没有抱怨迭起。他无声的品味爱人这件事带给他的煎熬，苦修般遵循意志的感召。接近阿兹克成为一件两难的事，既让他生欢喜，又觉爱别离和求不得联袂出席。 在情绪的郁热中，克莱恩继续着他的社交。他向来能掩盖自己的心思，让最真实的自我龟缩在躯壳。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待人接物不够坦率，毕竟那只属于自我意识的一个子集。隐秘的内心，类如瞧见株瘦樱便伤春悲秋的叹息，撷取月若流金便慨然“月是故乡明”的怅惘，要如何宣之于口呢？于己无力亦无利，于他人则是泛滥，也是打扰。终归是不可道。于是此刻，他即是这方天地间最孤独的个体，是众生百态里的伶仃，是浩瀚宇宙里寥落的、还没有被光源惠顾的一颗星。因着过分炽热的爱毒，克莱恩舌根泛着余苦，和众人在书店里兜转。他不知道阿兹克没跟着进来，而是在门外的寒风中抽烟。所以，这场会晤甚至能称得上是不期而遇。 他们隔着书店的玻璃橱窗。但那块透明的器物却似乎被刷了层水银，于是成为一面镜子。克莱恩坚信，不管是隔了十年、二十年还是此生所有的光阴，他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连带着书店的香氛和窗外浓稠的夜色都一并镌刻进记忆的皱纹。他透过那件含有二氧化硅的制品和阿兹克对视。他看他宛如看自己。那样可以和揽镜自视媲美的眼神，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流出释然的热泪。索性他们都保有了成年人应持的体面。 身处爱中怎么能言说爱呢？再形容精准的辞藻都是对爱的亵渎和削减。没有疑虑了，克莱恩知道对面的人有着同自己一样的爱意。一样的热烈而不知足，一样的歇斯底里甚至可憎可怖。连接性欲，以及贯穿死亡。伸向来处，通往归途。 烟雾被风吹散，袅袅的毫无美感。克莱恩摩挲过手中书的背脊，那上面的每个字符都成了谶语，为流窜的激情作讳饰。在书店内转身，克莱恩拿着书去柜台付账。像是夜航船碰上灯塔，他的迈步不急不徐。因为再也不担心阿兹克会一走了之——嘴上还说叨着彼此只是生命旅途中的过客。爱意同时投射了两个人，也雕刻了两个人。克莱恩身上有阿兹克附着的影子，阿兹克亦磨灭不掉克莱恩带给他的印记。记忆里虚无缥缈的过往化作凝固住的实际，他们成为历史本身，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归档，再无否认的余地。 和学长学姐们一齐推门而出，克莱恩有意落在最后。阿兹克已经不再夹着烟，但烟草的味道还弥留在衣领的羊绒制品间。悬月之下，石板路上，街灯可数。贝克兰德，这座伟大的城市，它的黑夜滋生着欲望，将行走在其间的男男女女都吞噬。它无边的夜色也喂养了爱情，让欢笑和哭泣都难逃巨大罗网的束合。在回往酒店的路途中，走在最后的两人挨得愈发近。路灯圆斑的光笼罩了误入这座城的旅客，记录下阿兹克触碰克莱恩的手。先是食指若即若离的短暂掠抚，接下来是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亲密的降伏。 两人明知道，只要前面有一人回头，就能毁了这所有。但他们还是这样挥霍着运气，也挥霍着强名为爱的可悲弊病。 贝克兰德见证这一切，也将这一切都葬入它的夜里。 回到临时的属地，好似一出拙劣的剧目终于收场。两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又同时笑起来。 “我今晚要睡这张床！”坚决要反套路的克莱恩指向他昨晚选择过的那张软铺。 “随你。”阿兹克搂住往他怀里扑的克莱恩，按照剧本往下接戏，“不过我今晚睡哪张床呢？” “当然是另一张啊。”克莱恩装傻。 “担心我对你做坏事吗？” 阿兹克环着克莱恩。两人不像身处酒店房间内，反而像是在酒吧，于舞会的平缓期紧贴着温存。没那么暧昧，有的只是安心落意。 “有一点。”克莱恩靠在阿兹克肩窝，对方那颗黑色的小痣近在眼前，“主要是我太开心了。甚至觉得只有通过独享才能彻底把它消化完。” 鼻尖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克莱恩又开口：“万一我一会儿在浴室里哼起歌来，不准录音！嗯……也不准嘲笑我！” “好。” 语言上是对克莱恩的反客为主遵命了，阿兹克却还是没忍住，提早在克莱恩成为浴室歌王前笑出声。克莱恩也只能受着阿兹克垂落黑发带给自己的痒意，无可奈何。 “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 捏了捏克莱恩的脸，阿兹克把怀中人松开。 只留了一盏夜灯，阿兹克揉了揉眼眶准备入睡，可对床的被子里突然钻出颗茸茸的脑袋。克莱恩的一双眼在昏黑的屋内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希冀。 “我睡不着。” “那过来？” “不要。”克莱恩把被子又裹了裹，“陪我聊天好不好？” “说吧。” “你觉得贝克兰德怎么样？” “总体而言不算宜居吧，生活可能会更方便一点。怎么，喜欢贝克兰德吗？” 克莱恩把头转回去，平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挺喜欢的。” “以后再来玩？游乐园和水族馆什么的你应该都还没去过吧……” “有钱人一般怎么玩游乐园？大手一挥直接包园吗？” “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 “……是不是因为你平时太接地气了，让我总是忽略掉你的资产数……嗯，其实是我今晚走在路上就随手查了下贝克兰德的房价。目前存下来的钱在廷根买房是肯定够了的，但如果是贝克兰德还得再多考虑考虑……” 阿兹克没打断，克莱恩也就继续往下说：“我是不准备继续深造历史学了，应该毕业了就开始工作。而贝克兰德总比廷根机会多。班森可以在这边考公，梅丽莎也可以来这边读书。” “我可以给你买房子。你知道的，不管是在廷根还是贝城。” “这不一样……” “有区别吗？” “对别人有没有区别我不知道。甚至，如果我们周围的人知晓内情，肯定也是觉得我现在手头准备买房的钱是你给的，而如果你单独为我买套房子，钱也将是你出的。但对我而言，这两者之间有区别的。” “伦纳德在我查廷根房价时就有吐槽过我对买房子的执念。我也承认，在这方面我和我家人的想法甚至都有出入。但我存下了大部分糖爹协议的钱，就是在做买房的打算。而这个协议很快就要……” “就要怎么？” “就要结束了。”克莱恩说的很轻很慢。这句预言湮灭得如此快，恍若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或者说，我以为就要结束了。”克莱恩自嘲的笑了笑。阿兹克想移开视线，但强行逼迫自己继续同克莱恩对视：“我认为我们可以慢慢考虑这件事。不要这么快……做决定。尤其是在今晚。” 还要考虑什么呢？我都已经在考虑我们的未来了，而阿兹克摆出了一副可能还要后退一步的架势。克莱恩藏在被子下的手将一个被角搅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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