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的馈赠……” 白子岑怅然苦笑,说:“圣僧言重了,我是罪人,我不配。” 02. 乌鸡太子虽然年幼,却并非全无心智。 嘴上喊着“不认”,心中却分明已经起疑,纵快马,抄小路,回了皇城。 孙悟空施隐身法,紧随太子身后。 百花园中百花开遍,争奇斗艳。 锦香亭上,皇后娘娘斜倚雕栏,身后几十名宫女为她剥葡萄,撑华盖,捧香炉,在百花映衬之下,本就雍丽的面庞更显韵致。 太子道:“母后!” 三年不见,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转身,看到记忆中相似的脸,才喜极而泣:“华庭,我的宝贝。” 太子扑进她怀中。 皇后抱着太子左右打量,不住喃喃:“长高了,也长壮了,越发有你父皇威仪,真好,真好。” 提起“父皇”,太子没忘了正事。 暂时收起团聚的喜悦,他握住皇后的手,说:“母后,这三年……父皇对你好不好?” 表情分外严肃。 于是,皇后擦去腮边泪珠,也跟着认真起来,说:“好呀,当然很好。” “真好?” “你这孩子,母后骗你干什么?” 皇后起身,笑眯眯拉着太子的手,说:“你若不信,就随母后看看。”她指着身后的仆从说,“这些都是你父皇派来伺候我的。”又指着满园的鲜花说,“这些花,都是你父皇亲手为我栽种。”又指指身上那件对襟凤纹刺绣长裙,“也是你父皇亲手为我量体裁衣,定制的。” 属实是恩爱和谐。 孙悟空眸色稍沉—— 皇后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幸福,不像有假。 她牵着太子在宫殿中游走,每到一处,大到亭台楼阁,小到珠钗摆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针一线,无不彰显着乌鸡国主对她的关怀和爱慕。 “无论国政多么繁忙,他每天总要来我这里坐一坐,陪我喝喝茶,聊聊天。” 她被国主宠的,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她像小女孩一样眨眨眼,不解地问:“怎么,他对你不好吗?” 太子皱着眉头,说:“他对我,也很好。” 悟空听到—— 三年前,太子叛逆,于是国主就在宫外给他修了一座别院,从此不再受宫规约束。太子不喜学文,于是国主便亲自教他骑射,又组织一年一次的狩猎比赛为他助兴。别家的孩子顽皮,犯了错,总少不了挨打责骂,但太子犯了错,国主却总是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从来不曾粗鲁过一次。 属实是父慈子孝。 皇后笑了,说:“既然他对我很好,对你也很好,你又为什么愁眉苦脸,这般严肃?” “因为,因为……” 太子扫扫周围,欲言又止。 皇后挥手,命令众人退下。 待人全走了,太子才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有人告诉我,现在的父皇,是假的。” “什么?!” 皇后面色一白,踉跄半步,不问“有人”是什么人,只扣住太子的手腕,红着一双泪眼,问:“我的儿,你……信吗?” 太子也同样泪湿眼眶,颤抖着说:“孩儿……能信吗?” 皇后轻轻拥抱住他,说:“对,只要我们不信,你现在的父王,就只能是真的。” 太子终于放下心来,说:“好,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派兵杀了那造谣的和尚!” 03. “悟空,自从小山来了,你真的变了很多。” 听孙悟空说完,唐三藏几许欣慰,道:“搁在以前,你肯定一棒子把太子和皇后都敲死了,但今天,你忍住了。” 孙悟空说:“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纯粹懒得。” 白子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瞅瞅他俩,不敢插话。 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他揉揉鼻尖,试探着:“那个……我觉得,平头百姓也就罢了,但太子、皇后和乌鸡国主是血肉至亲,不太会无缘无故就包庇妖怪的。” 这倒跟悟空想到了一处。 他正是发现太子反应异常,才跟去看看,没想到皇后也是一般反应。 “只有两种可能。” 孙悟空接着他的话说:“要么是妖怪毫无破绽,要么是出于某种原因,太子和皇后选择了将错就错。” “毫无破绽很难的。” 白子岑说:“一个人无论外表怎么改变,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间,露出痕迹。” “……” 孙悟空又不说话了,一瞬不舜的凝望着他—— 相逢以来,他又露出了多少破绽给这人?可这人呢,不也同样没有察觉,甚至都不曾有哪怕一次提及两人的过往。 就在他日日夜夜恨他入骨,也念他入骨的时候。 对方,却早已忘记了他。 多讽刺啊。 “我觉得……” 猝不及防撞上悟空的视线,白子岑心中一痛,就那么呆呆的,忘记了要说的话。莫名有一种想要抱抱他,安慰他的冲动。 好像忘了唐三藏和猪八戒还在,他伸手,去捉悟空的手。 却被悟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唐三藏丝毫没有察觉流动在两人间的异样,说:“小山,你是不是想说,乌鸡国主并未完全道出实情?” 白子岑回神,悻悻收回手,说:“对。” “哈——补个回笼觉,就是舒坦。“ 猪八戒突然伸个懒腰,坐了起来,说:“这还不简单,让猴子给这国主还个阳,审一审,马上就真相大白。” 孙悟空面沉如水:“不会。” 猪八戒说:“别装,我又没说让你往冥府跑一趟,你当初吃了老君那么多金丹,随便给他来口血啊仙气啊什么的,还不立竿见影?” 唐三藏看到一丝希望,问:“悟空,你到底行不行?” 孙悟空:“……” 猪八戒朝白子岑努嘴,说:“猴子,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怀中藏了什么东西都告诉白——” 白子岑支起耳朵。 孙悟空及时打断:“少废话,让开。” 猪八戒得逞,嘿嘿笑着滚下床,给他腾了地方。 孙悟空侧身坐在床边,右手提起床里的尸体,左手自然的朝白子岑一伸。 骨节分明,修长温润如玉石。 白子岑下意识的,一把抓住,牢牢牵在了手心。 孙悟空指尖一颤。 似不敢再动,直到耳边传来自己咚咚的心跳,才有些僵硬的回头,说:“我是让你划一刀。” 喉咙却因为紧张,有一丝干涩。 白子岑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尴尬地红了脸。 连声说着“噢噢噢”,赶紧改为捏住悟空的食指,用自己尖利的指骨,在对方指尖轻轻刺破一道小口。 “有些疼,你忍一忍。” 刺下去时,他说。 也不想大圣爷什么能耐,会怕他这一点儿疼? 孙悟空转了脸,不再看他,说:“嗯。” 声音倒是难得的轻柔。 一滴鲜艳的血珠渗出来,悟空捏开乌鸡国主的嘴,把血滴进了他口中。白子岑突然后知后觉—— 这……原来大圣爷喂血,也不是必须嘴巴对嘴巴啊。 那昨天在小树林,对方还…… 白子岑下意识摸摸嘴唇,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当时的炙烈和刺痛,可现在回想,好像……也有几分温柔吧。 想着想着,又猛掐大腿:白子岑,你在这里回味个什么劲儿啊喂! 瞬间,脸更红了。 孙悟空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 不难猜出他正琢磨什么,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愉悦,忍不住偷偷扬起嘴角。
第23章 古来情字多薄凉,不负家国不负卿 01. 唐三藏沉默地望着这位华服老人。 似想将他看透,又或者,想将那道不尽的佛理看透。 良久,眉头轻蹙,说:“国主,你既然想要寻求帮助,又何必有所隐瞒?为何你的妻儿,都不想认你?” 老人被三藏悲悯忧郁的眼神盯的坐立不安,脸色越发苍白。 下巴颤抖着,终于“扑通”跪在了地上,说:“圣僧,我有错。” 老泪纵横。 唐三藏没料到他有此举,一怔,慌忙搀他起来,道:“你贵为一国之君,如何能朝我下拜?快快请起。” 乌鸡国主却挣脱他,长跪不起,说:“我不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02. 乌鸡国地属偏远,自古以来,荒芜满目,贫瘠不堪。 百姓生计,举步维艰。 一年中,是洪水还是干旱,全仰仗于天,若天公刁难,便是连年歉收,无数百姓饿死路边。 乌鸡国主自幼时便将百姓们的苦难铭记心中。 即位以来,励精图治。 亲率百官,兴水利,引高山之泉灌溉荒田,修堤坝,屯夏雨以冬用,又广纳贤才以兴邦,施仁政,减赋税,不辞辛劳,与民同苦。 耗时十八载,终才换来乌鸡国国富民强,百姓们安居乐业。 万民皆颂帝王之恩泽。 奉为神明。 可他,是人,不是神啊。 他不会呼风唤雨,他的精力不是无限,他会烦,会累,有时,也会身心俱疲,分身乏术。 他顾得了国之大家,却再也顾不了自己的小家。 他冷落皇后十余载。 数百次过宫门而不入。 很多次,其实他都看到了皇后,看到她寂寞地趴在小窗边,满园枯萎的花,映着她苍白憔悴的容颜。 心,很疼。 但他没有时间,他就只能那么远远的,隔着满地落红,偷偷瞧上皇后一眼。 他甚至都不敢让皇后瞧见他。 怕她一瞧,落下泪来,然后,自己就再舍不得离开她。 皇后诞下太子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他没听小太监说完,就匆匆的往皇宫赶。 但恰逢河岸决堤,黄龙肆虐,无数百姓,万亩良田,即将毁于一旦。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又折返回去,稳定大局。 那日的暴雨,浇不尽他心中的血泪。 而自那日之后,皇后心中,或许就对他生了恨。 倒是太子,他特意挤出时间,亲自教诲,教他熟读百书,传授治国之道,但小孩儿总是顽皮,听不进他只言片语。 如此顽劣,将来怎堪一国重任? 他难忍焦虑,没了耐心,把太子吊在梁上,打个半死。 打完又心疼后悔。 那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呀。 想抱起小孩儿哄时,小孩儿却怕了他,又害上个看到书就恶心想吐的毛病。他再教,就再也学不进了,学不进,他就又忍不住打罚责骂。 一直到他坠井而亡的前一天。 记忆中,还因为让太子背诵韩非子的《孤愤》,太子背不出,而狠狠扇了太子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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