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扔下电话,像只兔子一样,只瞧了一眼就转身撒腿奔着小卖部后门跑,我甚至还抱着侥幸心理,闷油瓶那么惯着我,我跑了,或许他也就让我跑了。 可脚迈出不到两步,后颈一紧,我还来不及惊讶,整个身子就被猛地拽了回去。 我后背重重撞在闷油瓶怀里,疼的我哼了一声,这激起我的反抗心理,我下意识往前扑,接着闷油瓶攥住我两只手,稍一用力,从背后把我压在墙上,一点动不了。 我便蓦地停下动作,呼吸都轻了。 我感觉到闷油瓶的头抵在我肩上,他在低声粗喘,那么重,他嘴唇贴着我后颈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咬下去。 我还是跟闷油瓶回去了,我不想他为难别人,也不想他为难自己。 屋子收拾的干净,没有一点水,我在前头走,他在后头看着我。 我在客厅中央站着,听见他关门和上锁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第一次在他面前,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明确的反抗。 “小哥,别再关着我了,也别再关着自己。”我道,“你要和我走出去,去治病。” 闷油瓶回身看我,眸子沉寂深邃,“你认为我生病了,还是……”他停顿一秒,才又说,“还是觉得,我就是病……” 我本想回他,话到嘴边却又哽住,我想着闷油瓶说的,一时竟也无法认清。 我们同时沉默,都不做声,只剩彼此的目光在逐渐暗下的空间里飘荡。 半晌,闷油瓶迈步朝我走,越来越近,直到他伸手就能碰到我,低头就能亲上我。 我抬眼正对他,沉沉交汇,我想找出一点东西,一点我为之信赖,为之生存的东西。 “小哥……”我如往常无数次那样叫他。 闷油瓶的瞳孔有极微小的收缩,他表情变换,却在下一秒箍住我,他的重量压过来,我们一起摔在沙发里。 他想要我,我感觉到了,我绷着身子,一时情绪难以言喻。 闷油瓶病的这段日子,再不好的消息我都听过,也都能接受,我唯一担心的不是他,因为我明白我自己,我这辈子注定所有心思都是他的,但我却不想自己因为这件事怕他。 我们之间不能掺杂恐惧,因为会变质,我不接受我对闷油瓶的感情有任何超出我设想范围的变量。 我手掌抵在闷油瓶胸前,是抖的,我才意识到,我竟然真的怕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愣愣的看自己的手,难以言喻的酸涩从我心里漫上来,一时叫我失声。 我眼前人影一晃,闷油瓶忽然挪开身子后退,他弯下腰,手掌抵着额头,脚步踉跄,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呆住几秒,随即起来跑过去扶他,“小哥……小哥你怎么了?” 闷油瓶闭着眼,似乎痛苦万分,他一掌拍向自己的头,我吓得急忙伸手拦住他。 闷油瓶却反手扣住我手腕,一阵发颤,我看见他忽然抬眼瞧着我,视线混乱不堪。 “走……”他低低地说,“快走……” 我一时怔住,不敢确定眼前的到底是哪个他。 闷油瓶脸白得吓人,齿关用力,说的话仿佛都是艰难咬出来的,他拽着我,有些急躁的到门口,他手颤到拧了三次才拧开门锁,他轻轻推了我一把。 “吴邪……”他说着,背靠门边的墙,下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快走……” 不等我反应,闷油瓶蓦地跪在地上,双手攥成拳,吼声痛苦凄凉。 “小哥……”我呢喃一句,鼻头一阵酸。 我不能丢下他,怎么样,我都不能让我的闷油瓶自己一个人。 我过去蹲下身子想安抚他,闷油瓶忽然退了一步,晃着身子一路进到厨房。 我看他四处寻觅,而后右手一把抽出架子上的水果刀,他握着手柄,一刀扎穿了自己抵在洗漱台的左手。 我连喊都喊不出,被眼前景象惊的一时失去思考能力,我看见殷红泉涌般涌出,我疯了一样的冲过去。 在我要触碰到他时,闷油瓶看向我,他瞳孔泛红,血丝遍布。 “走……”他说。 闷油瓶被扎穿的左手想抓住我,他的右手却在推开我。 这一瞬,我所有的心理防线通通崩溃了。
第九章 闷油瓶像只受伤的狮子,吼声都是沉闷绝望的。他左手被血染的通红,血液零零散散滴在地面,看着触目惊心。 我想靠过去安抚他,替他包扎,水果刀要尽快拔出来处理掉,这么大的创面很容易感染。 可当我离得近些,闷油瓶便反常的踉跄退后,我不断叫他小哥,他始终不看我,半似清醒半似癫狂的叫我走。 我记得周凯言说过,人格分裂患者的痛苦不在治疗,而在发病的时候,尤其是不同人格争夺身体控制权,在精神层面发生碰撞时,这种精神上的消耗往往比肉体上的损伤更加痛苦。 我看着闷油瓶犹如陷入崩溃境地的样子,手脚跟着发麻。我没办法靠近他,没办法帮到他,我也找不到人来帮我们。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瞧着,一股无力感从我心里漫上来,我颤着嗓子和闷油瓶说话,我求他别推开我,让我替他处理伤口。 病不治了,我不治了,我放弃,我认输,我只要闷油瓶好好的,哪怕他要关着我,哪怕要一辈子这么过。 我不要他在我面前受苦,我受不了,一点都受不了。 我蹲下身子试图与他交流,一遍遍地说我哪里都不去,再也不跑了。 闷油瓶艰难摇头,他看着我,却说不出话。 我还想继续安抚他,便听身后大门嘭的一响。 门锁方才被闷油瓶拧开了,此刻似乎突然遭受重力,猛地被弹开。 我回身看见进来的人,一时愣住。 我二叔率先露面,他难得戴着眼镜,看起来更加严肃,接着是我眼熟的几个吴家伙计,以及周凯言,随我二叔一起进来。 我第一想法是我二叔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闷油瓶的反侦查能力我清楚,他如果想故意抹去我的行踪,谁都难找到,接着我想到我失踪了好几周,也许我二叔在全城都布了人手通缉我,闷油瓶长得这么好看,断断续续出去几次,确实容易被发现。 我们一时都没说话,也确实是都没想到再见是这个场景。但我猜我二叔越过我看见了后头的一滩血,他大概是被激到了,我能清晰地瞧见他面色逐渐阴沉下去。 “带走吴邪!”他低喊一句。 几个伙计小心上前,而后我看见周凯言举起与那天如出一辙的麻醉枪,在这帮人的掩护下凑近瞄准镜。 我心里登时骂他,小腿发力想扑过去挡在闷油瓶身前。 可能是蹲的太久腿麻了,一时间肌肉神经不听我指挥,我还在僵持,腰上一紧。 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拉过我到他身后。 麻醉枪几乎同时响起,我呼吸一紧,看着三枚麻醉针穿过空气贴着闷油瓶皮肤滑落。 他侧腿一脚横踢出去,右手干脆利落地拔出左手背的水果刀,干涸的血被带动地零散掉落。 最前头的两名伙计挨了不轻的一脚,没稳住身形倒在地上,后头的人一拥上前挡住我二叔,周凯言反应就没那么快了,他刚准备填补麻醉针,被闷油瓶一把扯住,反手卸了他肘关节。 水果刀刀片一亮,对着他脖颈。我便知道,闷油瓶是想杀周凯言。 “小哥别杀他!”我立时出声喊。 周凯言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这个崽子耍我这么久,挨揍也是活该,只是不能因为这个让闷油瓶背上杀人的罪名,他还有好长日子要过,以普通公民的身份,绝对不能犯法。 刀尖抵在周凯言喉结处,没再向下,闷油瓶眯起眼,似乎听见了我的话。 下一秒,他突然抬手,掌心翻转用力,把周凯言的另一个肘关节也给卸了。 关节被卸虽然不是骨折,找个懂行接一下就行,但是对平常人来说还是挺疼的,我看见周凯言的脸一下子白了。 “你再碰吴邪……”闷油瓶盯着他,沉沉开口,“我切了你的手。” 我似乎也陷入紧张,一时僵在原地。 “你这个疯子……”周凯言拧着眉毛低骂一句,转头冲着我二叔喊,“二爷!快把枪拿出来!” 我心里一跳,枪?我二叔把枪都弄来了? 这件事不能闹大,不然凭周凯言的医师证和之前他写的诊断证明,他完全可以去公安局举报闷油瓶,说他危害公共安全,从而强行让他进精神病院。 我快步过去一把拉回闷油瓶,飞速在脑袋里过着每一个行得通的方法。 我都想着要不直接跑吧,我和闷油瓶加在一块儿,说不定能冲出去。 我咬着牙刚想跟我二叔撕破脸,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这声音非常熟悉,以至于我每次听到心里都觉得诡异,因为那是我的声音。 在楼道守着的伙计似乎被人揍了一拳,蓦地现出人影撞在门上。 张海客后一脚迈进来,风尘仆仆。 “吴二白,你明目张胆几次对我们族长动手,是当张家的人死了吗?”他轻轻道。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高兴的看见张海客,他那张和我相同又不同的脸一出来,我如释重负。 张海杏一道来了,她越过拥挤的客厅直奔着我,她看见闷油瓶左手的伤,但是没动,转而看向我,“吴邪,张家的医生和救护车就在楼下,一应物品齐全,你快带族长下楼包扎伤口。”她道。 想来张海杏应该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她没有直接碰闷油瓶,多半是有所顾虑,怕闷油瓶对她出手。 不等我回答,我二叔接了话茬。 吴二白:“我不想和你们起冲突,你带你的族长走,我带吴邪走,两不干预。” 我听着我二叔的话,心里一沉,这老狐狸是个倔脾气,这次算是我闯祸了,听他的意思,他怎么都不会放我跟着闷油瓶去。 思忖间,闷油瓶忽然一把抓住我手腕,很紧,他没做声,只是这么抓着我。 张海客回头瞄了我一眼,视线落在闷油瓶抓着我的手上,几秒后他调转回,随即对上我二叔的目光,“不好意思……”他淡淡开口,“吴邪,我今天要一并带走。”
第十章 “他已经有自残倾向了。”周凯言抢先开口,“下一步就是杀人。”他又看我,“吴邪,你要考虑好,现在最好的做法是把张先生送进精神病院接受专业的治疗,不然随时有危险。” “有你大爷。”我直接骂了他一句,说真的,要不是我二叔在,我真的要揍他一顿。 “吴邪,你先带族长下楼。”张海客忽然回头对我说,他话落下,几名张家人横在客厅中央,挡在我二叔面前,为我空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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