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我突然看见闷油瓶的眼神,深邃,冷冽,他一点不松,摆明了想掐死张海客。 我便好似知道了,我抓着闷油瓶的手,说话控制不住的抖,“小哥……小哥你误会了,张海客不是真的要打我,他只是开玩笑……” “他没想动手……小哥……” 我费力挤进他们俩中间,想把他俩分开,张海客大概得到一丝空间,手肘抬起想发力,闷油瓶眯起眼,忽然手腕一转要按下去,我只想赶快把闷油瓶拉开,脚下没有立足点,重心不稳,两人一动,我跟着一歪,正撞上闷油瓶手臂。 这一下不轻,我直接被打飞出去,仰面倒在地上,我脑袋狠撞了下,我就觉得眼前一黑,疼得我吸了口凉气。 “吴邪!”闷油瓶喊了一声,他似乎松开了人过来,我就觉得影子覆在我面上。 闷油瓶把我抱进怀里,他在抖,随后又用手掌抵着头,似乎很痛苦。 我便什么都顾不上,反抱住闷油瓶,“小哥我在,我在这儿……”我在他耳朵边一遍遍说。 我听见张海客大喘气的声音,看来是真被掐狠了。 霍道夫表情严肃起来,他看了眼张海客,又看了眼闷油瓶,随后开口,“从现在起,谁都不要在张起灵面前碰吴邪。” 霍道夫盯着我,语气沉沉。
第十二章 “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我见过不少疯子。”霍道夫说,“张起灵目前的状况很糟糕,他的两个人格交换的频率越来越高,再持续下去,恐怕他的精神会先一步崩溃。” 我听着耳机里的声音,还在一下下拍着闷油瓶的背,他头在我肩膀处靠着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意外发生,谈话也只能中断,我现在不能离开闷油瓶的视线,也不能与他人靠得太近,安全起见只能和闷油瓶暂时隔离在卧室,所以霍道夫给了我一副无线耳机,通过耳机交流。 我问他有没有办法先缓解一下,我看闷油瓶状态实在不好,他虽不说话,我却知道他是难受的,精神绷紧的那种痛苦我曾经日夜体会。 “还是要找到病因才行。”霍道夫回,任何病症只有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现在只是猜测,还无法确定。 我想着要不要联系国外的医生,毕竟有些方面,国外的医疗条件要好一些,对于心理疾病的开放度要更高,我不是不信任霍道夫,我只是不想再拿仅剩不多的时间去赌。 在我犹豫时,霍道夫打开通讯,他说小花和黑瞎子现在启程,大概明早到杭州。 我问为什么来,他说因为张起灵的事,黑瞎子知道一些情况,也许会有帮助。 我还是信小花的,他没必要帮我二叔算计我,大概他也真不知道周凯言是我二叔的人。 晚上断断续续醒了几次,不知道闷油瓶是醒着还是睡着,他手臂环的很紧,我在他怀里难有大动作,我以前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小孩子睡觉需要安全感所以会抱着娃娃一样。 这之间张海客又与我说了件事,他能找到我,并不是我给他打的那五通电话,而是张起灵曾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一个地址。消息是几个月前发的,那时我们还在雨村,核对时间,发现在这小房子买后不久。 闷油瓶带着我消失后,消息很快传到张家,张海客从香港回来,开始派人找我们,但一连几周都没消息,他便想起几月前张起灵给他发的那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恰好杭州地下联络部的人说有陌生号码连着打了五次电话,张海客便决定带人去那个地址看看。我二叔应该是一直叫人盯着张家,所以张海客一出发,他也一路跟着,中间使了几次拌子,先一步到了。 “看来张起灵那个时候应该猜到会有今天了。”霍道夫在耳机那头开口。 大概是闷油瓶怕有一天无法自控,所以在他意识到自己买了栋房子时,把地址放给了张海客。 我叹气,在漆黑里摸闷油瓶的脸,他身体没那么僵硬,而后靠过来亲我,他身上很热,手掌往我衣服里钻,我知道他想做,抵着我的东西很明显。 过程中我坚持正面看着他,尽管已经腿酸的勾不住闷油瓶的腰,但我就想看着他眼睛做,他眸子沉静,像要把人溺进去。 事实证明,现在如果有什么法子让我好好睡一觉,大概就是被闷油瓶干睡过去,一觉到天亮,梦都没做。 本来约好早上去机场接人,闹钟被我迷糊的关掉了,醒来只听见张海客在敲房门,说准备出发了。 闷油瓶半个身子压在我背上,我俩什么都没穿,贴在一块儿热乎乎的,他也刚醒。 匆匆穿好衣服,张海客准备了早餐在客厅,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这是霍道夫家,我们白吃白喝就算了,还让人伺候起来。 出去的时候张海客就在客厅,张海杏在调试手里的短刀,霍道夫放下咖啡看过来。 他们都离我很远,不靠近一步。 去机场也是分了两辆车,我开着后一辆不急不缓的跟。 早班机人不多,我在停车场外缘看见黑瞎子拎着行李箱和小花一前一后出来。 霍道夫上前和他们交谈,然后小花看向我这边,我挥手跟他打招呼。 霍道夫指指耳朵,示意我打开耳机。我听到他们谈话。 黑瞎子:“他俩离那么远干嘛?” 霍道夫:“没办法,不能靠近吴邪。” 解雨臣:“为什么?” 霍道夫:“张起灵会动手。” 解雨臣:“动手?” 霍道夫:“他昨天差点掐死张海客,大概因为张海客捏了吴邪的手。” 黑瞎子:“哑巴严重成这样了?” 霍道夫点头。 他们的视线与我相对,而后霍道夫做了个手势,我转身抱抱闷油瓶,说上车吧,回去。 小花在杭州谈个项目,要过来签合同,听说我失踪的事,顺路来看一眼,黑瞎子是的确知道些情况,特意来找我。 还是一样,我和闷油瓶单独在卧室坐着,我给他找了本书看,我们独处时他放松些,其他人在书房,耳机连通可以相互交流。 霍道夫让我从闷油瓶第一次异常时仔细说给他听,反正跟周凯言都说过一次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所以当霍道夫问我有什么方式能让闷油瓶放松时,我诚实的说做爱。 我们聊了很久,除了在雨村,我又讲了雷城的事,霍道夫一边听一边做记录,小花偶尔进行补充,其间张海客来送过一次饭,放在门口就走了,看来是有些后怕。 闷油瓶后来躺在我腿上,晒着傍晚落日光,我说到此处停下,一想,似乎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实,还有件事。”黑瞎子忽然道。 霍道夫问什么事。 等了几秒,黑瞎子隔着耳机叫我,我应了一声。 “你被割喉的事……哑巴知道。”他说。 我愣了几秒,“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过。”黑瞎子道。 我被人从喊泉捞上来的时候差不多快断气了,黑瞎子说闷油瓶脱掉我衣服,一点点把血拍在我身上,到我脖颈时,他盯着我喉结处的伤疤很久。 黑瞎子:“我当时以为有新情况,所以问了句,哑巴没回答我,他开始摸你喉咙上的那道疤。” 我吞咽口水,不自觉紧张,“然后呢?” 黑瞎子:“他说他看见了。” “我不懂,你说清楚点,看见了……看见什么了?” 黑瞎子:“他看见你在雪山顶被人割了脖子,应该说,十年里你经历的所有事,哑巴全知道。” “他那晚说了很多,他说他通过青铜门每天都能见到,老实说我当时被他吓到了,我原以为这些是你告诉他的。” 我嘴唇开合,很久才发出声音,“没有……我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些……” 黑瞎子:“所以我想,这件事应该对你们有帮助。” 我没再说话,耳机那头也没再说。 我从没问过闷油瓶青铜门后是什么,以前总觉得没必要,出来了,以前的事就过去了,既然不算好,何必去想呢。 然后我才知道,有些问题不是绕过去就可以的,它会潜移默化发散在你身边,随着时间越浸越深。 “小哥。”我轻轻叫他。 闷油瓶是醒着的,他嗯了一声。 “你在青铜门里看到了什么?”我问。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等了几秒,又问道,“会看见我吗?” “会。”这次他很快答道。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闷油瓶忽然握住我的手,他许是闭眼休息,很久才重新开口,“你在很多地方,杭州,墨脱,尼泊尔,古潼京,还有长白。” 我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似乎要验证我心里的想法,我深呼吸,接着问他,“我手臂上的第五道疤,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金沙江,你被人用枪打中掉进江里,后来被渔民救起,在镇卫生所发了三天的烧,计划失败,你醒来用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是第五刀。”闷油瓶缓缓说,语气轻轻,我仿佛想起那时江水里的沙子往我眼睛鼻子里钻的感觉。 “第十道疤呢?”我依然问。 “南迦巴瓦峰,下山时雪崩,你摔进冰窟断了条腿,用冰在手臂划了第十刀。”闷油瓶还是准确地说出了当时的事。 屋里被光映成暖黄色,我没再问,闷油瓶也不再说话。 耳机里一阵嘈杂,调好频率后,传来霍道夫的声音。 “吴邪。”他说,“张起灵的发病起因……应该是你。” 我听见他说,心里却没有意外,或许刚才我就猜到了。 我从前常想,那十年闷油瓶不在也好,只要他不受苦,一切我都是可以挨过来的。 太多将死未死时,我都侥幸他不在。而其实,他在。 在青铜门内,闷油瓶每天见证我的死亡,重复了十年。 他的潜藏人格不是别的,是他这十年所有的不甘、不舍、委屈、想念、痛楚、内疚,和他本应拥有却不得不压下去的情感,是一个活生生的他。 我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小哥,你会害怕吗?”我问。 闷油瓶点头。 “怕什么?” 他呼吸绵长,语气轻缓, “怕你等不到我。”
第十三章 我们睡得早,九点刚过就熄了灯,屋里黑黢黢的。 病因找到,我似乎更加焦虑,怎么也静不下心。从前景象如走马观花般在我眼前闪回,最后落在闷油瓶那双眼睛上。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跟他一起进去,我想着,不自觉朝他怀里钻。 闷油瓶不睡的时候也很安静,呼吸都是轻缓绵长的,任何事上他都谨慎小心,从我认识他开始,仿佛他便习惯让自己的存在淡起来,他一辈子难得有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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