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教练笑眯眯地说，“佩佩对我的意思领会得很到位。这些东西都不准写，要写你们的队友身上那些不那么明显的优缺点，懂了吗？”
半个小时的交头接耳、绞尽脑汁之后，大家终于交卷了。卡西和拉莫斯被指定整理和宣读答案。
“哈哈，这个是谁写的啊？笑死我了。”拉莫斯大声读道，“卡西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每次带领大家聚餐都点马铃薯炒鸡蛋。”
“啊，小本，二十个人里有十五个说你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爱说话。”卡西边说边赞同地点点头。
“阿隆索，范德法特对你最满意的是你推荐的餐馆果然都是最好的。”
“我最喜欢小烟枪待人热情，我最讨厌小烟枪单刀不进。哈哈哈。。。”
“我喜欢克里斯蒂亚诺训练时从不知疲倦，我讨厌他总是穿Gucci。”
。。。。。。
卡西又抽出一张纸：“来，看看我们克里斯蒂亚诺大少爷是怎么写别人的。——我最喜欢卡卡每天都在微笑，我最讨厌卡卡有时候受伤不能上场。”
“嘿，看看卡卡是怎么写的。”拉莫斯也抽出一张纸，“我喜欢克里斯蒂亚诺进球之后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不喜欢他有时候夜里叫我出去玩。”
训练结束后，卡卡习惯性走到队友们平时爱去的咖啡馆，有些意外地发现这里并不如平时热闹，吧台前有几个人在点饮料，那些人一般会端着纸杯直接离开。而卡卡总是喜欢坐下来喝点东西，无论是和三五队友一道还是就他一个人，喝完再伴着斜阳慢慢回到家里。
卡卡挑了一张室外的小圆桌，侍者不等他开口就问他：“卡卡先生，你还是要菠萝汁对吗？”卡卡笑着点点头，在椅子上惬意地舒展开四肢，等着他的饮料被端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端着杯子从室内走了出来。“卡卡？就你一个人吗？”是克里斯蒂亚诺。
“是啊，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训练结束后人就全散了。”卡卡一边说一边将桌边的另一张椅子抽出来，示意克里斯蒂亚诺坐下。
克里斯蒂亚诺坐下后喝了一大口咖啡，“卡卡，你今天是开玩笑的吗？” 看到卡卡有点发呆的不解眼神，他解释道，“那个什么最讨厌克里斯蒂亚诺夜里叫你出去玩。。。”
卡卡有些局促起来：“其实也不算。。。你知道，我是把你放在最后一个写的，当时教练催着大家快点交，我就急急忙忙地写了一个。”
“我说呢，”克里斯蒂亚诺笑起来，“我什么时候夜里叫你出去玩了，回头别让教练和那些小报记者说我把你带坏了。。。”
“啊？”卡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没有吗？有几次训练结束后，你问我晚上要不要和你们一起去泡吧。还有几次队里聚餐，散场之后你和马塞洛他们还不愿意回家，说要去下半场，你也有问卡卡要不要加入。”
“你说那个啊？哈哈，当时大家都在，我就顺便邀请了每个人啊。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去的啦，你是他们说的。。。”克里斯蒂亚诺抿着嘴角低下头，揉了揉鼻尖，“天使嘛。”
哦。卡卡也低下头，咕嘟咕嘟喝起杯里的菠萝汁来。
“哎呀卡卡，”克里斯蒂亚诺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难道你希望我是认真叫你去。。。那些地方玩？”
“没有没有，”卡卡赶紧否认，“你知道的，足球之外的时间，我都愿意献给教堂和我的家庭。”
克里斯蒂亚诺挑了挑眉毛，点头表示赞同：“那我没弄错嘛。所以你希望我以后即使出于客气也别邀请你了？”
卡卡有点烦躁起来，他不想把这个谈话进行下去了。这话题乏味、无聊、没有主题，还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在冒傻气。恰好这时候克里斯蒂亚诺的咖啡已经喝完了，他站起来付了两个人的帐，说晚上还约了广告商吃饭，要先走了。
走出四五步，克里斯蒂亚诺突然回过头来说：“卡卡，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我开车来接你。”
卡卡恼怒地抓起桌上的餐巾朝他扔过去，当然没有打中，克里斯蒂亚诺大笑着跑掉了，留下卡卡看着他拐弯的街角处飘落下几片金黄的树叶，起风了。
大概克里斯蒂亚诺真的是无心的。也许对他来说，“卡卡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就跟“卡卡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训练”一样，是极平常极自然的事情。可他不会知道，在好几次笑着婉拒了他的邀请之后，卡卡坐在家中装潢典雅的客厅里，感到一阵阵的空虚。
他想起自己曾经跟随慈善机构一起去探访贫困地区的孩子，那些孩子中的大部分都将一生困在一个贫穷的村落里，没有办法离开，没有办法受教育，没有办法看到更大的世界，只是日复一日地消磨人生。那时卡卡为他们的命运感到悲哀，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帝创造了这些孩子，又要禁锢他们的灵魂。可在那几个枯坐家中的晚上，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生命是否也存在于禁锢之中。
“当然不是，”他试图坚定地否认自己，“我是圣保罗的富裕家庭长大的，家里经常高朋满座，而卡洛琳和我一度是那些聚会中的小公主和小王子；接着我又在米兰城生活了很多年，意大利式的风花雪月也早已见怪不怪。眼下这种温馨质朴的家庭生活，是我遵从内心的选择，也是上帝最乐于看到的选择，不是吗？”
对于是否彻底地说服了自己，卡卡不敢妄下论断。但他至少知道，要赶走这些奇怪的念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请克里斯蒂亚诺不要笑着出现在他面前，邀请他加入自己的生活。
我们只是队友，哪怕是最默契的队友，也仅此而已。
第3章
2009年，冬
这里是诺坎普！这里是国家德比！！这里是本赛季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更衣室外，电视台主持人造势的声音，加上主场球迷的欢呼声，早已经沸反盈天。更衣室里，最后一轮的战前布置已经做完，首发队员们有的压腿，有的扭腰，在做最后的热身。身穿皇马8号球衣的那个人却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凳子上，看着身边同样静坐不发一言的9号。他想起几天前这个人曾经对他说，周末的比赛就是他们花大钱把我们买过来的意义。当时他的表情又骄傲又不驯。
感觉到8号在凝视着他，9号也睁开眼睛以目光回应。
你准备好了吗？眼神无声地问。
准备好了！用力地眨眨眼，算是回答。
然而在足球的世界里，除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和投入，还有一种东西是属于上帝掌管的，那就是——运气。上半场，8号送出了一个精彩绝伦的传球，球传到9号脚下形成单刀，整个诺坎普都屏住了呼吸。可一秒钟后，9号竟然鬼使神差地把这个球打偏了。欢呼声又响彻体育场。
下半场开始二十分钟之后，教练把9号换下了场——他其实腿伤还没痊愈，教练不敢冒着缺阵余下几轮的风险让他打满全场。9号慢慢地走下场，经过8号身边时，投过来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8号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抚过他侧面的头发，停在了下颌与脖子交界的地方，汗湿的皮肤下，感觉得到他脉搏急速的跳动。一秒钟后，8号拿开了他的手，目送9号头也不回地走进更衣室。他想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没有关系，没有必要，下次加油！
圣诞节马上就到了，马德里一派节日气氛。虽然卡卡尚在伤停之中，但作为球队的大明星之一，肯定是要去出席各种宣传活动的。今天的安排是让他和C罗一起拍一个祝贺圣诞的小短片。
卡卡到达楼下停车场时，看到C罗的车已经停在了不远处。“卡卡先生，这个短片很简单，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的。”拍摄助理是个刚刚工作的新人，对于跟大明星打交道颇有些紧张。
“没关系啊，我不赶时间的，你们可以慢慢拍。”
调试灯光机位的时候，导演让他们俩自己想几句台词。
“就是圣诞快乐什么的吧。”克里斯蒂亚诺嘀咕着，“对了导演，可以说葡萄牙语么？”调皮的神气又浮上了他的面颊。
“英文。”导演已经帮皇马拍过很多次短片，对克里斯蒂亚诺的脾气也慢慢熟悉了，“这个短片是要放在官网国际版上的。”
“那好，就说Merry Christmas to Everybody吧。”卡卡说。
“哦，卡卡，你这个everybody的发音可不标准。”克里斯蒂亚诺笑着揉了揉卡卡的头发。
“是吗？”
“相信我，别忘了我在英国待了很多年的。”克里斯蒂亚诺示意卡卡看他的嘴型，“E-ve-ry，第二个音节要轻轻咬一下嘴唇，和葡萄牙语不一样。”
“E-ve-ry——”卡卡有些呆呆地跟着克里斯蒂亚诺重复这个单词。他看到克里斯蒂亚诺的嘴唇很薄，因为拍摄的原因上了些唇彩，显得亮晶晶的。每次念到第二个音节，上牙轻轻咬在下嘴唇中央，嘴角就随之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E-ve-ry，E-ve-ry-bo-dy。。。”
“两位先生，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拍了。”导演打断了他们近乎牙牙学语的练习。
拍摄的过程确实非常简单。克里斯蒂亚诺先说了一句“Merry Christmas to you”，卡卡紧接着补充“to Everybody”，就完了。可是克里斯蒂亚诺却突然大笑起来，一手搂着卡卡的脖子，一手按在卡卡的胸口，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笑得坐到地上去。
工作人员调暗了灯光，关掉了摄像机。导演说：“谢谢两位先生，一条就拍好了。也祝你们圣诞快乐。”
克里斯蒂亚诺还在自顾自地大笑：“卡卡，你还是忘了咬嘴唇，你真笨。”
卡卡有些无奈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别笑了，克里斯蒂亚诺，我求你了。”
第4章
2010年，春
康复室与健身房里的日子终于结束，腹股沟的旧伤似乎随着马德里的冰雪一起融化了，卡卡重新回到了赛场上。更美好的是，这天还是情人节。细心的他几天前就循例在网上为卡洛琳挑选了她喜欢的香水，出门训练之前，发现客厅里早已摆上了妻子亲手修剪的一大束百合，还有一张便签：“亲爱的今天我会去看你比赛，赛后等你一起回家。”街上一派温柔浪漫的气息，系红格子围巾的少年在兜售玫瑰花和巧克力，连面包房的服务生都在鬓边别了一朵怒放的红花。
走进训练场，卡卡开始换鞋。已经有不少队友到了，正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每个人看上去都容光焕发。
“卡西，你准备了什么特别节目征服你那位美女主播吗？拜托，别让她老在电视上批评皇马了。”
“小本，你真的约到了那个女演员吗？啧啧，明天要请大家吃饭！”
“拉莫斯你呢？不要告诉我你的节目就是跟利物浦打长途电话。。。”队副古蒂嘻嘻哈哈地说着，引来拉莫斯一阵追打。卡卡略有些惊讶，虽然队里这几个西班牙本土球员时不时地拿拉莫斯开这种玩笑，但情人节和一个男人过未免也太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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