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瞧住了他,目光闪动,隐隐有种别样的情绪,良久后,叹息道:“我知道因为那一次,你一定受了别人不少的委屈……” 她站起身,轻轻钻入了他的怀中,雪白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火热的脖子,声音柔如梦语:“来日方长,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夕阳透过窗隙照上了温香的床褥,暖暖的,让人从心底里漾溢着安逸。 程蝶趴在阮清羽的怀中,倾听着她强健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已处于沉沉的睡眠中。 她微微抬眸,看见她的睫毛弯弯长长,一根根数下来,也有百来根。 她的眉,深浓而稠密,就像两把锋利的剑刃,折射出勃勃的英气。 她轻轻的在她薄而软的唇上一吻,微不可觉,生怕惊扰了她的清梦。 她轻轻的下了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在了身上。 妆台前,她梳理着肩头柔顺黑长的青丝,嘴角不自禁弯着笑意,像是一个初尝情暧滋味的少女。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做法,是否已对她造成了某种程度的伤害。 可她随即一撇阴霾,暗想就算阮清羽打也好,骂也好,她都不在乎,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无论怎样的惩罚自己都愿意接受。 想到这里,程蝶眼中的醉意就更浓了一层。 也就是这一刻,熟睡中的阮清羽微微侧了个身,被褥掀起,露出了她雪白的肩胛。 那肩胛上的线条优美平直,却有一点血红的印记,与交错的疤痕纠缠在一起,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 可是不知怎的,偏偏这一刻,那点印记格外引起了程蝶的注意。 这血红的印记仅仅在程蝶的脑海中逗留了片刻,却如一把尖刀,给了程蝶剜目灼心的痛! 程蝶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这一刻剧烈收缩,寒栗爬上了她的整个身体,让她的呼吸竟似已经凝窒。 那一点妖异的花纹,像是恶鬼的血口,向着她一点点扩张、狞笑! 扶桑花……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心中颤抖呐喊,程蝶怔忪原地,泪水夺眶而出。 “杀死爹的凶手,身上有一朵扶桑花刺青……” “炼狱扶桑每一个成员的身体上,都会有朵扶桑花刺青。” 什么是天堂坠落地狱的感觉,什么是瞬间沦陷冰天雪地里的绝望,种种滋味,这一刻她已一一尝遍! 程蝶哭不出声,整个人都似已麻木,良久良久,才拾回一缕魂魄,凄然道:“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情绪失控,掩面奔出了屋子。 她在树林中奔逃,像是拼命逃离鹰爪的白兔。 她的泪在冷风中破碎,她的心也在绝望中破碎。 命运,总是人无法逃脱的漩涡。 夜色笼罩大地。 有月,没有星。 一道冷郁的身影,独坐靠门的一角,抱着酒壶埋头狂饮。 酒楼很热闹,一楼二楼都坐满了客人,他们大部分成群结伴,有说有笑,唯独阮清羽那一桌,冷冷清清。 已有人注意到他,或许一直就在注意着他。 也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看着他的神情就像是看着一个异类。 但她都没有在意,因为她的思想、注意,全都集中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知道,程蝶早已知道了一切。 她想象不出程蝶知道真相那一刻的感受,或许会和她现在一样,或许比她还要狠上十倍。 但她总算知道,她和程蝶已经彻底的完了。 她举起酒壶,不停往喉咙里灌着酒,烈酒下肚,那灼烧的滋味令阮清羽的大脑又刺又痛。 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能就这样醉死在这里。 这时,门口进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很高大,也很魁梧,站在最前面的,衣着最为得体,腰间还配着一把大刀的,叫高斌。 他们踏进大门的时候,酒楼里的氛围明显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高斌一双吊眼只往厅中一扫,凡是被扫到的人都忍不住一个战栗,而他的视线最终落上了独坐一桌的阮清羽。 他只逗留了片刻,即踏着大步,朝向阮清羽的桌席。 已有人在担心,也有人在害怕,还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一场好戏的开始。 高斌笔挺地站在阮清羽的面前,双手抱着胸,用一种俯视苍生的目光瞪着对面的阮清羽。 阮清羽却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来人,只是自顾自的埋头灌酒。 高斌身后的两个弟兄这时大步上前,两只大手同时往桌面一拍,只震得桌子嗡嗡剧颤,倒也是个内家子。 “识相的快点让开,别占了我们大哥的位置!……” 震耳的巨响伴着粗鲁的呼喝,使得原本热闹的大厅立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这里。 阮清羽却头也未抬。
☆、无端挑衅
那两个青脸大汉见阮清羽动也不动,怒目圆瞪,厉声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说的话你听不到吗?……” 这□□裸的挑衅令所有人以为那青年要遭了秧,可是谁也没料到,惊奇的一幕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但闻“啪”的一声震响,电芒闪动,三个魁梧大汉忽如断壁般向后跌出,撞翻了两三张桌席。 客人们惊呼起身,碎裂的瓷具乒乒乓乓洒落,大厅里几十名酒客没有一人看清阮清羽是如何出的手,只听到震响过后,三个人便已痛呼倒地,倒地的那一刻,青年桌上的筷筒刚好打着颤站稳了脚跟。 近处的酒客早已落荒而逃,阮清羽却仍安坐原地,自始至终似乎都未动过。 高斌胸口一阵剧痛,愕然惊觉自己竟被一双木筷撞断了两根肋骨,再看两边哀哀□□的弟兄,情况比他似乎更糟。
高斌虽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众目睽睽之下绝丢不起这个脸,欲拔刀出鞘,阮清羽已有先觉,手腕一抖,电芒再闪,高斌一声惨叫,右掌心已被一根木筷刺穿了个洞。 高斌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快的身手。 他痛极生怒,咬紧牙关,挥袂一扫,忽见数道寒星从他袖口疾射而出,直逼阮清羽全身各处要害。 他的暗器功夫虽猛而快,但阮清羽的速度比他更猛更快。 阮清羽右脚飞起,身前的酒桌赫然旋翻人立,呼啸而来的暗器“噌噌噌”尽数钉上了桌面,有一枚注入的内力最深,蓦然穿透木桌,眼看就要钉入阮清羽的眼睛。 若是一般人,只怕这一劫在所难逃,但阮清羽并非一般人。 当暗器穿裂桌面所传导出的内力震荡开时,阮清羽已有预感,踏步一闪,毒蛇般的暗器堪堪从她侧颊一寸处激窜而过,“呜”的一声钉入了身后的梁柱,兀自震颤不止。 阮清羽失色,眼中已现厉芒,劲喝一声,力透桌脚,偌大的四方桌轰然间四分五裂,断木飞屑霎时化作狂风骤雪。 高斌纵然反应敏捷,面颊也难逃飞来的一劫,但觉眼前一黑,同时耳边“呜”的一声,人影闪过,他腰间的刀已出鞘,人踉跄着后退数步,脚跟才站稳,他的咽喉却已被他的刀锋抵住,寒意迫得他整个脖子都已僵硬。 那一刻,他石化原地,姿态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和滑稽。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阮清羽冷冷盯住了他,眼中的残酷近似无情的修罗,所有人都被一股无形的杀气笼罩,大气不敢喘一个。 若是以前,绝没有人能在这双残酷的眼神下活命,但此刻,阮清羽眼中的杀意渐渐转变成了一种苍凉,随即被痛苦与厌恶取代。 阮清羽忽然将刀丢在了一边,刀尖直挺挺插入地面,入地三寸。她顺手抄起旁桌的酒壶,抛了几锭银子,踉跄着走出了大门,又变作了一个醉眼惺忪的酒鬼。 街上的行人还很多,灯火通明,夜市繁闹。 阮清羽一身酒气的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时不时惹得路人抛来一种嫌恶的目光。 但她还是没有在意,她似乎早已脱离了这个世界,又或者被这个世界脱离。 直到经过一处转角,她忽然顿住了脚步,映入眼帘的场景,竟是让她的心一阵抽痛。 转角又搭起了一座红布高台,台上兰灯高照,只是站在上面吆喝的不再是那个头戴方巾的老先生,台下也不再有斗文的喧哗声。 阮清羽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飘摇,似已笼上一层雾气。 “公子,不如你也对上一对,凑凑这份热闹?” “恐怕要让刘公子失望了,奴家早已有了婚配……那位蓝衣公子,便是奴家的相公!” 她目光迷离,似已深在雾里。 她想起了她,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在这孤寒寂寞的夜晚,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单纯的想起,还是一种想念。 她苦笑,随后从人群的一角悄然离开。 她前脚刚踏离那片人群,一道粉色的身影,悄悄来到了她方才站过的地方。 月光如水,勾勒出她绝色无双的美丽面庞,月影里,有她轻轻的叹息。 阮清羽半倒在小竹园的栅栏上,望着木灯点映下的屋舍,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恐惧。 不是因为这里的灯火无人自亮,她知道,灯是阿福点亮的,只是因为这间屋子,记录了她和程蝶太多的回忆,所有不该发生的,都在这里发生了。 她不敢面对,所以只能远远的躲在门外,在深沉漆黑的夜色里,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过多久,阮清羽隐约感觉脸上有一双绵软的手,温柔地轻抚着她,就像春日里的温泉,缓缓的在她脸上流淌,让她沉溺其中,不愿清醒。 可她还是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熟悉容颜,不正是她方才思念的人么? “柔儿?……” 他有些不相信,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入握如棉,忽然就睁大了眼睛。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泠柔深深看住了他,眼波缠绵如水,更包含着浪潮拍打江岸的绵绵情感,痴痴的道:“是我,真的是我,你不是在做梦……” 阮清羽坐起了身,黯淡的眸子已在发着光,喃喃道:“你、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出“你回来了”而不是“你怎么来了”这样语意完全不同的话,仿佛这里本就是她该在的地方,而他,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泠柔的心在这一刻怦然而动,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过,阮清羽的一言一语,早已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如此深的影响。 她本不该受到这样的影响,她的心早已坚硬如石,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就这样轻易拨动久已落尘的心弦。 这一片刻间,阮清羽的神志愈渐迷糊,忽而身子一歪,整个人已栽入了泠柔的怀里。 泠柔身躯一颤,双手不自禁将他搂住。 四下再次恢复了宁静,深夜的风,微凉,她的身体却像篝火一样将他暖暖的围绕,还有淡淡如兰如馨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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