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羽走在前头,感觉阳光有些艳,不禁用金丝扇挡在额前。 阳光下,扇面折射出耀眼的金辉,泠柔好奇道:“阿羽,这把扇子看起来很是特别,以前也没见你用过。” 阮清羽道:“这是铁胆帮的赠礼。” “铁胆帮?……” “嗯,就是洛阳第一帮的铁胆帮。” 泠柔讶然道:“你跟这些江湖上的帮派,也都有来往吗?我原本以为,你是阿福的老板,会宾楼的大东家。” 阮清羽笑道:“我既不是会宾楼的大东家,也不是阿福的老板,阿福之所以跟着我,是因为他很忠诚。” “你对阿福,一定很好。” 阮清羽摇头:“其实我也没为他做过什么,只是将他从金陵街头带到了这里,他今天取得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只不过他认为是因我而已。” 泠柔道:“你是阿福的伯乐,但你却没有放在心上,你一定做过许多好事,但大多不以为意。” “好事?”阮清羽挑了挑眉,自哂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别人面前装作好人,但你却偏偏喜欢在人家面前装坏人。”泠柔这时顿住了脚步,抬起头静静地瞧住了他,美丽的明眸仿佛漾起绵绵的潮水,荡人心魂,“所以阿羽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阳光下,她清澈的眼波流露几许天真,阮清羽怔了怔,这样的天真一瞬间将他拉回了某段岁月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 但他并未沉溺,而是将扇子放到胸前摇了摇,转身朝前走去,道:“听说过铁胆帮帮主‘威龙唐’的大名么?” 泠柔跟上了他的步子,沉吟道:“有些耳闻,据说铁胆帮有段时间内斗非常厉害,唐帮主一手创立的帮会,最终却落到了义弟张坤手里。” “这些事情,都是我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末了,泠柔补充了一句。 阮清羽道:“张坤既是唐雀生的义弟,却篡夺了唐雀生的帮主之位,这种人是否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泠柔没有答话,她若回答是,明显就是把阮清羽同他归为了一类,若回答不是,又没有否认的理由。 阮清羽见泠柔答不上话,却是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 两人这时从一条有些冷清的巷子里经过,一阵风吹过,飘落了一片残叶,只这一晃眼间,阮清羽已看见残叶中央锋利的削口,整个人忽然间僵住。 “阿羽,怎么了?……” 气氛在这一霎时剧变,阮清羽顿步环顾,已警觉到周围的不同寻常,猝然拉住了泠柔的手。 泠柔心怦的一跳,尚未回神,忽闻两侧高墙上衣袂展动的“扑扑”声,前赴后继。 这声音极其细微,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阮清羽却已将泠柔拉到身后,也是这时,四道黑影从高墙两侧扑来,刀光剑影,寒光扑闪,织成一片天罗地网。 阮清羽搂过泠柔不盈一握的腰肢,脚尖一点,已飘身纵出三丈,四名蒙面刺客翻身落地,站成两排,迎风亮剑。 阮清羽剑眉一蹙,金丝扇当胸展开,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杀你的人!” “人”字刚落,剑光一闪,为首刺客已当先刺出一剑。 阮清羽眼中顿现厉芒,扇面迎出,与剑相绞,已是碰击了一十二下,那蒙面客忽而长剑圈转,反刺阮清羽右肩。 阮清羽折扇一挥,劲风疾迫,对方剑尖一歪,阮清羽从他的剑光笼罩下倏然窜出,扇子一合,反手刺向他虎口,对方只觉虎口一麻,手掌一颤,长剑脱手飞去,连忙倒纵开来,脊背已是沁凉一片。 不待阮清羽缓身,接连两道身影欺身扑进,泠柔虽被阮清羽紧紧庇护,夹在中间,难免沦为敌人的箭垛。 那两刺客一左一右,剑直如矢,“唰唰”几剑左右轮刺,阮清羽抱着泠柔腾挪闪转,移位换招,泠柔几次险中得生,一颗心怦怦狂跳,然而每次刀风临面,阮清羽手心的力量总会使她放心的跟着他的脚步,这般一悬一落的惊险滋味,生平何曾尝过? 一名刺客心眼毒辣,觑准泠柔右肩暴露的空隙,刀刚举起,阮清羽箭步一闪,身手如电,已擒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刀锋偏移,往斜刺里一挡,“当”的一下,堪堪挡住了敌人刺来的一剑,随即一个肘掷,撞断对方数根肋骨,那人倒翻出去鲜血狂吐。 紧接着又是两道剑光,剑气纵横,绵密如附骨之疽,阮清羽对敌下已有些顾不得泠柔。 忽闻身后一声尖叫:“阿羽救我!……” 阮清羽失色,当下不顾赫赫剑影,手腕一震,金丝扇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电芒削向那刺客的手指,只听一声惨呼,钢刀坠地,泠柔恐极下鬼使神差的飞起一脚,正中那刺客的□□,那刺客惨呼后又是一声怪叫,捂住胯裆笔直倒地,咬牙道: “好毒的……女人!……” “人”字尾音未落,蓦地眼前一黑,全身上下轮番挨了顿暴击,原来泠柔趁他重伤倒地,拾起菜篮子就是一顿狂抡乱砸,可怜一个凶悍杀手,在姑娘□□狼狈如狗,只得挨揍的份。 这厢里,阮清羽一心只顾泠柔,兵器离手后立时处于下风,剑影逼得他应接不暇,稍一迟缓,剑光已刺入他左肩要穴,入体二寸,鲜血立时染红了衣裳。 阮清羽吃痛闷哼,两根手指一夹剑脊,内力袭来,长剑霎时拧为两段,那人骤觉手腕一裂,掌中剑脱离,又闻“叮”的一声,阮清羽用断剑拨开了腰盘的一道剑光。 那刺客被震得跌倒,阮清羽趁机跃回泠柔身边,焦灼道:“你没事吧?……” 泠柔见阮清羽肩头血流不止,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刚要发话,忽闻暗器破空的尖锐啸声,点点梅花镖以连珠箭的手法向阮清羽射来,似长了眼睛。 阮清羽踢中地上的扇柄,金丝扇凌空化作数道金光,连连拨打飞镖,瞬息间一口气削了对方射来的七枚,还有两枚被他以巧力拨转,毒蛇般反窜向对方的要害穴道。 但闻“扑”“扑”穿肉之声,刺客连中两点寒星,阮清羽更不怠慢,足尖一点,身子凌空跃起,那人眼见对方一道金光当头劈下,提剑斜刺,熟料铁剑搭上扇面,似被扇面吸住,阮清羽向前一推,剑锋倒转,阮清羽觑准那人右胯,一脚踢出,同时折扇一拢,象牙扇柄已朝他后脑勺拍去,那刺客只觉脑袋一沉,脑门砸地,溅得一地血花。 阮清羽在一片血腥狼藉中,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先前只顾应战,顾不得肩上的伤口,此刻稍一松懈,左肩上立即传来钻心的刺痛。 “阿羽!……” 泠柔瞧见阮清羽左肩上的鲜血已浸透了胸前大片,心也仿佛在滴着血,捂紧他的伤口,热血在手心流淌的感觉,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失声道:“阿羽、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阮清羽看着泠柔苍白的面容梨花带雨,心头霎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滋味,但他并未在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哑声道:“小伤,死不了……” 说完,翻转扇面,只见其上钉着一枚雪亮的梅花镖,他扯下细看,恍然想起那晚酒楼里遇到的几个地痞,用的就是这种暗器。 他拇指与中指按住暗器两面,轻轻一拧,背面旋开,赫然暴露两个金字:东厂。 阮清羽只觉一股气血从足底直冲大脑,目中笼上一层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意,踏前一步,紧紧盯着地上的黑影,一字一句道: “我本已不想再杀人,是你们逼我的。”
☆、覆水难收
感觉到掌心的颤抖跟冰凉,阮清羽回眸看住了泠柔,她明明害怕的像只惊惶的小兽,却依然握紧了拳头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阮清羽的目光一瞬间由冷酷化为温柔,还有丝丝不得已的抱歉,他抱歉让她亲历这样血腥的厮杀,不得已在她面前暴露最凶残的一面。 他沿着袖口撕下一片衣角,蒙住了泠柔的双眼。 视线在这一刻变得黑暗,泠柔心头绷紧,纵然畏惧却也未发一言,这样的勇气已然超出了寻常的女子。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阮清羽这时牵住了泠柔的手,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怕,我在。” 泠柔的心微微一颤,从光明一瞬间跌入黑暗,不知身处何处却能感觉到死亡的逼近,这种可令任何人发疯的未知时刻,却因为一句“别怕,我在”,给了泠柔内心无限的安慰,让她不再那样畏惧。 黑漆漆的大门,在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中打开,阴寒已从缝隙里钻透而出,迎面扑来。 久违的阳光照进这封存已久的藏兵室内,似给死亡添上了一丝生机。 这是秦家的藏兵室,秦家五代都是生意人,唯独到了第四代出了一个武举人,后因仕途不利,这位武举人便命后人不得再入京做官,但习武的传统却一直有所保留,直到秦川遇见程蝶之后,再没有动过刀,舞过剑,原因只有一个,程蝶不喜欢这些戾气过重的兵器。 可是这一日,藏兵室却再一次被开启,而开启的人,却是程蝶。 隐藏在最深处的寒意,饥饿贪婪地吸收着那一丝微弱的光能与热源,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召唤着它的主人靠近。 一只白皙的手,在阴暗中握住了剑柄,透过其上的锋锷,她甚至已看到寒刃抹在脖子上的情景。 一想到鲜血在喉咙间喷洒,她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双目已红,泪已滚落,“嘀嗒”一声坠上冰冷的剑锋,碎成两节。 “少爷,夫人早上从我这里拿走了藏兵室的钥匙,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少爷……” 前来汇报的,是秦家的管家。 负手而立的秦川望着园中簌簌而落的飘絮,目光深邃,片刻后,沉声道:“你就当没有找过我。” “是。” 泠柔扶抱着阮清羽回到了小竹院,一路上阮清羽的血就没有一刻停止过,泠柔的脑海一片空白,空白到没有足够的理智去想其他任何事,她已不知所措。 拿上必备的药品后,她就被安排在门外等候。 她没有听错阮清羽的安排,更没有看错阮清羽的举动,但她的确被关在了外面,在他重伤之下迫切需要一个人来照应的时候,她却只能站在门外,并且门被锁的死死的,像防贼一样锁的很死。 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想不透的不止是这一点,更想不明白阮清羽会遭何人暗杀,这个人杀的竟然还是昔日锦衣卫指挥司手下爱将,炼狱扶桑的一流杀手! 这次的行动分明是有组织有预谋,可这背后的指派人会是谁? 泠柔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右亭,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陆右亭一心只想获得“飞羽令”,很明显,在获得飞羽令以前,陆右亭又怎敢这么着急要了阮清羽的命? 她很快又想到一个人,一个青脸大汉,一个在酒楼里受了阮清羽教训的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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