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阳光不算明媚,空中时有浮云遮日。 他望着有些冷清的园子,目光并未搜寻到他想看见的那道身影,他沉吟着,渐渐变了脸色。 “不好了!出事了!……” 惊惶的喧叫一瞬间打破了院子里的平静,摇篮边的程蝶闻声不禁蹙起了眉。 她推门走了出来,又轻轻阖上了门,正想询问动静,可可已仓皇奔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姐、不好了!姑爷、被人打了,满脸都是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这消息简直有如晴天霹雳,程蝶脑中一嗡,差点没能站稳,苍白着脸道:“姑爷、姑爷现在人呢?……” 可可道:“姑爷被人抬了回来,就在大厅……” 程蝶看到秦川的样子,心几乎已经碎了。 他平躺在床上,面色惨淡,素来温润俊逸的面庞却流满汗和血,即使昏迷,眉头也紧紧蹙起,状态十分痛苦。 程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红着眼握住了秦川的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凄惶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川昏迷中隐隐听到程蝶歇斯底里的叫喊,努力想要撑开沉重的眼皮,可是没撑多久,再次晕死过去。 “大夫呢?大夫在哪里!有没有人请了大夫?!……” 程蝶几乎已经急疯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已经尝过了一次,如何再能承受第二次! “大夫来了!大夫已经来了!……” 急急赶来的,正是弘仁医馆的那名大夫。 一阵诊断后,那大夫肃容道:“夫人,您莫焦虑,秦庄主并未伤及脏腑,不会有性命之忧!……” 程蝶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松懈,然而大夫的下一句话又再次悬起了她的心:“可是秦庄主的左臂被人拧断,若不立刻对断骨进行处理,可能会至残废……” 程蝶流着泪道:“大夫,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我的丈夫!……” “秦夫人请放心,老朽一定会竭尽所能!……”
☆、恩断情绝
大夫在房中治疗,程蝶则在可可的陪同下于厅中静候。 “小姐,你不要太担心了,大夫一定能很快治好姑爷的……” 程蝶却摇头,苍白的面色更似染上了一层霜寒,对守在厅中的家丁道:“送少爷回来的是什么人?可留下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其中一名家丁道:“来的是两个年轻人,说自己是一位姓阮的公子手下……” 程蝶在听到“阮”公子的时候,微微睁大了双眼,美丽的明眸充满震惊与不解,颤声道:“还有呢?” 那下人被程蝶从未有过的凌厉眼神盯得发毛,战战兢兢的道:“还说、还说……说少爷枉为正人君子,竟然欺负他们阮公子的女人……” 阮公子的女人。 这六个字在程蝶的脑海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就如一窜焰火燃进了程蝶的脏腑里。 “少爷怎么会认识阮公子的女人?”程蝶已将目光投向了秦川的心腹秦靖。 秦靖垂下了头,暗声道:“因为……因为那个女人、曾两次来过庄内……” 程蝶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失声道:“两次?” 秦靖道:“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见的人正是少爷,当时她和少爷谈了很久,也很顺利,可是今日早晨,少爷不知怎的忽然单独去找了那女子,而且颇有情绪,等小人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一切都已太迟,少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 程蝶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这消息无疑对她是一种更深的打击,她的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坠。 终于明白了什么,留存在心底那一丝微弱的柔软,在此刻彻底土崩瓦解。 秦川早已知道了一切,却一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因为他不想失去程蝶,他想凭自己的努力挽回程蝶的心,全心全意地守护这个他热爱着的家,而她,却一步步将秦川送入了地狱。 可笑自己每日挣扎在恨与爱的两端,进退狼狈,念着对阮清羽的那一丝余情,把自己折磨得心力交瘁。 可她呢? 心如此之狠,手段如此之烈,真不愧杀手之名啊! 她的泪决堤,滚滚都是心痛绝望的泪,可她却哭不出声。 可可望着程蝶眼里的绝望,忽又转为了从未有过的冷酷,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不安,倏尔拉起程蝶冰凉如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中,忐忑不安的道:“小姐你怎么了……如果难过就哭出声来,不要这样憋着……” 程蝶却擦干了泪,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哑声道:“可可,你在这里照顾好姑爷和风儿。” 可可心头一紧,急忙道:“小姐你要去哪里?让可可陪你去好不好……” 程蝶却沉下了脸,没有瞧住任何人却分明命令着任何人,道:“谁都不允许跟过来!” 她说完转身就走,满厅下人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秦靖朝可可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 “我去悄悄跟着夫人,你们放心。” 可可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深深点了点头。 泠柔回到小竹园的时候,阮清羽正坐在园中低头用茶。听到动静,他回眸,泠柔提着一篮蔬果,在自己目光投来的那一刻,有意无意的将一只手藏到了身后。 阮清羽站起了身,缓缓走到她面前,道:“以后,莫要再一个人出门,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泠柔却有些神思恍惚的道:“嗯……我知道……” 她微微垂下了头,像是故意躲开阮清羽的视线。 阮清羽不禁道:“你怎么了?” 泠柔头垂得更低,只是微微摇头。
阮清羽视线已落上了她藏在身后的手,泠柔察觉,抿紧了唇,面色微白,依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阮清羽也不再等,直接将泠柔那只软绵绵的手拨到了自己面前,定睛一看,面色立时变了。 “这伤痕是怎么回事?”阮清羽瞧着那道鲜明的紫色勒痕,声音带着震惊也带着恼怒,仿佛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侵犯了他的疆土,“是谁下的手?” 这是阮清羽第一次因她而表现出如此紧张焦灼的情绪,泠柔心里的滋味,有些甜,也有些苦,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只有通过这样的办法,自己才能看到、感受到阮清羽内心对待她最真实的情感? 泠柔迟疑着,最终垂下了脸,咬着唇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阮清羽的眼睛却仿佛有种看穿人心的锐利,沉声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泠柔只是沉默,但她单薄的肩膀却在隐隐地颤抖。 阮清羽问的更紧,更急了,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泠柔眼中的泪忽如珍珠般滴落,整个身子开始轻颤,那么怯懦、凄楚、柔弱、委屈的模样,任谁都能猜出她一定受到了恶人的威胁,这才有了顾虑,不肯也不敢将真相坦白,但她又迫于阮清羽的逼问,知道再也隐瞒不住,只得红着眼招供道: “是秦庄主、秦川……早上他跟踪我到巷口,对我说、若以后再敢招惹夫人,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阮清羽瞳孔骤然收缩,瞬间僵住了。 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划过,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愤怒。 就算秦川知道了他跟小蝶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打击报复的对象,应当只是他而不是泠柔! 他竟然会对泠柔下手? 一个男人竟然会把所有的怨恨、嫉妒都撒在一个毫无相干的女人身上? 简直是猪狗不如! 阮清羽怒不可遏,简直已是七窍生烟,泠柔敢保证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阮清羽如此失控的模样,即便他同程蝶分手的时候也能压抑住内心那样强烈的情绪,此刻看着他转身冲门而出,那架势恐怕就算有九头牛都拉不回! 一个平时看起来再理智再沉稳的人,也总有怒到极致的时候。 往往那样的怒点,必定是他最后的底线。 阮清羽的底线是什么? 泠柔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并非是他的底线。 “阿羽你不要去……我不想你们之间再有任何的矛盾……阿羽你回来!……” 泠柔的紧追拦截,显然无济于事,任何人都已拦他不住。 一条往返不知多少回的林间小道,阮清羽又一次走在其中,这次的心境竟和往日迥乎不同。 她还记得曾几何时,每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总是怀揣着一份最深的温柔和期待走在这条路上,走向她心能栖息的地方。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如现在这般充满怨愤,充满悲哀,心灰意冷的来到这里。 原来时光荏苒,转眼间就已改变了一切。 忽然间,她顿住了脚步。 就连心跳,也于这一刻停止。 不远的前方,是一道婉约熟悉的白色身影,那不染纤尘的白,那如雪一般纯净无瑕的白,像一道月光照进了她的心底。 阮清羽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单薄又凄惶的身影,风吹过她耳鬓的青丝,贴在她日渐消瘦的美丽面颊上,阮清羽心尖一疼,同时涌上一股热血,万语千言鲠在喉间,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程蝶远远地望住阮清羽,脸上的表情如雾一般迷蒙,却又似霜一般冰冷。 所有的爱与恨仿佛都于此刻凝结在了这张凄美的容颜上,是否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中冰冻千尺的雪峰,也有那么一丝的融化? 亦或是,她的心,早已灰暗如死。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看得明白。 所以阮清羽的视线不得不从程蝶的面庞上离开,缓缓移向了她的手。 此刻,她那如冰雪雕刻的五指间,紧紧握着一柄剑,握得那样紧那样用力,隐隐可见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这一幕,似锥子一般刺痛了阮清羽的双眼。 阮清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移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程蝶身子一震,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阮清羽还会在这种情况下,若无其事的向她走来。 程蝶的手指掐得更紧,面色更加苍白,望着步步临近的阮清羽,她一咬牙,忽闻“仓啷”一声龙吟,手中的剑已出鞘,森寒的剑尖冷冷地逼停了面前的阮清羽。 她用剑冷冷地指着她,冷冷。 阮清羽嘴角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呆呆地顿在那里,心一点一丝的凉透,过了许久,艰涩开口道:“你要、杀我?……” 程蝶瞪着阮清羽,就像是在瞪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然后,她的目光中就渐渐露出了一种怨恨之意,一字字道:“是你,是你杀了我爹?……” 阮清羽闭上了眼睛,缓缓垂下了头,眼中的阴影与痛苦也随之深埋下去。 这样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她沉默着,没有为自己做出一丝的辩解,居然就这样在程蝶的面前默认、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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