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仅靠近了,还能每天在一个固定的时辰里出现,你不知道,当时的我觉得有多不可思议……” 阮清羽听到这里,低声叹道:“我躲得了所有人,唯独躲不了你。”随即又有些失笑的道,“被你察觉的当时,我就吓破了胆,以为中了埋伏命不久矣,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竟小声对我说,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叫我不要害怕……” 程蝶斜倚在他怀里,轻轻道: “江湖上的事情,我从来不管,也不想去管,我只是觉得好孤单,身边连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也没有。 从小到大,我都被关在家里,听下人说起外面的事情,就觉得好新奇好向往。娘亲的祭日是我一年中唯一能出门的机会,仅这一次机会,还会被下人跟着,看着,甚至连出行的路线永远也只是最荒凉僻静的……” 阮清羽一声轻叹,道:“你爹将你看得那么紧,必然也是为了你的平安。天下哪有不疼爱儿女的父母,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才愈发束缚得紧,更何况,外面的世界那么复杂,又岂是旁人说的那般美好?” 程蝶面色微变,看来已有些苍白,明眸中折射出一道冷意,一种很深很浓的冷意,沉声道:“这些话,律齐也曾对我说过。” 阮清羽怔住了,面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她曾因为执行一项任务,调查过程府的每一人,而律齐,是她记忆最深的一个。 律齐是程仲伯的养子,也是程仲伯的心腹,是远比程蝶的亲哥哥受到信任跟重用的人。 他本是一个精明能干与程蝶两小无猜的好伙伴,好哥哥,可是有一天,他忽然撕下了贴在脸上的□□,暴露出野兽最原始的本性,在一个清寒寂寞的夜晚,企图将程蝶□□。 阮清羽咬了咬牙,直到现在,那件事还让她这般切齿,何况程蝶呢? “清羽,你知道么?那一晚之后,你就此消失,再也不曾出现,我以为,你已因我而遇难了……” 阮清羽当然知道程蝶说的是哪一晚,因为只有那一个夜晚,她和程蝶才有了切实的关系,心尖抽痛,唏嘘道:“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根本无颜面再见你,可你不怪我,反来关心我?……” 程蝶却在她怀里连连摇头,涩声道: “那时候我唯一的盼头,就是能天天感受到你,想到有一个真真切切的朋友陪在身边,心里真的好满足,有一天见不到你,我都会坐立难安,魂不守舍,那时我便知道,对你,我早已有了一种很特殊的感情,比朋友还要浓的信任,比亲人还要深的依赖……” 阮清羽鼻尖一酸,眼眶红透,此时此刻,她竟不知该如何对得起程蝶这一腔缱绻情意,深情厚义。 程蝶却在她的怀里,流露出最深的情感:“老天有眼,终于让我爱的人平平安安地活在世上,更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你,看见你的真面容!……” 程蝶情难自已,只觉这一生若能这样被阮清羽搂在怀里,曾经经历的所有艰难苦楚,再也不算苦了。
☆、深夜微凉
窗外圆月当空,夜色更浓,朦胧的月光如同程蝶此刻的眼波,迷离而令人心动。 温柔的低语在静谧的闺房里飘来,带着一丝迷惘,喃喃道:“清羽,是不是我不认你,你也一定不会认我?” 阮清羽眉宇微动,隐隐可见一缕愧色。 程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是不是、因为那位粉衣姑娘?……” “粉衣姑娘?……”阮清羽微怔,疑惑道。 程蝶从她怀中坐起,微红着脸,表露出一副小女儿家情态,无限娇媚,惹人爱怜,瞧住她道:“就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位漂亮姑娘……” 阮清羽挑了挑眉,方知程蝶对这漂亮姑娘有了误会,连忙解释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相关?她不过是走投无路,恰好被我遇上,我见她可怜暂时收留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程蝶却垂下了脸,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的道:“可是,她生得那般娇艳,与你又朝夕相对,难道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么?……” 阮清羽几近魂为之销,微微揽过程蝶的双肩,无限宠溺地看住她秋水般的眼波,深深道:“小蝶,你在我心中是无可比拟的,没有人能够轻易取代你。” 程蝶心中欢喜,一汪秋水潋滟无边春情,忽又嗔怪道:“你倒会甜言蜜语,这枚玉佩,又是哪个多情种子送的?” 以玉缀缨,向恩情之结,这类玉佩往往多是些定情信物,程蝶这才没能轻易放过阮清羽。 阮清羽目光移向程蝶手里的玉佩,神情专注,看得出她对这枚玉很是珍视,缓缓道:“这玉,是一个朋友送的。” 程蝶道:“怎样的朋友?” 阮清羽道:“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人。” 程蝶不说话了,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酸。 阮清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情,柔声道:“我已跟他很久没有往来,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 程蝶讶然抬眸,道:“为什么?” 阮清羽道:“我跟他走的不是一条路,自然是要散了的。” 程蝶轻咬下唇,微微道:“他……一定是个男人吧……” 阮清羽点头轻嗯。 程蝶踌躇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阮清羽一呆,看来竟已有些哭笑不得,食指在程蝶的俏鼻梁上轻轻一刮,道: “你把我看做什么人了,好似有一个爱一个四处播情的种!即便我与他几次出生入死,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情义,在我心里,他也只是如父如兄长。纵然这玉是他送我的,也只是为了纪念过去的一段恩情,小蝶,你千万莫要多想。” 程蝶悬起的心终于落下,胸膛即刻又涌起一阵热潮,情不自禁挺身揽住了阮清羽的脖子,温滑柔软的面颊在她脸上来回轻蹭,油然动情道: “好亲切,好熟悉,好温暖,清羽,你是不是我上辈子失散的姐姐,这辈子终于再让我找到你,与你再续前缘?……” 阮清羽情潮叠涌,怀中这纯洁如赤子的可人儿,如何能不将她打动? 她爱得天真,爱得纯粹,爱得坚定,爱得勇敢。 她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子。 而她呢?却是一个柔懦寡断的人。 她不安、自责,为自己始终无法摆脱掉一种强烈染指、占有她的欲望而感到深深的羞耻。 程蝶感觉到怀中的僵硬,微微坐起身,玉手抚上阮清羽冰冷苍白的面庞,柔声道:“清羽,你怎么了,你很冷么?……” 她的手绵软柔滑,似一缕春风酥人入骨,阮清羽不敢去看她的眼眸,犹豫了许久,涩声道: “小蝶,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程蝶一呆,玉容失色,张大了那双水杏般的明眸,难以置信的道: “你说什么?” 阮清羽低下了头,已不敢去看。 苦苦念了一个人那么久,盼了一个人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互相表明了心意,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被宣判了结束? 程蝶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她阮清羽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她也不会迟迟不肯与自己相认。 如果说当初她是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而悔恨而歉疚,那么现在她已完全没有必要,难道…… 程蝶面色苍白,额头已溢出一丝冷汗,暗声道:“是因为秦川么?” 阮清羽神情闪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程蝶却已解释道: “我和秦川虽已成夫妻,但我对他……对他没有半分情意……嫁给他是因为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给了我关心和照料,这只是一份恩情,我不爱他,他也是知道的。” 程蝶顿了顿,轻轻握住了阮清羽的手,抿了抿唇瓣,带着一丝试探,微微道: “你若愿意,待他回来我便向他坦白,他……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一定会……” 手背上的温热沿着血液传递到阮清羽的心扉,似传达出一份坚定而勇敢的不绝爱意。 阮清羽身子一颤,抬眸迎上程蝶充满期许与柔情的目光,这令人向往的绵绵情意,怎能不令她为之心动? 爱情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有的时候很伟大,伟大到让人忘记身份,放下一切,不畏世俗眼光;有的时候却也很自私,自私到为了得到一个人,可以不惜代价的伤害到另一个爱护她的人。 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成全,爱一个人也可以爱到生恨。 既然她已经明白自己得到过她,拥有过她,这不就已经够了? 至少,她从未恨过自己,也从未有过后悔。 阮清羽神情痛苦,嘴角动了动,欲要开口,却被一只柔荑般的玉指轻轻捂住。 程蝶“嘤咛”一声,即刻钻进了阮清羽的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流下的眼泪,凄哀道: “你不要说出来,什么都不要说,我只想好好的和你呆上一晚,好么……” 她声音发颤,充满畏惧与哀求,或许她看出了什么,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她知道阮清羽或许会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来拒绝,可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打击。 她害怕受到打击,她已经受不起打击。 深夜清冷,秦家的宅子早已熄了灯火,唯留这一厢昏暗的烛光在夜里微亮。 一轮明月挂在窗外,银辉倾洒,似一缕剪不断的情思。 已是五更,泠柔却侧卧在床,出神地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 脑海中一直浮现出一道清艳无伦的身影,一个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危机感的美丽女子。 他们这次似乎真的已经走到了一起。 一个低沉的声音此时在耳畔回荡,是灯会那晚贩卖首饰的白净书生: “程剑山庄的庄主程仲伯生前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名程剑,女儿名程玉蝶,五年多前程家遭遇一场暗杀,兄妹两人因此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而负责那场刺杀行动的刺客,正是阮清羽……” 命运有时就像人心一样,复杂玄妙,让人捉摸不定。 在这场复杂的关系中,你可以选择信人,也可以选择信命,但大多数人都在受着命运的摆弄,只有很少人能反抗,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程玉蝶就是程蝶,刺杀她父亲的人正是阮清羽。明明是两个具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却又互相爱慕,难舍难分。 程玉蝶大概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正是她的杀父仇人吧! 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晨光熹微,不知不觉,东方已渐白。 轻微的脚步声自小院中传来,泠柔感应,起身理了理发鬓,推开了门。 一双脚步,在小院中闻声停伫。 阮清羽回眸,看住了泠柔因失眠而生了倦意的楚楚面庞。 四目在半空中交接,她的目光依然有掩饰不住的安心和喜悦。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