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 “轻功恐怕也没这么快吧,瞬间移动?” “……”宋端默默跟她对视了几眼,躲开视线,走到孟羡舒面前,在门外按开了玄关的灯—— 屋内一片狼藉,玻璃砸烂的碎片到处都是,仅有的几个沙发凳和饮水机都被掀翻在地,最侧面的窗户也被砸了,凄厉的冷风从碎开的黑洞内贯穿进来。 宋端眼睛里骤然聚起冰碴,冰凉地在各个角落都扫视了一圈后,轻下声来,转头安抚孟羡舒:“别害怕。” 她好像本来想伸手,却蜷了蜷又轻轻收了回来。 孟羡舒余光一敛,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宋端,为什么上来这么快?” 宋端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舍不得你,所以又跟在后面送你回来了,我就在楼下。” 孟羡舒蹙着眉看了会儿她的眼睛:“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没——” 孟羡舒忽然把手里的包砸到了她脸上:“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宋端一声不吭地低头接住她的包:“很想你,舍不得你,都是实话。” 孟羡舒眼睛忽然红了,别着脸转向了门内。 宋端俯身弯腰,把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抬手关上门:“去我那里吧——这里我会找人来收拾的。” 冷风吹来了一小片云,短暂遮住月亮后,又慢慢挪走了。 四周寂静如荒野,只有面前的孤坟在大灯映照下,慢慢露出了完整的棺材碎板。 这里的地层土壤湿度大,而且二十多年了,棺木已经开始腐朽了。 段汀栖和余棠都站在最前面,江鲤稍后一些,目光紧紧盯着起吊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手心轻轻攥了一下,还被冷风吹出了一身龟毛汗。
几个请来挖土的人上前翘掉七颗棺钉后,就安静退到了一边。 余棠目光落在棺木上,深深看了一眼后,手搭在棺盖上,轻轻一推—— 这口二十余年没有过挖土痕迹的棺材……果然是空的。
第108章 避嫌 山谷里的风又细又阴冷,往四面八方不间歇地吹,仿佛下一秒就要凭空送出几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大妖怪。 江鲤愣在棺材旁边,没敢说话,偏偏这个时候,吴越压着声音打过来了电话:“怎么样?棺材里——” 他从过年之前,就一直在密切注意着这件事,但是有些东西不好做,也不好说出口,所以后半句话模糊卡了个边儿。 江鲤小心看了一眼余棠的侧脸,也没吭出声。 吴越等了几秒就明白了,低声说:“你把手机给余棠。” 江鲤凉嗖嗖问:“你干什么?” “我知道有些话不应该说,但这是规定和程序。”吴越知道哪怕不开外音,江鲤旁边的人也是能听到的,所以继续沉声说:“如果棺材是空的,那就说明于铮这个人有非常大的概率是余棠的亲生父亲,在原则上,余棠是有重大的嫌疑的,现在必须避嫌。” 江鲤还没破口大骂,旁边光影一闪,手机到了余棠手里。她视线平静地落在空空如也的棺材内,轻声说:“我不会避嫌的,我会亲自站到他面前,把他揪回来。” “余棠——”吴越刚沉声喊了个名字,电话不由分说地挂了。 同时他手机里有个小光点一闪,所有的通话监听都化为电磁波,同步传到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余棠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机的屏幕,冲江鲤挑了下眉后,给她放回了兜里。 江鲤一呆:“……” 同一时间,孟羡舒在冷风阵阵的过道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人—— 哪怕往回拉十六年,客观来看,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光并没有歪出银河系。因为宋端这个人确实懂分寸,知情趣,从很年轻的时候身上就有某种长足的沉稳,使她看起来永远可靠,值得一个人去全须全尾的依赖。 她以前也确实这么做了,孟羡舒不由回想,再后来就……真的用了不算短的时间才勉强走出来。 所以—— 宋端好像提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轻轻攥住了孟羡舒的手,再次低头重复了一遍:“去我那里。” 孟羡舒胸口闷了一口气。 两个几乎人生一半时间都被对方占据的人面对面时,非常轻易地就能捕捉到对方幽微的情绪,所以宋端很快抓住机会,趁孟羡舒心绪浮动的时候把她拉下楼装进了车里。 段汀栖刚刚把车开回城区,江鲤的手机又突兀地在兜里响了起来,她心里生出股不好的感觉,脑袋探着窗外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喂?老大……周炜被人接走了!” “……”江鲤当即就气成了一只河豚,“我没听错吧?啊?你们十几个人围一个小区都能让人跑了……我说,咱们的工资一天是白发了吗?要不然我以后也放你们跟走马帮那些货色一起去坑蒙拐骗自负盈亏好不好?” 电话那边的手下理亏地没敢吭声。 江鲤:“那在后面跟总跟着了吧,是被谁带走了啊?” “还能是谁,走马帮的人。”余棠忽然靠着椅背说:“而且应该是文兆清,他这些年一直利用文兆明,在老一辈的武林前辈面前打掩护,但老汽车站附近全部都是走马帮的地盘,红樽花事被端掉那晚,周炜之所以是无法拒绝的客户,不是因为他高官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跟走马帮有密切合作的内部人员。” “我……”江鲤用尽了矜持才没有口出不逊,语调拐了个不自然的弯儿,“我真是服了,那走马帮那帮孙子的老巢又到底在哪儿啊?嗯?” “不知道……他们出动了六辆车,而且在路口忽然杀出来做了挡拆,我们的人没敢撞上去,跟丢了。” 江鲤:“……” 手下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只敢委委屈屈地小声哼哼:“而且我们另一组弟兄最近不是翻来覆去地查过了,大家本来都以为他没什么问题……” 江鲤顿时一偏头,迷惑地看向余棠:“对啊,周炜跑什么?我这两个月确实把他扫了个底儿朝天,可这人除了爱嫖,剩下的方面都干净的跟小白脸儿似的,一点油花子都刮不出来,可能比街道办的接线员都……” “不是他干净。”余棠一伸手,挂了她手中的电话,“是他的把柄这些年都被宋端铲走了。” 江鲤忽然:“……啊?” 她震惊的同时,宋端把车勉强停在了自己平时塞自行车的拐角,带着孟羡舒上了楼。 “你在这儿等……等几秒,我进去收拾一下。” “……”孟羡舒凝视她。 “……不收拾了,进来吧。”宋端低头拧动钥匙,把门一推。 还好没几天前,江鲤和余棠来收拾了一回,勉强能见人。 可是灯一开,暗处阳台的一个小黑影立马呼啦啦地飞了过来,探头叼起宋端的拖鞋就跑。 一只鸟竟然坏出了猫和狗的心眼儿。 宋端抬手把它揪回来,它才睁着两只豆大的眼睛头一歪,好像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生人后,忽然冲着认出来的孟羡舒高兴喊:“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糖豆是当初孟羡舒还在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养的。她走的时候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带。 “我很高兴!我很高兴!!”糖豆扔下拖鞋,又叽叽喳喳地张着两瓣儿嘴大声喊。 宋端看一眼孟羡舒,弯腰把它拎到阳台,塞进了笼子里:“闭嘴,再吵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说完不给可怜鹦鹉拌嘴的机会,把阳台门一关,隔绝了它自顾自的高兴。 “进来吧,外面有点乱……卧室是整齐的。”宋端很快打开柜子,取了套新的床单被罩,动作利索地换好,摆上一个新枕头,“你先睡吧,不早了,我明天再好好收拾一下。” 她说着又取了套新的毛巾牙刷,好像是准备了很久的样子。 孟羡舒已经简单环顾过开着门的书房了,没有床,就客厅有一个沙发。 她没说什么,只是往阳台若有似无地望了一眼,关上了卧室门。 宋端抱着枕头和毛毯,把沙发大致收拾好后,才悄无声息地到阳台给糖豆添了一把坚果碎,摸着它的脑袋轻声说:“我也很高兴。” 她眼睛望着楼下几个徘徊的黑影,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户。 半夜三更,听说了周炜顺利逃跑的董铭宵惊呆了,心累地隔着条电话线骂江鲤:“你这个只会弹棉花的到底有什么用!” “……”江鲤一口气噎得不上不下。 余棠伸手从后边儿接过电话:“别说了,你那边抓到的人在哪儿?” “没处放,暂时还在他自己的小破单间堵着呢,我给你发定位吧。” 董铭宵说完就挂了电话,很快,余棠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的定位消息。 她打开看了眼,导进了车内导航,同时剥开兜里留着的最后一颗糖喂给了驾驶座上的人,嘴角微勾说:“劳烦了,小段总。” 段汀栖似笑非笑地偏头瞧了她一眼,把糖叼走的同时,不忘慢条斯理地用舌尖儿非礼了一圈面前的手指。 余棠若无其事地掏出湿巾,正经人似的擦了一下。 “……”江鲤假装没看到这伤眼的画面,认真问:“什么抓到的人,这又是个谁?” 余棠把用过的湿巾四四方方地叠成个小块儿,抬头说:“怂恿挫弄李嘉欣的人。” 江鲤一个诧异:“什么时候找着的?” 余棠:“过年。” 天快亮的时候,孟羡舒静静看了会儿窗帘的缝隙,从床上起来,拉开了卧室的门。 在沙发上悄无声息窝着的人立马起身,从朦朦胧的光线里往门口看了一眼:“想喝水吧?我给你倒。” 孟羡舒声音有点哑:“我自己来。” “我来吧,你不知道在哪里。”宋端手脚利落地用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些瓶装的纯净水,递给孟羡舒:“家里没有保温杯,我明天去买一个。” 孟羡舒一直都有半夜睡醒喝水的习惯,以前的床头会时时放着一个保温杯,喝完又还能再睡一会儿,这些习惯宋端都记得很清楚,一天也没敢忘。 沉默无声地喝完水后,卧室门又缓缓合上了,孟羡舒的背影模糊在缝隙中,依稀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宋端静静躺回黑暗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睡着。 东边的夜空刚刚露出一丝光线,这是一天中昼与夜刚刚交接的时候,晨光熹微。 段汀栖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清新的冷空气顿时扑了一脸。 面前是一条长胡同,却不是棣花规划在内的古巷子,而是电线和电杆杂乱胡拉的棚户区,堵在这里,就已经进不去了。 “你们别下来了,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余棠按着衣摆下了车,很快一个人走进了胡同里。 带着铁网格的老式防盗门“嘎吱”一声,轻轻被推开,接着有韵律感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慢慢走近,仿佛踏准了人心脏跳动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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